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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祸起萧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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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说他要造反,陆贤相着实吓了一跳,晃两晃腿都软了,前面断崖陡峭这要是一脚踩空了可就性命全休了。他连忙稳住神转过身,原来几步外站着个年轻人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陆贤相打量一下,是个从没见过的后生,年纪轻轻也就是二十上下,人长得相当精神,国字脸方方正正,眉宇间英气逼人。那一身打扮与众不同,一看就知道肯定是个公子哥——留过洋的。上身穿一件棉麻猎装——米黄色大翻领,脚登一双棕色马靴,腋窝里夹着一支爱尔兰绅士手杖。两尺多长,圆圆的杖头雕刻精美幽幽地闪着琥珀一般的暗光。这东西陆贤相有回跟父亲去省府见洋人手里拿过,据说它用料名贵西洋人管它叫“黑刺李”,材质坚硬无比,危急时刻可以用来防身。

    “你是什么人”陆贤相警惕地问。

    “一个你想见的人。放心我没有恶意,来到报国寺只不过想同你交个朋友。”

    “交朋友”鬼才相信呢,陆贤相冷冷地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根本不认识你,实在不敢高攀。”

    “哦你真这样想”年轻人微微垂下眼帘用中指轻轻弹两下衣袖,似乎在掸去灰尘,方正的脸庞上一双浓眉突然轻轻挑了一下,“你不了解我,我可了解你,刚才明明心里还有话你没全说出来,对吧”

    “什么话”

    “‘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他年若得报冤雠,血染浔阳江口。’”瞬间这个年轻后生眼睛里射出了嘲讽的光芒,“就凭这几句定个谋反罪名还屈了你吗”

    水浒传》的故事可谓家喻户晓连小学生都知道。书中第39回,宋江在浔阳楼多贪了几杯,乘着酒兴在墙壁之上题下两首反诗,方才两个人所念几句都出自其中。

    陆贤相被人识破非但不怕,反而暗自冷笑:小小一个毛孩子也来奚落我,当我是好欺负的吗俗话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估摸着李阿亮就快回来了,到时候把这小子从这断壁悬崖扔下去灭口,让他做鬼都记得不敢再猖狂!

    陆贤相打定了主意,平静地问:“你想把我怎么样”

    “这话是该我问你吧”没想到年轻人笑嘻嘻地反问过来。

    “你什么意思”

    “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在等哪个保镖,叫李阿亮的是吧,我们两个刚见过面,他答应帮我。”

    帮你陆贤相眼睛瞪得老大看着对方,比大白天见了鬼还奇怪,“为什么”

    “因为我能帮你。闪舞”

    “帮我做什么”

    “远走高飞。”

    陆贤相好像重重地挨了当头一棒,当时就晕了,脑子懵懵懂懂,眼前发黑,一时竟闹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看见在对方身后远远站着个人,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倚在报国寺山门旁边,分明就是李阿亮!

    李阿亮自幼在江湖上闯荡,见多识广,寻常人想骗过他去都不容易,更别提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了。这么说眼前这位不速之客的来意有几成是真的,但历经劫难身处险地不由他不谨慎,陆贤相迟疑了一下面如冷霜地问:“我凭什么信你”

    “早这么问就对了。”气度不凡的公子哥满面笑容,手往猎装口袋一伸又掏出来,“你认识这个吗”

    只见一枚精巧的玉坠静静地躺在掌心。陆贤相疑惑地望了他一眼伸手拈起来仔细端详。这是一尊翡翠观音,通体碧绿雕刻精美,看着有些眼熟,在哪儿见过呢他眨两下眼睛吃力地寻找往日的记忆,淡淡一丝幽香慢慢飘起,气味是那么芬芳熟悉,陆贤相不由吸了下鼻子,猛然间一首《菩萨蛮》从脑海深处跳了出来,记得是出自名列‘苏门六君子’的北宋陈师道之手。

