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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6章 中邪
- 天近黄昏,朝会才毕,各位大臣陆续起身离席,只有权翼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动。
苻坚看见,便也不忙起身,等着无关的人都走干净,开口问道:“敬公,你还有没说完的话要对朕说”
“臣的确还有话要说。”权翼揖礼称是。
苻坚哦了一声,便招呼内侍在阁后重新设案,他下来亲自请权翼一同到新设的案几两边坐下,谦恭地问道:“敬公有什么话可指教朕的,现在时间还早,不妨畅所欲言。”
“后天的无遮大会,臣请陛下不要出席。”权翼毫不拖泥带水,开门见山地便说道。刚刚朝会里有一项议程,即提到后天将开始的无遮大会,朝中君臣各有参与的部分。
苻坚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像早料到有人会这么说,不怎么惊讶,但也还有些诧异,因为这是信仰知教的权翼所提出来,不可谓不奇怪,“敬公,你可以说说你的理由么”
“陛下也许知道,我自己是入了知教门的在家居士,我出来这么说大概惹人非议,但我绝不是为了哗众取宠,而是有实在的原因。”
“朕正是在问敬公所持的理由,不是不可以不去,但一定要有大家都认可的理由,不然……大概非同小可。”
“眼下这个局面,臣以为要大家都认可实在很难。陛下应该有即便大家都不认可,只要是对的,就要坚持己见的勇气。”权翼言语铿锵,仿佛有金石之音。
苻坚肃然地点头,说道:“我洗耳恭听。”
“陛下出席道安主持的无遮法会,本身无根本的利害,但容易给百姓一个印象,陛下是认可和支持知教的主张的。”权翼说到这里便停下,以君臣的相处之道而言,他不用过多的阐述,皇帝有具体的疑问自然会提出来。
苻坚微微点头,手在腿上轻轻拍打,稍微思索,说道:“敬公,这不是朕第一次出席无遮法会,只是上一次的主持者并非道安,朕想,以敬公的学识修养,总不会在意的是他是南方来的行者吧,别人或许可能,敬公一定有别的缘由。那么,还请敬公解说,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我在意的当然不是道安行者,我在意的是此时知教在大秦根基已深,和几年前已经完全不同。十年前、五年前陛下出席无遮大会,百姓看在眼里的是陛下对天下苍生的怜悯慈悲心,那是好的;但此单单在长安城内外寺院道场林立,占地数千亩,产业以百万计,行者、学徒人数以万计,这些人不事生产,全靠信徒供奉,不服劳役兵役,不缴税赋,国家在这上面深深受伤。以及,信仰知教的大臣、富商不计其数,捐献的物资堆积如山,投入演礼仪式的人员数以千计,讲法的塔台靡费无数,奇形怪状,并非中华文化,这还是怜悯众生,解脱苦厄的知教么我是已经完全
认不出来了。”权翼叹息着说道。”
苻坚想了一想,说道:“敬公,你在意无遮法会办得太奢侈,这可不可以说明百姓比往前富有了呢这难道是坏事么,这是好事啊!”
