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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乡村小说 -> 《江山如梦》全文免费阅读 章回二十二《人面桃花》(5)
- 章回二十二《人面桃花》(5)
「说起刚出世的孩子，赵姊姊的虑儿也才出世不久呢，你作为父亲，该要去好好陪着她们母子才是。」含笑地望他，她莞尔，想想又道：「还有登儿也是，这孩子十分聪敏，已经会说话了……我上次瞧见，他还向我行了礼，挺有样子的呢。」
禁不住她这样叨唸，他只得妥协，「是是──我知道了。」他不过想多陪着她幺，却还得被她这般赶着去陪别人……可真是无辜啊。
见状，她却又笑开，「你呀，作为江东之主，是该多些孩子较好……长史全柔的小女儿今年正满十八，还未嫁人，听闻生得娇俏漂亮，不如纳进府里来？」眨眨眼，她思虑了会，方对他开口提议。
闻言微怔，他愣了愣，心下微顿。
虽知她这该是替他多拉巩些非老臣士族的能臣之意，可他的心绪却莫名有些微妙起来……「知道了──寡人的练儿，果真贤慧大方。」弯脣轻笑，他轻搂她的肩头讚许，心里却不知该不该高兴。
不知为何，他总觉着……她待他的样子，虽是温柔婉约、恭顺依从，可却似乎和他想要的有些不同……
何若舒的性子向来温善，待人也好，对其他些婢女侍卫也颇有厚待。孙权经常得了什幺新鲜或漂亮的玩意儿便往她阁里送，而这些则大多又都给了她身边下人，加诸她待人有礼和善，又十分得孙权宠爱，徐姃听着她扬外美名，便觉更恨。
才入府未久便急着向孙权推荐其他女子──她这是做什幺正宫之态？是想笑她霸着这位置不肯让幺？当初、孙权曾为她让谢氏退居侧位，却没想这会换着她来让夫君要她退居，竟还用正室之礼迎入府来打她的脸！
──夫君对她的宠爱、全都在这步氏入府后全被夺了！
「徐姊姊。」
一身深青绣梅曲裾，何若舒挺着已然大起的肚子，身边只一个婢女跟随，正在庭院里头漫步散心。
迎面见徐姃前来，她微微愣了愣，随后忙欠身一礼。
知她有孕，却也没拦她行礼，徐姃望着她行路动作都已有些艰难，几分轻蔑地撇脣轻笑，「哎呀，妹妹的身子也这幺大了？不知可还安好？」
何若舒浅浅弯脣，「劳姊姊挂心，妹妹一切安好。不知登儿可好？」见孙登那孩子并无跟着她，她心里颇为挂念，便也笑着随口问了一句。
「登儿十分孝顺聪慧，如今已在习字了，夫君经常夸他伶俐呢。」听她提及她视如己出的儿子，徐姃不由得更矜傲了些，方又傲然扬眉开口。
「那是，登儿聪敏，又是长子，将来定能继承大统。」也不知是否听出她话外之意，何若舒只再微笑温言相应。
可徐姃瞧着她这样温和顺从的模样，却更觉得气恼了──这儿可没几个人呢，便连夫君也不在，她摆着这温顺样子是盘算装给谁看？
「妹妹有些年纪了，怀这孩子……想来定是相当不易吧？」装着几分忧虑地颦起眉头，她挪步上前，垂首望向她已有八月身孕的大腹──虽是嫉恨她竟能比自己还要早有身孕，不过说来她年岁也已有而立……想来也是老了，即便有孩子，她也不信夫君能宠她多久、不过是一时被媚了心智！
何若舒则又笑，「是啊，这孩子有时真是调皮得很，经常闹得我寝食难安呢。」神色几分无奈，却又是宠溺地轻抚了抚肚子，她微微低眸，眼里尽是慈爱。
那眼神却刺得徐姃心里更不舒爽。
彷彿打在棉花上一般不痛不痒，也不见她听闻这些话有任何反应……她撇撇脣，没法子发作，只得自讨没趣地哼了一声，「那便请妹妹好生休养，照料好腹中胎儿，那可是夫君子嗣呢。」
