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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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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根

    一大早,我步入菀菀。

    门口的风铃清脆地响起。

    「雨若!」黎风姊惊喜地看着我,「妳怎幺会来?」

    我没有解释,仅是给了她一抹无解的淡笑。

    黎风姊了然地笑了笑,并未多问,只道:「一样是提拉米苏吗?」

    我摇了摇头,「一份起司蛋糕,外带。」

    「好的,请稍等。」没有多说什幺,黎风姊转身离去,留下我独自一人,和刚营业的细琐杂声。

    我环视整间屋子,窗台上玲珑的淡紫色花朵轻勾着我的目光。伴着晨光,不张扬地展现自己,看似荏染的姿态不似以往那般令我厌恶。

    再怎幺柔弱的模样,不也坚忍神气地展示自己?不也迎着阳光骄傲地飞舞?

    不也??比我勇敢多了?

    苦笑从我的嘴角洩出。

    以柔克刚从来就不仅止于文字上的栩栩如生,更是真真确确展现在我们面前不是吗?

    但为何我总是忽略?

    「来,这是妳的起司蛋糕。」黎风姊将包装精緻的蛋糕交给我,并递上一杯水,「喝点水,妳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是那只杯口攀着人儿的杯子。小人的表情依旧惊慌,却不是惧怕于掉入水中,而是挣扎着向上爬,害怕被囚禁,害怕自己就此没溺在波涛的情绪中。

    「谢谢。」我接过杯子,轻啜了几口。

    黎风姊盯着我片刻,随后拉着我的手坐下,「妳先坐着休息一下吧,反正一大早的,也没什幺人。」

    我才想婉拒,不容拒绝地,黎风姊道:「就当陪我,不然我一个人多无聊啊!坐下吧。」

    将我按到椅子上,黎风姊又匆匆地跑离,「等我一下!」

    微微勾了下嘴角,这次我顺从地坐了下来,手指轻抚着那从杯身向上蔓延的线条。好似,那正是綑绑自己的枷锁。

    盘底与桌面碰撞,黎风姊突然在我面前送上了一盘提拉米苏。我抬首,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门口的风铃倏然响起,黎风姊连忙喊道:「啊,欢迎光临!」

    转身前,黎风姊对我笑了笑,轻快道:「钱算我的。心情不好,吃点提拉米苏,让它把妳从不好的心情里拉起来吧!」

    我望着面前的提拉米苏,对黎风姊的举动倍感窝心。

    甜苦的滋味在口中散开,尝了千百遍,我早已透熟。但就因为看得太明白,只见甜苦,不见爱恋。

    我始终,尝不到心动的味道。

    推阻着心中的繁杂,我只想好好品尝眼下。即便只是物质上的味儿。

    安顿好客人,黎风姊并未回到我对边的位置。

    清早的菀菀,没有人声、没有音乐。诺大的空间里,只有时间无声地流转。

    我舀尽盘中剩下的提拉米苏,一举送入口中,没有细尝。

    连同提拉米苏的钱,一併留在桌上,趁黎风姊还未发现前,悄然离开了菀菀。

    味道在口中化开,苦中参甜,甜中参苦。

    上了车,我点点头向司机致意。

    空蕩蕩的客运没什幺人,我选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望向窗外,市区里的景色很是乏味。

    我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

    从口袋中掏出手机,亮起的萤幕明晃晃地昭告着日期。

    一再点亮萤幕,紧盯着上头显示的数字。

    昨晚,我抓着手机仰躺在床上很久、很久。

    我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前往。

    客运颠颠磕磕地,脑子越发昏沉。

    两年了。

    我那才惊觉,两年了。

    时间不会因为谁的逃避而停下脚步。

    日子一样的过,脑中却时不时闪过那道影子。

    我以为光阴会使我勇敢,然而它只是让我认清了自己的怯弱。

    直至清晨整理好行李,我还是不知道为何要去。

    我仍是在徬徨。

    惚恍地,上路了。

    驶上高速公路,车身平稳了许多。

    按住关机扭,黑色的屏幕反射出我的踯躅,唯一映出的坚决,竟是逃躲他人的想望。

    我轻哂。

    有些过时地从包里拿出随身听,闭上眼,顺着旋律,让音符将自己捲入梦中。

    「妳为什幺选择沉默?他们缄默了多久,难道妳还没明白沉默不是质软的金,而是刚硬的刃吗?」眼前一片黑暗,一道声音传出。

    我生气地反驳,「他们都选择了沉默,凭什幺我不行?」

    那声音笑了,「那妳知道,妳的沉默害死了若淋吗?害死了妳的亲姊姊,和她腹中的孩子!一尸两命呢。」

    我铁青着脸,吼道:「是她自己做的决定!而且??若淋也说了,不是我的错。不是??不是我的错。」

    「现在倒是很大声。妳怎幺也不想想,如果妳当初阻止了他们两个交往,她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吗?」冰寒的语气,把我刺得千疮百孔,「这幺能吼,当初怎幺就不敢冲着那些人怒吼?」

    「况且,妳是在自欺欺人什幺呢?这种安慰的话,妳不是最会说了吗?」一道黑影从黑暗中缓缓向我逼近,随之袭来的是冰冷至极的气息,「『别自责了,妳没有做错什幺。』妳不觉得这玩笑开得有些过头了吗?压根,就没有半点可信度。」

    「我??」

    黑影走出阴影中,露出半张脸,稚嫩的脸庞,眼神却绝对零度,绝对冰冷地瞪着我。

    我看着她,整个人动弹不得。

    「妳不断说着没有人理解自己,指责他们释出的善意是虚假的。那妳又懂,若淋想要什幺吗?」

    一个晃蕩,我从梦中惊醒。

    我望向窗外,想故作冷静,胸口的极速碰撞,却不愿遂我的意,直撞地生疼。

    窗户倒映出我的面容,尤是那眼神。

    我从未发现自己的眼神竟是这般冰冷,令人生寒。从未注意过,这眼神,是这般令人生厌。无怪乎,那群人那般厌恶自己。

    自嘲着,想化解心中的恐惧。

    心脏仍是横冲直撞。

    不该是这样的。

    年幼的自己,眼中不该是不信任和憎恨,不该带着恐惧与防备。

    我什幺都看见了,就是没看见曾经满溢的自信。

    推崇曾经不可一世,恣意张狂的刚强,厌恶淡紫色花朵看来柔弱的挺立,却忘了看看自己,已是一无所有。

    幼时的脸庞与玻璃的倒影相叠,不见半分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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