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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乡村小说 -> 同手同脚全文免费阅读 2009(四)
- 2009(四)
「担心男朋友吃醋吗？」
即使心情不美丽，刘晋轩还是硬扯些不合时宜的话题，以消弭彼此的尴尬，而情绪早已平息下来的邓于庭则是轻摇头，「他不是那种个性的人，而且他也很清楚我跟你的交情。」
「我想也是。」虽然看不见彼此的表情，但邓于庭还是听出刘晋轩正扬起笑，「关于我的事，他搞不好知道的比妳还多。」他戏谑说道。
「喂，那就要换我吃醋了。」邓于庭把身体倾向其中一侧，佯装不满，「我可没忘记你喜欢过他的事情喔。」
「真伤心，竟然是吃他的醋，不是我的。」刘晋轩苦笑自嘲。
「好啦，我懒得跟你闹。」邓于庭没再继续耍嘴皮，她道出心底最恳切的关心，「你还好吗？我指的是心情。」
听闻，对方也跟着收起无赖，这问题并不是太难回答，刘晋轩却眼神迷濛，静默好一阵子才启齿，「这种时候如果回答还好，就未免太自欺欺人了。」
「可怕伤人的评语，不要放在心上，刘爸无法接受，并不代表你就是错的。」
此话一出，刘晋轩先是愣住，直到氤氲热气再次模糊他的视线，刘晋轩轻声说道，「妳真的很懂我，都知道我在想什幺。」
他莞尔，顺势把头靠在女孩肩上，这些日子以来所承受的重担，也因此得到了点救赎，彼此安静许久，刘晋轩这才鬆手，两人烙印在胸口的余温顿时消失，马上被冷空气重新填满。
「不知道我妈到底怎幺了。」刘晋轩换了个话题。
邓于庭视线跟着飘向紧闭的房门，同时，她看见男孩的故作坚强，「刘妈会没事的。」攸关生命的未知数，邓于庭同样无解，但她比谁都清楚，自己此刻能做的，也只是给予安慰与肯定。
刘晋轩没出声，目光倒是死盯那扇门不放，一分钟过去，眼见仍没半点动静，他忖度着今天大概无法见上母亲一面，「我先回去了。」他转身，作势往门口的方向走。
「回去？回哪里？」邓于庭有些惊讶。
「先找个民宿住几天吧，如果两三天之后还是没办法看我妈，我就要回台北了。」
「你不回家住吗？」
「妳傻啦？这不是两败俱伤吗？」刘晋轩失笑，「妳刚刚也看到了，我爸怎幺可能忍受跟我同住一个屋檐？要是我回家住，大概会跟上次一样惨烈吧。」
对方被他这话堵的无话可说，刘晋轩的笑容勾起了两人尘封的记忆，虽然已是多年前的往事，但邓于庭无论如何都不愿回想那些怵目惊心的伤痕。
「走啰！」迈步前进没多久，像是想起什幺，刘晋轩又回过头叮咛，「帮我照应一下婉青和晋德，还有，如果我妈有任何动静，都跟我说一声。」比了个电话的手势，不等邓于庭反应，他头也不回的走，至于被抛在身后的邓于庭，目送背影那刻，她心中千头万绪，却始终默默无语，任由刘晋轩的身影和自己越拉越远。
刘晋轩离开以后，邓于庭伫足在原地好一段时间，正要拿出电话和温家翰联繫，病房门再度被打开，中断了拨号的动作，刘晋德小心翼翼走近邓于庭，并且压低音量，「于庭姊，我哥还在吗？」
「他走了，说这几天会找地方住。」
一想到刘晋轩不被全家待见，走前却还不忘关切弟妹，邓于庭一时情绪上来，不禁觑了刘晋德一眼，「你跟婉青到底怎幺想的？为什幺都要这样伤害你哥？」她语气加重，彷彿每个字句都在颤抖，严峻口吻明显带有责备。
冲口而出的质问，让对方陷入了不算短的沉默，两人乾瞪眼许久，刘晋德才正面迎向那双紧盯自己的目光，「于庭姊，我很爱我哥，我姊也是。」他颤巍巍开口，「但是妳有想过吗？今天不只是我哥受伤，我、我姊、我妈，甚至是我爸也是如此，妳这样质问我，对我们很不公平。」
思绪断了线，邓于庭木然看他，而刘晋德又再度启齿，「妳跟我哥比较好，所以妳很清楚我哥过得痛苦，但我们又何尝不是这样？我们也有各自的苦衷啊。」他握紧拳头，「社会风气的确慢慢在改变，我也知道很多人都是身不由己，可是当事情发生在自己家人，怎幺可能不慌不担心？就因为没有在知道的当下，马上很开放的接受同性恋这个事实，就是不对的吗？」
「但你哥做错什幺？性向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无法决定的，如果这种东西可以选择，谁想被外人指指点点？」
「那我们又做错什幺了？」不甘被扣上罪名，他音量渐大，「于庭姊，难道妳一开始就能接受哥哥喜欢男生吗？」
她傻住，头皮窜入一阵麻，宛如雷击，把邓于庭电的动弹不得，刘晋德的问题令她哑口无言，根本无从反驳。
刘晋德不自觉瞇起眼，他咬牙切齿，任凭热流在眼眶打转，不愿在邓于庭面前落泪，「我和姊姊也觉得爸爸无情，但又能怎幺办？两个都是家人，是要我们选边站吗？」
邓于庭没再开口，只是安静凝视着她视如己出的弟弟，男孩眼底流露的倔强和刘晋轩如出一辙，经过刚才这幺一问，她似乎再也没立场对刘晋德说教，两人于是就这幺沉默对峙。
片刻，刘婉青接着退出病房，与邓于庭、刘晋德对到眼的当下，敏锐如她，也马上意识到不对劲，才正要开口关切，刘晋德率先闪过两人的目光，「我去透透气。」语毕，他头也不回，走的路线和刘晋轩刚才离开的是同个方向。
还没来得及釐清来龙去脉，刘婉青愣愣看着弟弟形单影只离自己远去，她再回过头看向另一人，而邓于庭却也没有解释的打算，她只是甩手，无奈苦笑，「去关心一下妳弟吧。」
她吶吶点头，没多久便追上刘晋德，目视姐弟俩相偕而行，最后转了弯消失在长廊那头，邓于庭的思绪仍许久无法回神，她的脑海里依旧充斥某道声音。
『于庭姊，难道妳一开始就能接受哥哥喜欢男生吗？』
或许是因为刚才没有正面回答刘晋德，才会被这问题苦苦纠缠，耳边每重複一次他的疑问，记忆的跑马灯连带受到牵引，不断向前回溯，最后，画面来到十四岁那年夏天，她记得自己与刘晋轩待在老家的房间里，背景音乐是beyond的〈海阔天空〉，那天，刘晋轩目光如炬，那道眼神跟高挂穹顶的艳阳一样炙热……至于她，除了事后惊觉两人并非情投意合，当下，更多成份是震慑而呆若木鸡。
『就因为没有在知道的当下，马上很开放的接受同性恋这个事实，就是不对的吗？』
一开始就能接受刘晋轩喜欢男生吗？
怎幺可能呢？刘晋轩可是她人生中第一个喜欢的人啊。在失恋过后，他是同性恋的事实从得知、理解到接受，少说也是一年半载的时光，这一切才变得云淡风轻。当年懵懂的自己，和刘晋德此刻的茫然无措半斤八两，照理说应该对他的心境感同身受，她又是凭什幺出言指责？
想到最后，邓于庭轻叹口气，却连她也分不清这声叹息究竟是为了什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