说罢，她便提起裙裾，快步与她擦肩相过，经过时还刻意地稍撞得大力了些。
何若舒听着她这番话，不由得有些无奈，心里倒也没生气。她说的毕竟也都无错，只是话听着冲了些──却在她擦她手臂相过时，她正欲转身过去一礼相别，倒被她给撞得脚下一迾！
徐姃原也没其他意思，只是平时被宠让着惯了，性子原本就较骄矜些，却未想她这一撞，又是站得极近，一不小心便踩了她衣裙，教她原来就沉重的身子更是不稳了起来──
「──夫人！夫人！」
而一旁婢女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方望过去要搀扶，便已见得她「砰！」地重重跌到了地面上！
徐姃一霎怔愣得已不知该如何反应，却看着那里何若舒蜷着身子、痛苦地紧紧拧起了眉头，哑声呜咽：「痛……好痛……快、快叫大夫，快叫大夫……！」
喘得几乎已说不出话，她的肚子经这一撞后，一下疼得她几乎要晕过去──下头似还有血开始流出……不行、这是她的孩子，她的孩子……
徐姃也被吓傻了，回神过来，连忙扬声便对那婢女喊：「还……还不快叫大夫！快叫大夫！步练师、妳……妳别给我装模作样，我才不过碰了妳一下……不过碰了妳一下！」
她虽然嫉妒、可根本没想要害她的孩子，更没想要做这种蠢事来让孙权恨自己……一定是她刻意跌倒的、一定是她故意的！
何若舒已经痛得说不出话，只能摀着肚子，拚命撑着意识拧眉喘气。
她不是故意跌倒的，自也知道徐姃不是刻意要害她……可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孩子不能死……不能死！
就算是拚尽这条命、她也定要让这孩子活下来──
◇◇◇
虽已几乎有足月，但经这一撞，何若舒难产，几番在房里痛得晕过去，又被大夫用药给刺激醒来。
孙权在房外待得几乎要急死，一直不断来回踱步，又听得里头不断传来心爱女子声声痛楚的叫声──
「舒舒！」握紧拳头，指节深深掐进掌心，他只能待在门外，心急如焚，几次几乎想立刻冲进去见她，却又立刻被后头众人给拦住。
「主公不可啊！产子之事污秽、会伤及自身的……不能进去啊！」
拉着他的除侍卫之外，还有抖抖怯怯的徐姃。孙权不能亲眼看她情况如何，心里更怒极──他听闻婢女说了，竟是徐氏刻意害了她……原以为她只是骄矜，没想她竟然这样对她狠毒！
「放手！」愤怒地将她拉着自己的手挥开，力道大得她几乎被甩到了阶梯旁，孙权望着她怯生生直抖的模样，平素还觉着明豔活泼，今日却只觉面目可憎──
「夫君……夫君饶命，妾身没想过要害步妹妹的、妾身只是不小心──」
「不小心？不小心害得练儿和寡人的孩子一同跌了一跤幺！」打断她惶恐颤抖道歉，他看着她苍弱荒怕地俯首跪于地，又听着房里女子痛苦的哀叫声，便更觉愤怒了起来。
他允过她要保护她……却没想害了她的、便是自己的夫人！
赵璱见徐姃这模样，虽平时便不喜她跋扈，却也是不忍，歎了一声，还是上前去劝，「夫君莫动气，徐姊姊平时虽是张扬了些，但也不至于如此……」
「哼、只是张扬？」气得一句劝慰的话也听不下，孙权狠瞪过去，开口便喝：「徐氏善妒，心肠歹毒……将徐氏遣回吴郡，顺便将休书一同送去！」说罢，他撇头拂袖而走，又踱至门前忧心张望。
徐姃闻言大惊，「不……夫君、夫君！妾身真不是故意的、真没有想过要害步妹妹啊！」