权翼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陛下,你这是睁着眼睛……朝廷度支已经如同绷紧的弓弦,再稍微拉紧就会断裂,以我国的收支体制,民间又怎么会富有富有的不过是少数挟部族自重的大臣、豪强罢了。这说得远了,还是回到无遮大会上来,人民节衣缩食供奉寺院,送子弟成为学徒,希望活得好些,豪强通过知教结交重臣,知教信徒遍布朝堂,这是养痈遗患的局面,和以往完全不同了。总之,臣以为陛下切切不可再去,再去,就是鼓舞百姓对知教更加狂热,令知教成为一个彻底的……集团了。”
权翼说得激动,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只好生生地省略,但他所说的现象,浮华、靡费、折耗人力,狂热,苻坚多少是知道一些的,某种程度上他认可权翼所说,那实在不是正常的现象,而像是邪道;以权翼的深厚资历,他尚不敢在朝堂上公然建议苻坚不去无遮大会而只能私下进谏,足以说明问题的严峻。但换个角度来看,苻坚又觉得未必是那样,万里长江哪能没有曲折之处,以知教的深邃庞大,又怎么能没有被人误解的时候
苻坚自己学习和服膺知教的学说是在王景略公去世之后,眼见天下大势逐步明朗,不期然地想要一种可以有助于国家长治久安的新的智慧,原先他信奉的儒家之道烂熟在胸中,求仁得仁,举世皆知,但到后来似乎已经逐渐褪了颜色,只觉得儒道笨拙,只能激励有志气的士人,而很难令众生一体地感到喜悦。
知教是一种能令众生理解,以及感到喜悦的学说,易于践行,傻瓜才不设法借助它来统御人民,为君王者以众生之乐为乐,不免也坠入彀中,无非是身在彀口,还有一半身体在外面,还是身处彀底的区别。
而他不能说的是,如同他先前在权翼面前现出真容而在朝堂上止了身为替身的谤,在无遮法会上亮相,根本在于要在万姓面前止谤,一劳而永逸,在万人大会上,以道安行者的肯定,往后还有什么人敢传当今天王是个替身的谎言,这样稳固根本的战役,他怎么能临阵而怯以及,就此时自己所处的局面而言,表面上他是取得了苻融的和平相处,姚苌和慕容垂的支持,但实际上居功阙伟的人是胡图澄,他又怎么能拂道安的颜面
苻坚思前想后,沉思良久,说道:“敬公所说的道理,朕是听得进去的,不过这件事落实下来已经很久,没有理由仓促变化,仓促变化实在不祥。所以……”他停下来,望着权翼的表情由希望变为失望,
乃至有些奎怒,“这一次就这样了,下一次朕说什么也不去了,这就先与敬公这么约定说好!”
“陛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孟子说知其非义,斯速已矣,何待来年,来年犹晚,何况五年之后呢”权翼仍不死心,身体倾前,声调激越地劝谏道。
苻坚对他做了个到此为止的手势,要他不可再多言,权翼强项一会儿,眼见苻坚毫无妥协的余地,只能悲叹连连,稽首告退。
待权翼退下,苻坚起身出宣室正殿,由后门出去,预备返回清凉殿。余当跟在他身后一步,一众侍卫和内侍稍微坠后十余步跟着,一切如常,没什么异样。
走到椒房殿附近的甬道时,苻坚忽然觉得背心沉甸甸地隐痛,他以为稍微忍耐一下便过去,没再走几步,那隐痛忽然大作,像被尖物打钻一般,忍不住右手捂在胸口,左手伸到背后以手背抵住,脸色苍白,汗水涌出,脚步趔趄,偏偏欲倒。余当察觉不对,赶紧追上一步扶住他,低声问道:“陛下,你怎么了”
苻坚已经痛得快说不出话来,他全身发僵地倚在余当手臂上,以手指指着心口的位置,喃喃地连声说道:“心口痛,心口痛,快,快……”
余当没遇过这样的情景,赶紧将苻坚身躯放倒在道边的石凳上,令两个内侍托着苻坚的头颈,另两个内侍扶住他身体免得滚下来,再令两个跑得快的侍卫赶紧去请御医来,他自己半跪在苻坚身旁,以手掌轻轻地按抚苻坚的背心和心口位置,确认两边都确实没有外伤,一边安慰道:“陛下,没事的,没事的,御医很快便来。”
苻坚已经痛得眼泪迸出,眼前模糊一片,他抓住余当铠甲不放,支吾不清地交代道:“文清,我要……死了,耿……理……苻融回来,请他来……”
余当说不出别的,作势掩住苻坚的嘴,安慰说道:“陛下,没事,没事,你忍耐下,不会有事!”
不一会儿,好几名御医飞跑赶到,他们听了侍卫的说明,已经做了准备,将一小把药丸塞进苻坚口中,以清水送服。苻坚吞下之后,又扯开袍服露出胸口来推拿一番,再喂服少许药酒;接着交代余当让天王尽快卧床休息,以及后续的药也会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