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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回二十二《人面桃花》(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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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姃见她不脑不怒,眼一瞪,却是更被激得生气起来,「妳别以为夫君宠爱妳──」
「练儿与姃儿说着什幺?」
笑吟吟踱来,孙权因宴而换上了身朱棕色的袍子,看着倒显喜色了些。「怎幺却忤站着在这儿?就是说得高兴,也得好好坐下用膳才是。」轻柔地执起她的手于身旁落座,他眼里满是笑意。
饶是再曾承过宠爱,徐姃也未曾见过,孙权这般温柔爱眷的神色,原来的厉色便跟着一颓。
──非是君王的爱眷,而是属于孙权的爱眷。
袖下指节微紧,她看着,眼里更是妒恨──这个狐狸、都已经多大岁数的老妇了,她好不容易才熬得这个位置,她凭什幺来和她争?
「说得高兴了才忘了坐下呢。」清浅笑笑,何若舒虽觉自己坐在他身边实在不大合礼数,可一时怔忡他那「练儿」二字,也就忘了该先退,只好便随着坐下了。
练儿……这样的小名,她只有初见孙坚被赐名时,曾这般称过自己……再之前是她的血缘娘亲,曾唤她作「舒儿」。
……这是头一次有人这样唤她。
「哈哈……既是如此,这会儿也该说得高兴了。来、今日这桌子菜,拣的都是妳喜欢的,多吃些!」笑意朗朗,孙权拿起筷子便替她夹起菜来,神色暖煦,很是殷勤。
她眨眨眼,对他这种种宣示一般而忽至的疼宠殷勤有些适应不能,却见这整桌果真都是她特别喜欢的、还都多有健体强身的效用……「我……练儿自己来便是了,主公不必这样──呕!」
方想阻止他,食物的香气便又令她一阵反胃,眉头一蹙,扭头不住便是一阵乾呕。
一霎间,悄然噤声。
所有人都被这情况吓傻了,一时也摸不准是什幺情况,孙权更是一下变了脸色,「练儿?怎幺了、哪儿不舒服,还是这菜不合妳胃口?」眼角眉梢全是着急,他忙凑望过去,便见她抚着胸口缓气,神色几分苍白地强笑摆了摆手。
「无事、只是忽然有些不适……」
「怎幺不适却不早说!大夫呢?还不快请大夫过来!」
随他这一声怒吼,原宴厅里还几分议论着,一下子全成了鸦雀无声。
而大夫闻言便急急赶了进来,只平常照料她身子的大夫此时正巧不在,来的却是别位……这倒也令她稍鬆了口气。
孙权的性子向来敏锐多疑,便是一点端倪,她也不想让他去发觉而多臆……
「──恭喜将军、步夫人有喜了!」
随大夫揖手一声道贺,满堂登时心中哗然──未婚而有子,这样事关清誉的事儿莫怪孙权要这般百般疼宠、还这般大礼地将这女子堂堂迎进孙府!
孙权倒是浑然未觉他人议论,只整个人傻了一般地懵然看着大夫,睁眼重述:「你说什幺?」彷彿初得子一般,他连呼吸都变得小心,「大夫……此话当真?舒舒……舒舒有孩子了?」
连该唤正名都给忘了,他一双眼眸紧紧盯着大夫,几乎都似要看得那大夫烧出了洞来──
「自然当真!老夫从医数十年、不敢妄言──步夫人身孕,已是三月有余!」
三月有余、三月有余……算来正好,便是那一日醉酒之时──「甚好、甚好……舒──练儿,咱们有孩子了,甚好!」
眼里瞬时盈满喜色,他回首将她双手相执,高兴得彷彿却是一个初做父亲的公子。
而她亦欣然笑开,「是啊,当真甚好呢。」神态仍是婉静,她微笑回应,提及孩子,眼里总不觉又更暖了几分。
只是,看着他那样高兴,却彷彿她前些日子的茫然无措,也跟着融暖了……
终归──这是她的孩子啊。
「妾身贺喜主公,初春盛日正好,又添了一桩喜事。」先前一直安静未语的袁曣,见状蓦地淡笑出声,清泠捧酒一揖,面容虽仍是清谨温淡,颜上却难得有了些笑意。
得她这一声道贺后,府里其余人皆回过神来,忙着起身跟着拱手同贺。
徐姃的眼里却更生出了丝丝怨愤来。
她是眼根儿上入府最久的夫人。如今那已殁的陈氏有子孙登就罢了,反正如今也是她养着,她瞧着也十分喜欢……可为何、为何赵氏都有了孙虑,连这还未迎入府里的狐媚子都已有了孩子!
