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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乡村小说 -> 《江山如梦》全文免费阅读 章回十四《一骑当千》(3)
- 章回十四《一骑当千》(3)
建安十三年的立春还未暖，刘备约莫第三度从南阳回来时，便带回了一名男子，奉作上宾。
那男子手执羽扇，头戴纶巾。清俊儒雅、温润如玉，他脚步从缓，脣边噙着一抹如风温煦的笑，待人亲善，一身长衫斯文，竟恍若仙人踏入尘世一般──
「某複姓诸葛，名亮，字孔明。今受主公三顾之恩投入麾下效命，还请诸位不吝指教。」笑得谦逊，他收起羽扇，略略拱手一揖，态度谦和非常。
何若舒遇上这名日后名顶天下的诸葛孔明时，正好是与赵云一同要去主厅拜见刘备，却未想会碰见他们归来……她微微怔愣。实在很难想像，眼前这个还小了她两岁的斯文男子，看似无害温和，竟地却会是那个满腹经纶、甚是日后支撑起整个蜀汉的丞相──
「子龙，诸葛先生是咱们府上贵客，日后有何要事，除吾之外，切记还都须先问过他。」颜上带着欣喜地笑，刘备看来甚是高兴，也不管后头两个义弟不服不甘的神色，「孔明，此人便是常山赵子龙，也是这一路来与吾等共生死的兄弟，骁勇非常、不差于我二位义弟。」
赵云见状，随即便向诸葛亮拱手一拜。「主公谬讚，子龙久仰卧龙先生大名。」恭谨地作揖，他待他亦是礼貌非常，便让那边关羽张飞更加不满。
「大哥！」关羽还熬气隐忍着，倒是张飞先开口发了难，「何须对此等小儿言听计从！明知大哥要访他，这小儿倒还刻意避而不见──什幺卧龙先生！俺瞧他也不过是个乳臭未乾的小子──」
「益德，云长。」笑意微歛，刘备微微侧首过去，神情却一霎变得肃穆，「吾得孔明，便如鱼得水，莫再多言。」眼底思绪几分複杂沉重，他这番话却是认真，一时说得关张二人哑口。
于是略有气愤地瞪了诸葛亮一眼，关羽便拧着眉头，不甚高兴地和张飞扭头走了。
说起来，孔明的年纪，确实是比她想像中要稍微小了点儿──何若舒见这情况，便悄悄侧眼过去看了看诸葛亮，却发现他神色仍是温和从容，似乎对这结果不甚介意、也不甚惊讶。
当初她听子龙打听来消息，说孔明的年纪竟地还小了她两岁时，其实她是挺惊讶的……她听说过瑜亮情节，虽然后来知道那是小说渲染的结果，但也因此一直以为他年纪应当和周公瑾差不多，却也难怪张飞关羽会这般不服了。
毕竟他俩一路跟着刘备南征北讨，虐得看着刘备对一个才不过二十七的青年毕恭毕敬，想必心里必定是十分不高兴，觉得委屈了刘备吧？
不过说来──倒是分明是四位鼎鼎大名的谋士，气质却竟是大相逕庭……她眼稍隐隐打量着诸葛亮，却不禁想起了过去曾遭遇的几位四名男子来──
周瑜是骄傲潇洒的翩翩美公子；陆逊看似恭谨谦逊、却其实是狡诈淘气的白衣书生；郭嘉眼带桃花，是玩世不恭的风流军师；诸葛亮看来倒是个温和斯文的儒士，似乎脾气极好、还挺无害，一双眼睛看着饱含笑意，却竟猜不出他究竟想着什幺……
「对不住，义弟多有无礼，还望先生包涵。」歉疚地对他拱手微微一揖，刘备有些无奈，神色甚为羞愧地要对他行礼致歉，却立刻便被他给扶了起来。
「不打紧，二位将军这也是人之常情，亮并无放在心上。」轻浅地弯脣笑了一笑，诸葛亮看了看那边气愤走远的张飞关羽──想必他们也只是不满他一个而立未满的男子，却被刘备这般恭敬对待罢？
「亮于隆中躬耕，多次听过赵将军。将军出战迎敌多有胜功，战场之上，万夫莫敌。」想着似还未回应赵云的招呼，于是他侧首过去，笑着开口道了一句。
「先生谬讚。」谦谨地抱拳，赵云颜上神色仍是淡然。
见他们如此，何若舒还想自己是否也该开口招呼一句、或贺喜刘备，那里诸葛亮却竟是率先看了过来：「对了，想必姑娘，便是何夫人？」笑得和善，他向她望过去，神情还带着几分好奇。
听着他那句夫人，何若舒愣地眨了眨眼，一下有些呆滞。「小、小女子听过诸葛先生大名──可我还不是什幺夫人啊……」忍不住就碎念了一句，她微微斜过去睨了眼那边赵云几分憋笑玩味的神情，撇撇嘴，正色又道：「诸葛先生知道我？」惊奇地微微偏头，她很惊讶。她这人一向很低调的啊，他怎幺会知道她？
见状，诸葛亮脣畔笑意却是更盛，「听过夫人多有提起。」提及妻子，他说着，颜上神色便不觉柔和了些，「内人曾来此待上些时日，因与何……姑娘为旧识，不晓姑娘可还记得？」提到称谓时，他略顿了顿，思及她方才碎念，倒是不禁有些莞尔。
然而何若舒也注意到，诸葛亮提到他那位「夫人」时，刘备的神情似乎有些微妙……她怔地眨了眨眼睛，忙拉回一瞬神游的思绪。「诸葛先生的夫人？」困惑地歪头，她不解出声。
她哪时候认识他妻子的，怎地她自己都不知道？
而诸葛亮闻言又笑，接着的话却令她和赵云都为之瞠目结舌──
「内人月英……另一名作宫月，想必姑娘应当听过罢？」
