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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固定式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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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固定式建筑

    「你常来这间餐厅吗?」点完餐回到座位,我喝口自助倒来的小杯柠檬水,回想看刚刚点餐时奕舜的俐落介绍,以及与厨师间熟识的微笑,不难猜出他是常客。

    「偶尔,我喜欢不受服务生干扰的自助形式。有时是专程来看它,顺便思考工作上的事。」他言语间轻抬下巴指向我斜后方。

    我顺着他视线回头再看了眼直耸入云霄的大楼,确认他口中的它。真是怪人,大老远跑来用餐就为看半截大楼?

    我的兴致缺缺引他反问「很奇怪吗?绍延钦也常来这商场,不过我白天上来用餐,他夜晚上来找乐子。」

    我忽略他话中有话,持平说出观察「原来这儿有夜店,难怪整栋大楼内部设计瀰漫一股分不清白天黑夜的迷幻感,连电梯门都採用深褐色木纹壁纸贴。」

    我这才想起,好像前次来这商场是为看摄影展,展间气氛也是灰沉暗色调。如果延钦当初摄影展办在这儿,我大概会认为他个性搞怪阴郁。话说回来,他的作品与这大楼颓废诡谲的气氛也真是不合。

    但夜店……又是怎幺回事?他跟李敏如就是在那儿认识的吗?

    奇怪,我竟又介意起某人夜生活複杂,还是只因好奇,想了解那夜店究竟是个什幺样的地方,叫他俩流连?

    奕舜的话语将我拉回现实。「不愧是室内设计师,观察细微。是说从这儿看曾是世界第一高的大楼,有没让妳想起什幺?」

    「除了心有余悸的腿软,我暂时没有更深刻的想法。」我看向云雾缭绕的宝盒,真是远观好过亵玩。

    他兴味盎然自答:「我倒是想起很多,包括第一次在模型展间撇见妳。」

    「喔?去年底吗?」我收回视线,偏头推理。

    他摇头「更早,05年的时候,我路过碰巧听见妳当时对这栋建筑模型的看法。」

    「我不会说了什幺不专业的评论吧?」自嘲之余很是佩服天才的记性,也担心永久留下糗态。

    「是不专业,却很动人。」他脸上又闪过腼腆微笑,讲祕密前的害羞样。但这秘密是我曾讲过的话?匪夷所思。当初讲了什幺居然让他乱感动一把,记到现在。

    实在想不起来,真是呕。

    「妳跟一个中年男同事来送件,等待时两人为这模型起争执,你同事说这大楼俗气又诡异,只是为缔造纪录而存在,丝毫没考虑地震带问题,有次施工遇上地牛翻身差点酿灾。」

    我回忆「好像有这回事,但只记得当时很期待大楼落成,硬是反驳了很多。」

    他点点头「嗯,妳一会儿说大楼近看似层叠宝盒,远望如绿竹,设计富含文化思想又与环境融合。一会儿又大力讚赏绿建筑构思,最后说这是最快让世界知道台湾存在的有力宣传。」我耳朵听着,眼神再度飘向那蓝绿色玻璃帷幕,没有过度刺眼的反光折射,自然宁静屹立风雨中,不管身处于内或居远眺望,都能感受她独有的无风无雨也无晴的孑然姿态。

    为了证明我不是随口说说,是真心喜爱这建筑物,连忙补充「我确实是很佩服大楼绿建筑规划,楼宇管理、中水系统、双层隔热玻璃帷幕墙、垃圾运送及减量、能源管理控制等等,整栋商业大楼系统化很不容易。还有灯光打出公众主题,记得头一次是纪念爱因斯坦提出相对论百年,打出e=mc2。那晚路经,我还特别拍照留念呢。它让我第一次感受到,建筑真的不只是供居住或工商企业使用,是可以带给人们无限的惊喜与回忆。」

    接着,我们边用餐,边有默契的你一言我一句,说着有关大楼的种种,这才推敲出那时在宏国,奕舜正是协助大楼后续申请美国leed绿建筑认证的成员之一。而他研究所主攻的即是各式建筑生态工法。

    畅谈一阵,他叹出语重心长的扼腕之言「真后悔那时没勇气主动认识妳,否则也不用浪费这些年……」

    我想起两人首次交谈他那大无畏的态度,不禁失笑「你,没勇气,理由是?」

    「一来我没主动认识过女生,二来我听见妳跟同事笑说着『想追我,先减减肥吧,我不爱胖子啊……』」腼腆再度爬上他脸颊。

    我则急于证明并没歧视胖子「我想起来了,那是尤大啦,都结婚好几年的人,还常开女同事玩笑,我才故意回呛发福的他,没想到让你听去了。所以……」我瞇着斜眼试探问「你是为了我减肥啊?」

    他不是太肯定回「算是吧,我从没在意过外表,但那天回家,我在镜子前整整看了自己十分钟,之后就决定要瘦下来。」

    「那瘦了之后怎幺没来找我?」他对我的质问怔了一下。

    我内心暗笑:男人啊,一旦有些姿色地位,女人缘铁定跟着飙升,自动送上门的,我想他是不会客气的,这与古代男人有钱娶个三妻四妾,好自抬身价是一样的道理。只可惜现今女人赚的钱不比男人少,法律又不许重婚,大大降低了男人享齐人之福的慾念,只好利用单身之便,玩玩多角爱情游戏吧?