六礼亲娶、正门迎府……除谢氏之外,她都未曾受过、可她却能有!
这女人究竟是怎样的手段,竟能将孙权迷惑得这样──
◇◇◇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千里迎亲,新人相入喜堂。
深衣曲裾玄红相和,沉稳不扬,喜而不豔。清丽女子妆容精緻妍秀,金簪步瑶随之缓步摇曳,虽不豔丽,却更映出她眉眼里头的那一缕端秀冰清来。
她的神色虽始终温淡,相较于俊朗男子的满目的欣喜欢兴,倒也有了几分温婉大方之态。
赞者颂辞后,她与他共入厅堂,洗手行沃盥礼,然后对席正坐,共食一饭,合卺对酒,示意夫妻二人日后便要同心齐眉,患难扶持与共。
落席对坐,孙权抬眸望她,眼里盈着柔情,然后抬手解去她髮髻上红缨,扬笑高举,以表这场婚事是当受众人祝贺,至今之后,他二人便同为一家……
「结髮为同心──」
听着这一道礼到来,何若舒微怔一瞬,方后抬眸,便见他已用刀割取下一缕青丝,含笑地待着她也取下。
──一寸同心缕,千年长命花。
她很快也将髮上乌丝取下一缕,盈笑递出,然后望着两缕髮丝以红丝带,相结绑缚,结成了同心结……
一生一世,相扶而行,但愿长安,再无离分。
髮结同心,愿得一人不离弃……
她曾想像过许多次,她会在怎样的婚宴上与人相结同心,相誓此生,却万万没有料过是与他。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当拱手相揖而拜,她抬起眼,看着他眸子里几乎要溢出的喜色,不由得轻怔片刻,方又回以淡然温笑,心口却似也随这迎亲礼而悸动──
日落而礼,相誓白首。
从今以后,她便是他的妻,一生一世永不离弃。
仲谋、仲谋……
她在心里声声叨唸,彷彿妄将脑海里的另一道身影尽数抹去──
此后,她这一生,再无关情爱,只为守他和孩子而生。
延承汉家婚仪,便同从前看着周瑜孙策同日迎娶大小乔时的盛会般,亲事办得隆厚庄重,谨慎悉心非常。
礼成之后,孙权于席间受众人祝贺而饮了些酒,又难得见大乔与孙尚香都到了齐,便更高兴地多喝了些,然后方才与她执手共入洞房──
入房后,里头很安静,外面却还喧嚷着欢闹声。
他牵着她的手,坐于床沿,只是轻握着,侧首深深凝望,良久未动,彷彿深怕眼前身穿喜衣的女子只是一场幻梦。
好半晌,他方为她解髮,煦笑道:「舒舒如今有身子,还是早些睡下吧。」说着,他动作小心地着手给她解去外衣,然后扶着她躺下。
而她怔怔地睁着眼望着他,一时竟不知如何语。
「舒舒既有了身子,无论大夫怎幺说,我都是不会碰的。」小心翼翼地搀着她的腰,他神色里满是爱怜,然后暖煦一笑,「这孩子生下后,定会同妳一般聪慧勇敢。」
她定不晓得,当知她腹中有他孩子时,他该有多高兴……虽算来是投机,但能够成毕生宿愿娶她,他已足够欢喜,没想却还能有和她的孩子──
有了这孩子,她便真的成了他的妻、他的家人,而不再只是他的姊姊……
而她闻言笑开,「仲谋希望这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侧首望他也侧而躺下,她看着他小心而试探地将手放到她腹上,温言浅笑。
「男孩女孩都好。」见她并不闪避,他心里更欣喜,笑得更开心了些,「若是女孩,便同妳漂亮聪颖……是男孩也好,若是男孩,将来江东便有了后继。」
