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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乡村小说 -> 《江山如梦》全文免费阅读 章回十四《一骑当千》(2)
- 章回十四《一骑当千》(2)
冬色渐寒。
何若舒清早醒来时，外头便已覆上了一片白雪霭霭，洁白得恍若是身在世外桃源。
她有些怔，不禁伫在门边愣了眼。
「怎幺杵在这儿犯傻？」蓦然感受后头传来暖意，她回神过去，便见是赵云踱了过来替她披上厚氅，「下雪了，穿得这样少，可是又会着凉。」温柔地笑着叮嘱，他说着，随后将她的手握住取暖。
她见状微愣，略顿了一顿，又回首过去望向廊外雪景，目光却有些感慨。「子龙，我这才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是真的老了。」
她看着这片雪，却是突然想起，初来乍到时，这时代迎接她的，也是一片雪……不知不觉间，她待在这儿的时间，竟也快要比她当初在原来时代的时间要来得长了。
灵魂如何就撇开不说，但说来这副身子的年纪，也是要奔三了啊……
见她突然这般悲伤春秋的，赵云微微愣了愣，却是不禁失笑。「前些日子还说自己花样年华呢，今日怎地突然就有所感慨？」笑着轻拍了拍她的头，他挽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带着她走下长廊，在湿滑的雪地上缓速前行。
要说老……他可是年长了她六岁啊？他莞尔。照她这幺说，他这会不是都要成了大叔了幺。
何若舒撇撇嘴，「感歎自己终究也会人老珠黄啊──」努努嘴，她往地面踢了踢雪，语气倒是慨然。
其实也没什幺，就是突然意识到了而已──她只是总隐隐感觉，曹操绝不会对荆州就此罢休……建安十三年，恐怕还有更多风雨和变数。
她想，这赤壁之战，怕是不远了吧？
而她也在这乱世，浮沉着逐渐老了……
他却笑开，「放心，妳若老了，我还老得比妳早。」一步步带着她小心踱出大门，他朗朗扬声笑，又去将她身上的厚氅掩得严实了些，「今年的初雪来得早，怕是会特别冷，咱先到布庄去替妳添衣服吧。」
「……好啊。」想着自己似乎也很久没添上新衣，她顿了顿，难得便答应了下来。
顺带看看有没有哪个料子适合给阿斗做新衣好了，明年春节能给姊姊送上做礼物……她想着，脣边的笑意便更温暖了些。
见她笑里暖意盈盈，赵云眸色微深，仰头看了看阴郁天色，又看着街上百姓安乐平和的笑，不禁也跟着惬意高兴起来。
同她这般走着，就彷彿并非身在乱世、他也并非是生在战场上地常山赵子龙。好似他们只是这样的平凡夫妻，相执相守，相濡以沫──
若能许她那样的将来，那该有多好。
「两位客倌想看些什幺？」见有客人来，布庄老闆心头一喜，立刻谄媚地迎了上去，眼角眉梢都带着讨好的笑，「咱这儿刚从长安进了一批布，料子都是上好的，若是要给夫人做新衣，定是个好选择……」
那儿老闆还在喋喋不休地给赵云推荐，何若舒随意瞥过去，却蓦然被角落上头的一块红绸给吸引住──
她一向不喜太过于艳丽鲜明的颜色，因她总觉得那不适合她。可那红却并不过于热烈，颜色略深，带着股内敛平和的张扬妍丽，且绣工亦是十分精緻，是在红色上少见的梅花绣样，上头还有几只蝶停留作饰……
一步步地踱过去，她不觉便讚歎欣赏了起来。
这布的颜色和绣工，都漂亮得教她难以移开目光。
「哎、夫人真是好眼光！」眼见她被吸引，老闆目光一转，立刻过去陪笑介绍了起来，「这块丝绸啊，可是前不久才从西域送过来的，乃为本店镇宝，许多姑娘夫人见了，可都爱不释手呢……」
「我瞧这布挺适合妳，不如便先买下？」难得见她露出这般喜爱的神色，赵云扬眉，轻笑着踱过去一同打量了起来，「正巧这布红得漂亮，能买来给妳做嫁衣。」莞尔，他略跟着看了看那布的绣工颜色，确实挺是别緻。虽然听来应当价格不斐，但她毕竟也不常添衣服……何况是给她做嫁衣，那就更不要紧。
「哎！公子这话甚好，正巧咱们店里有个女红极佳的高人，拿这布来给夫人做嫁衣是再合适不过！」闻言，老闆眼珠子一转，更热烈推销起来。
听闻这话，何若舒脸上却是不禁一热，连忙罢了手收回来，「不、不了，这……这布那幺漂亮，不适合我的。况且、我又还没要嫁人……」耳根子有些热，她摆摆手婉拒，忙想去看其他的布样，耳畔却传来他低笑：
「现在还没要嫁，日后也是要嫁的。」欢快笑开，赵云倒是笑得惬意，「就把这布包下罢，喜欢的东西可不是日日能见，没了就可惜了。」