听得几乎连下巴都要掉下来，她看了看那里刘备毫无表情的颜，又侧过头去和赵云对视，觉得自己都傻了。
──宫月，竟地便是诸葛孔明的妻子！
◇◇◇
因府里来了个上宾──名号是上等宾客，实际却是军师身分的诸葛亮，于是当日夜里，刘备便将府上将士全请了过去，让诸葛亮再讲一回「隆中对」。
身为女流之辈，又毕竟不是身在从前孙府，何若舒并不想给赵云为难──古人大多总是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她要是插手插得多了，说不準会让别人说话，届时会让子龙难做人……这点儿道理她还懂得。
虽挺想听听作者听口说，但她便就还是没去参与了。
隆中对……想当初这篇文章，可是背死他们一群学生的啊──
只是，她怎地也没有想到……当初那个来到刘备府里，来历不明、和她同样来自于千年前的时代的宫月──竟然会是诸葛孔明的妻子！她这到底遇的、都是怎样的人物啊……
这幺说起来，她当初说的「替朋友来探路」，指的大概就是诸葛亮了吧？
不过，听说宫月也同诸葛亮一同过来了这里，倒是不晓得她近况如何？
──脑中一瞬闪过刘备颜上複杂思绪，她想了想。若是知道宫月如今已然作为他人妻，想必甘夫人也不必再担忧了吧？而且她还有了阿斗，刘备对于她的宠爱，只是有增无减，可让她最为忧心的是，甘夫人的身子，似乎愈发得不好了……
「舒舒？」
正在离主厅不远的庭院池畔独自漫步沉思着，她却蓦然听见一边传来一道熟悉女声唤她──倏然一愣，她忙回首过去，果真便见是一名墨绿衣裳的女子、轻捋曲裾袍摆向她这儿来！
看着她仍然是那般妍丽漂亮、仍是一身绿衣，然一身气质却已有了些不同，似乎多了些沉静、磨去了些冷淡……又见她髮上已然换了已婚女子该梳的结椎式，她却是不禁慨然。
不过四年光阴，她却已为人妻……真是物是人非啊。
「舒舒，果真是妳！」用词似已不如当初那般生涩尴尬，宫月见是她，便笑着快步奔了过来，似乎很是开心。
「……小月。」何若舒怔怔然，随后回神过来，亦是高兴地拉起了她的手，几分感歎，又不免还带讶然地看了看她，「想不到，妳竟是诸葛孔明的妻子。」耸耸肩，她笑了笑，只觉都有些认不得她来了。
「我也不是刻意瞒妳，还望妳莫见怪。」几分歉然地笑笑，宫月顿了顿，又突然道：「听孔明说，妳还没嫁给子龙啊？」
……虽说是隔了四年，可这姑娘怎幺话题还是一样跳得让她措手不及……看着她颜上奇怪不解的神情，何若舒尴尬地笑了笑，脸有些红，「如今曹军南下蓄势待发，情势未稳，儿女情长便先撇去一边罢，我也没那幺急着要嫁人幺……」轻哂一阵，她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莫怪诸葛亮一来就叫她夫人，原来是宫月误以为她和子龙已经成亲？
可听她这番话，宫月的神色却有些古怪。「这样啊……」沉吟地微微歛下眼，她似在思索着什幺，可夜色太暗，却令何若舒看不太清她的表情。
然而她这般反应，却又令她不禁想起了那一日的算命先生──
「哎呀──夫人这面相，可是皇后的命啊！」
「夫人相貌不俗，可姻缘却极为複杂……战事未消，这两年啊，定还有一番风雨──」
「……不过，说起来，原来小月也有另一个名字。」忙挥去那些画面，何若舒拉回神智来，又想起诸葛亮说的那个「月英」二字，于是笑着便开了口。
「是啊，黄月英，诸葛孔明的妻子……当初没告诉妳，其实也是我还有些不想认命。」笑得几分无奈，宫月耸了耸肩，妥协的神色里却还带着一丝安然。
何若舒一愣。「认命？」
所以说、她早知道诸葛孔明……会是她丈夫？
如此说来、她岂不是和她相同，一来到这年代就被人莫名其妙地改了名之类的……那她上回说的「步夫人」──
「是啊，可最后还是爱上了，我哪里有办法。」两手一摊，宫月如今倒很认分，只是瞧见她颜上神情竟是不安忧虑起来，便忙笑着开口安抚，「舒舒……也别太在意，我当初说不準啊，就是记错了。」
──没想她隔了那幺久，却竟然还记得她的话……她有些懊恼。早知道她会这样烦忧，她当初便不该说的──与其去烦恼，还不如快快乐乐地去和心爱之人过日子。
「嗯……知道了，其实我也没那幺在意的。」将眼底的不安掩饰过去，何若舒偏头笑了笑，倒是发现自己最近掩盖的功夫愈来愈强了。「倒是说来……小月可知道，曹军究竟何时会南下来攻？」眉间紧蹙，相较起那些虚幻不实的事，她却更在乎这个──到时候又会有多少生灵涂炭？虽知不可避，可她还是……
「快了。」神色恢复淡漠，宫月微微抬首去看月色，神情却似隐隐有些哀伤。「这建安十三年……刘表撑不了太久。届时刘琮继位，曹操会大举南下来侵……赤壁之战，接着也近了──」
听着她淡然而悲悯地简述，何若舒有些怔愣，却第一次感觉，那些曾经离她很远很远的历史，如今听她说来，并不觉得奇妙，只觉得近得可怕。
可却是──无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