以为不过罚她怨她也就罢了、却未曾想，他竟会狠心至此……她是真的爱他、真的爱他的啊！
徐姃还在后头声声悲唤，孙权听得心烦，摆手又道：「将人带下去，寡人不想再见到她。」
「夫君！」
看着徐姃这般悽惨苍白地被生生带走，赵璱和袁曣互看了一眼，一时不敢再多说什幺……只单单为了这个步氏，孙权竟真能狠心至此？徐氏在时，至少他确实是最为宠爱她，那是他们两人都堪比不上的恩宠。
虽说过往那陈氏和谢氏的死不免有些离奇……但也不至于令她一夕之间便被这样相待啊……
「呜哇──」
房里蓦地传来婴儿哭喊声，窒息气氛一下有了出头──众人忙望门口而去，不久，便见产婆急急忙忙地抱出一个以布裹起的婴孩，粉雕玉琢，虽浑身还有些髒汙，样子却十分讨喜可爱。
「恭喜将军、是个小公主呢！小公主虽然早产，但身体康健，只须调养些时日便无大碍了……」
闻言，孙权几分急切地接过看去──那孩子因早产缘故，虽还有些瘦小，眉眼却果真和她极像，神韵也和自己有几分相似……他不由得几分舒心地笑了，但又忙急急地望向产婆，「舒……练儿她如何了？」比起孩子，他却更担心孩子的母亲……若是她有个万一，有这孩子又有何用！
跟随产婆出来的大夫亦同是满头大汗，但闻他如此问，却是微微笑开一揖，「孙将军莫忧，夫人安好，只是方生下孩子，身子还有些虚弱。」
得他这话，孙权这才放心，随即便忙越过二人，抱着孩子，开门望房里快步而去──
床榻上，他心尖儿上的女子憔悴苍白地半寐着眼，青丝凌乱。
他见状，慌忙挪步过去，便见她虚弱地微微侧过首，吃力抬眸望向婴孩，急切道：「孩子……」
而他连忙弯下身子，小心地将婴孩放到她身侧，然后方才坐落过去，「是个女孩儿。妳瞧，这孩子的眼睛真像妳，又大又漂亮。」眼里染上笑意，他伸手轻戳了戳婴孩的颜颊，又复望向她，不由得更加心疼。
为了这孩子，竟使她憔悴至此……
何若舒这才舒心地笑了，「嗯，真好……」吊在心上的忧虑一下鬆懈，她缓了口气，方又微微颦眉起来，「徐姃……没有恶意，是我自己不小心……」虽是在里头拚命生子，她却未漏听外头动静。徐氏是支撑江东的豪族，他若这样做，岂不是令战争失了一个后盾──
「她自不敢害妳，可却终究是间接害了妳，且谢氏和陈氏的死也都和她有关。」顿了顿，孙权垂眸，眼底一霎黯沉，「徐琨因有她，近几年愈加跋扈嚣张了起来，几乎都要爬到了孙家头上，还一直要胁让我好生待她……孙家并不只缺徐氏这后盾，此举是必然。」
闻他此言，她霎那微怔，只得歎了一声。
「好吧……我明白了。」但终究是因她而迁怒了徐姃，却是事实，她总觉得那女子有些可怜……她只是深爱孙权，才妒忌她的吧。
自古帝王无情，她该懂得。
「莫说这个。」不愿于这时去提及于她，他又复笑开，「孙家出猛虎，人说虎父无犬子……她既是我女儿，又是长女，小名便唤大虎，妳瞧如何？」笑容慈蔼，他又去与她逗弄女娃还含着泪的小脸，愈看便愈觉喜欢。
明明是女儿却取作大虎？她有些无奈，但看他这般高兴，便莞尔笑应：「都好，孙家女儿一向有武略，取这小名也挺可爱。」
看着女娃稚嫩讨喜的颜，她想，是女儿也好，至少日后不会捲进继位之争……她怕极了那样的事儿，她不想自己的孩子日后也成为必须无情的人──
虽然在乱世作为女子，难免身不由己，但至少……这孩子，还能被孙权和她疼爱。
她却未知，于她生下女儿的同时，遥遥千里外，却亦有人晚了数月知她嫁人生子后，一夜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