被他这话说得她整个人都不好意思起来，可又不知该如何堵他，何若舒只得红着张脸，任由他大气将那布料包了下来……那幺贵重的东西啊，哪合衬她这样的身分？可在人家店里议论价格也不礼貌……况且他这幺说，要她如何反驳？
于是又挑了几样布料让店家去製衣后，她手里捧着方买下的红绸，才步出布庄，便不满地细声嘟囔：「说得那幺理直气壮……我可还不见得要嫁你。」
说得一副她非他不嫁──就、就算是事实，她也不想还没嫁人就被他给吃死死啊！搞得自己都没点儿身价了，要是被始乱终弃可怎幺办？
赵云挑眉，「哦？不如舒舒说说，妳还盘算要嫁谁？既有此事，我可定要好好去会一会此人才行。」装着正经地半板起了脸，他知她只是耍耍嘴皮子，却仍不住便想逗一逗她。
「你去会他做什幺？」不解又几分赌气地抬头看他，她疑惑地微微蹙眉。
而他闻言笑开，「竟然有人要和我抢夫人，那我自然得去会上一会了──若他打不赢我，自然不能娶妳。」说得一本正经，他眸色温润，话却落得霸道。
她一阵轻哂。「哪有人像你这幺野蛮。」抬眸嗔了他一眼，她一面骂，却不禁自己先掩不住地笑开──打不赢就不能娶，他是山贼头子幺？哪来的这幺野蛮不讲理──
「哈哈哈……」朗声大笑，他将她揽肩过来，莞尔又道：「这就算是野蛮？我可还没学益德，喜欢就直接将人抢了回来做妻子……还是说，舒舒莫非也想试上一试？」故意笑得几分轻挑，他笑望过去，心情颇为愉悦。
「……我才不想理你！」不禁赧然，她斜睨了他一眼，虽嘴上如此说，却不住跟着他笑得更灿烂了些。
──自从上回他重伤的事情后，她便感觉子龙便总有意无意地提起他俩的婚事……虽说现在曹军随时有可能攻下，但她似乎隐隐觉得，若能度过曹操这一关，刘备日后的日子，应当便不会太难过了，也约莫可以开始扩张自己的版图……
他的意思，莫非便是等大事定下，就要娶她幺？
这幺想着，总觉得又变成了她好似急着要嫁他……但说起来，或许是他更急着要娶她也不一定？否则又怎地一直提起来──虽她却确实，为此而颇感期待。
「哈哈……好好好，夫人不喜欢便罢。我瞧那儿正在卖热粥，我去给妳买来，在这儿等我一会。」莞尔失笑，赵云眼见一旁便有店家在卖热食，想这天气冷得这样，她又是身体虚寒，临前又捉弄她一句，便逕自快步踱了过去买。
「哎、谁是你夫人──」几分气急败坏地侧过去想反驳，可他却已快速走远……何若舒撇撇嘴。她又还没嫁他，才算不上是他夫人！
她虽是想跟过去，但看着那边人多，想了会，便还是堵着口气，待在路边等着他回来。
说来，雪似乎有愈下愈大的趋势，虽然喜欢和他在街上走，不过看着天色不好，待会还是早些回去罢？只可惜今日不能和他一起骑马了……
「哎──这位夫人，要不要来卜上一卦啊？」
身后蓦地传来一个陌生声音，她裹着厚氅，困惑地回首过去，只见是一个面容有些髒乱，神色却是从容的老者摆着个破烂的摊子，正含笑地望着她。
她愣了愣，忙笑开想婉拒：「不用了，我不太卜卦……」
「哎呀──夫人这面相，可是皇后的命啊！」蓦地讶然叫了一声，老者这幺大声一喊，登时几个路人都往她这儿看了过来，「夫人相貌不俗，可姻缘却极为複杂……战事未消，这两年啊，定还有一番风雨──」
何若舒听得莫名其妙，可看着他那样看似惊讶、实则从容的神情，却不知怎地，整颗心都为之不安了起来。
不不……她怎幺可能会是皇后命？先别说子龙不是皇帝，她这一路颠簸流离的，最多也就是个平常女子，怎幺可能会是皇后，她瞧他定然是看错了──
「舒舒？」
才买好热粥过来，便见她满脸惊惶茫然的神情，赵云担忧唤了她一声，又不解去看一旁那算命的老者，「怎幺了？」
而她回过神，神色方定，便从钱袋里头掏了几铢钱来过去给那老者：「老先生，虽说您的卜卦不準，但这些钱您还是拿去过冬，早早回去歇息吧。」说着，她笑了笑，便回头挽上他的手，拉着他往回府的方向走，「没事，就是一个卜卦的先生，似乎没有钱的样子，挺可怜的。」
他侧头望她，又回首去看了看那摊子，微微蹙了蹙眉。「当真无事？」他瞧她样子看起来有些苍白，分明不像是没事……莫非刚刚那人说了什幺？
她连忙摇摇头，「无事，就是一些胡言乱语……咱回府去下棋吧！」几分匆忙地将他拉走，她的心绪却有些乱，莫名便一点不想给他知道那算命先生的话──没事的，不就是个算命的为了讨生活才随意说了几句话罢了，她那幺在意做甚？
然而离去前，她却又隐隐听见后头传来一声饱含无奈的歎息，感慨地喃喃道：
「唉，天命不可违啊……」
脑子里蓦然跟着浮现宫月曾提过的「步夫人」，她脚步一顿，摇首挥去脑海思绪，慌忙拉着他继续走回府。
别想太多。只是意外、只是意外──她没有必要太在乎的。
她将来是子龙的妻，又怎可能会去成为谁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