「就算是男孩,后继也该是等孩子都大了,看着谁最为贤明再立。」听她这话,她却也没高兴,只笑着缓言出声训责了一句。
孙权闻言一愣,只得挠头乾笑,「舒舒说的是。」她的性子还是这样公正啊……不过想着,倒也颇有几分贤妻的味儿──挠了挠鼻子,他又复笑开,「好了,时候不早,咱们早些睡吧。」说着,他将被褥掩好,笑着正对她道。
闻言,何若舒见他阖眼满足睡下,却有些怔忡。
她鲜少和人共眠,也只有那五日一直和……而今之后,于她身旁的这人,便是她的夫君……
从暖被里头探出手,她细细看着他还尚年轻俊朗的眉眼,指尖轻划描绘,不由得便想起那一日,他唤她的那一声「练儿」。
低低歛眸,她却说不清自己此刻心里,究竟是什幺样的心情……
不觉间,沉沉睡去。
夜半时分,她做了梦,口中喃喃梦呓起……孙权自任主后便变得浅眠,一下便被她细碎的声音给唤醒。
闻声半睁开眼,烛光已尽,他皱眉凑近一看,似乎能瞧见她正轻蹙娥眉,嘴里不知正细声叨唸着什幺……
心中有数,他心里一沉,原以为她该是又唸起那个搁在心底的名,凝神听去,却是听见她正唤:「权儿……」
闻见这声已有许久未曾听过的小名,他立时顿住,心口彷彿也随她这声呼唤,泛起一圈圈清浅挠心的狂喜──
「……舒舒。」见她眉间蹙着忧思,想她该是被魇着,他顿了顿,抑下喜悦,然后轻声开口唤了她的小名,想藉此令她脱离恶梦。
而她果真很快闻声醒来,只脑子还有些顿着,半瞇着一双迷濛的眼儿望他。
他见状失笑。「舒舒梦里瞧见什幺?怎幺却一直唤我。」
何若舒眨眨眼,想了片刻,半晌方才浅笑含糊地应:「也没什幺……只是梦见你十一岁时,孙大人新丧,那时你还曾哭哭啼啼地拉着我的手,问我是不是假的……」梦里那个才十一岁的小萝蔔,乖巧懂事,聪明谨慎……彷彿却还是昨日。
他闻之轻哂,「想不到舒舒至今还记得。」
她亦随而笑开,「记得大哥重病时,你才十八,但已经变得十分成熟稳重……一转眼儿,却也这幺大了。」几分感慨,她微微瞇着眼,伸手轻触他的颜。
倘若孙策地下有知,却定也会为他如今这番成就而感到骄傲的吧?
「是啊,如今的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权儿。」轻声低应,他回握她的手,浅浅低眉,「舒舒,如今的我,已经能够保护妳了……」
那时他年纪尚小,还须落得她豁出性命来相护……后来大哥伤重,他却也是无能为力,无法做些什幺,只能睁睁看着她伤心──
但如今的他,已不是当年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儿了。
此后,他便可以好好地护着爱着她,一生一世,决不再令她流离受伤……
◇◇◇
随着肚子一日日大起,孙权伴着何若舒的时间也随之加长,几乎鲜少再去见其余三位夫人。
何若舒却有些无奈,「仲谋,我如今有孕,又不能服侍你……还不如多些时间去陪陪你那三位夫人。」
她可不想因此而招人妒恨──女人的忌妒心啊,是很可怕的。
「练儿如今有孕,我不过是陪着新娶的夫人和腹中即将出世的孩子,有何不妥?」听她这话便觉几分委屈,孙权装着可怜地微微瘪嘴,模样生趣,逗得她不禁扬脣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