    我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表情,笑问:「开始近水楼台交女朋友了?」

    他坦然点头承认「是,我也想知道谈恋爱是怎幺回事,试着跟别人介绍的女生吃饭约会,但跟她们一起时,总会心不在焉,分神想着工作。最后一个个受不了我这工作狂,也就不了了之。」他表情很无辜,但我还是忍不住笑了,他却有些心急地问「妳不会也受不了工作狂?」

    我笑着反问「那你跟我一起,也会心不在焉想着工作?」

    「会想,但感觉不一样,不是真的在思考计画工作期程细节的那种想,而是会把妳跟喜爱建筑的心情连结在一块。」

    他现在看着我的眼神确实如他在观景台看着他的杰作一样,我那时不大敢看脚下,就不时转移目标看着他专注为我解说的神情,那时我还想,这人像在介绍稀世珍宝似的,在他眼里建物比人还鲜活富生命力,说着说着眼神光彩充满热情,十足热恋中人,像极延钦看着我的眼神。

    而现在,我似乎也成了奕舜眼中的杰作,该欣喜还是感叹?

    「既是如此,在我看来,你也不是那幺工作狂。」无法辨识适用表情时,祭出假笑敷衍。

    「妳不排斥就行。」他毫不介意地领收迂迴答案。

    换我担心他单纯认定我接受工作狂男友,又再度婉转地绕回这话题。

    「不过……」他鬆懈的眉头又蹙起,严肃听补充「既然你承认是工作狂,交女友不怕浪费时间?我可不想耽误你创造分灵体。」

    其实,我也是在为绍延钦请命,让堂奕舜多少明白谈恋爱是需要时间培养感情的,他不应该剥夺任何人,包括他自己这一块生命体验。

    而他似乎藉由疑问整理着想爱又不敢爱的心情。

    「我知道,这才犹豫,明知妳在哪,却不敢找妳,怕不能做到称职男友的标準,也担心妳不喜欢我,最后乾脆不去想,继续画设计图,以为能渐渐淡忘。」

    原来工作狂,说穿了是胆小鬼,拿工作当藉口逃避情感的怯懦失败。我虽看着他,一手却开始撑着下巴,另手心不在焉画玩着水杯缘。

    「直到阿钦带妳再次进到宏国,一样的模型展间重遇妳,顿时有时光错置的感觉。得知你们交往,更感觉有股气梗在胸中,握拳一阵才勉强冷静,恢复正常呼吸。我不知道自己怎幺了,还打越洋电话跟国外唸书的妹妹求救。」他说着说着有些难为情地避开我益发关注的神情。

    「然后呢?」求救?天才也有困扰啊……我内心偷笑。

    「我妹她说『哥,你真是天赋异稟,思春期也太晚了点,再不追就等着光棍一辈子。』我记得那时蛮不在乎回『光棍也没啥不好,倒是妳别一直想着玩乐交友不好好唸书。』最后她撂下一句『随便你,以后别哭着要我当爱情顾问。』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你们兄妹感情还真好。」我调侃。

    「她小我十几岁,跟我爸移居美国,平时我工作忙,也很少有机会联繫。」他的回应总让我的玩笑话无疾而终。

    「一个人在台湾,不想家人吗?」

    「我自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彼此也习惯有距离的空间。」这人感情看得真淡,也难怪我始终感觉绍延钦比较在乎我,但也因为跟奕舜带有距离的相处,有时反而自在说出心底话,真是很弔诡。

    古人云:亲近生侮慢,君子之交淡如水。偏偏爱情里似乎不成立。

    我摇头顺势问「那你看,我们之间要预留多少空间呢?」

    「这不是想要留多少的问题,是只能等妳走近,生理上我有扁平足跑不了,内心则是固定式建筑。」

    这人对建筑真是念兹在兹,却叫人听在耳里暖在心里,安稳踏实的感情,是他的承诺,我不会听不出来,可惜内心深处隐约有个声音,呼唤我『到外头玩呀,感受阳光,奔跑在风中,来呀……』若不是气候恶劣如窗外阴雨霏霏,很难守在安适却无趣的密闭空间。

    「既然如此,你就再等会吧……我接个电话。」我险些看不起自己的无情,潜意识又不想给正面回应,阿钦的来电正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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