    “晓来误入桃源洞,恰见佳人春睡重……”陆贤相默念一句脸都微微红了。

    杨屋村背靠大人岭,这座山雄奇险秀,草树萋萋,流水潺潺,陆氏宗祠和先人的坟茔就隐藏在苍松翠柏深处,按照旧时乡下风俗女人是不能进祠堂的,于是陆家先人在附近桃源洞旁修了一座尼姑庵名叫莲溪寺,宗族里有什么活动的时候,女眷就在这里歇息。这座尼姑庵的主持静严师太已经年逾七十了。听老人说她十六岁那年成亲,丈夫是同治年间的武举长她三岁,不料婚后仅半年就战死在太平天国首都天京城下,连尸首都找不见。小妻子悲痛欲绝在大人岭上立了一座衣冠冢,就在桃源洞出家与丈夫的亡灵朝夕相伴,一晃就一个甲子。除了静严师太庵里还有五六个比丘尼,个个生得是唇红齿白,年轻貌美,有些浮浪子弟想入非非,只要上了太子岭总要借故来桃源洞转一转,上炷佛香讨杯茶水想方设法盘桓一阵,无非是秀色可餐淫心难耐,尽管如此却没有一个敢于造次胡来,一者,静严师太威望极高人人怕她三分;二者,这里是祠堂重地,家法森严,惹出是非来真是没人救得了。话虽这么说却有一个不怕死的,这个人就是陆贤相。闪舞他依仗父亲的威势全不把这些放在眼里,每到庵里来见左右没有旁人忍不住就对小尼污言秽语轻薄一番,有一回被静严师太撞上,狠狠训斥一番还告到了西府,陆方晓好没面子,着实惩罚了他关在家里不许随便出去。陆贤相被母亲惯得早成了个花花太岁,改是改不了了。有一年陆方晓到桂林办事少说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回家,陆贤相好一似得了大赦令喜出望外。从杨屋村往北走十里山路就到了金牛岒,那个地方有个小寡妇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因为生得模样俊俏,引得左近那些不正经的男人常来勾引,不断传出些风流韵事来。陆贤相早就同她不干不净,无奈陆方晓看得严难得前去,这回父亲大人出了远门陆贤相自在些日子忽然想起这个旧相好,径直奔了金牛岭耳鬓厮磨了好几天才恋恋不舍地回来。路过大人岭的时候天已擦黑,索性就宿在了祠堂。也是鬼使神差,通常太阳老高也懒得起床,这天不知怎么东方刚一亮就没有了睡意,想起莲溪寺的小尼姑再也躺不住了,一个人悄悄溜了过去。这些比丘尼都是虔诚弟子,天色微明就起来做早课了,从正殿里传出阵阵诵经声。想是静严师太也在里面,陆贤相不敢贸然进去只在庵里闲逛。莲溪寺虽说不大,修得倒也齐齐整整,前后三进,每一进都有几株古槐,高高大大两个人手牵手都抱不过来,夏日炎炎的时候,寺里依然是满院清凉显得格外肃穆庄严。后院有专供族里女眷使用的客房,哪家太太小姐上山进香都会在这里歇息。也不知昨晚有没有人留宿,陆贤相想着不由自主往那边走,他是熟门熟路三转两转就到了。院子里显然尼姑们已经打扫过了——地上连一片落叶都没有——干干净净,陆贤相一双眼左看看右看看忽然楞住了,西边尽头有两扇门居然虚掩着,这个地方本是杨屋村陆府专用的,家里是谁上山来了呢陆贤相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推开门。这是个套间一明一暗,外间有简单的桌几可以在这里吃茶说话,此刻空无一人;里间则是私密的地方,供主人歇息。陆贤相往里面张望一下,榻上居然睡着一个人。他一惊调头就走,刚迈两步好奇心起来想看看到底是谁。于是蹑手蹑脚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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