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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都市言情 -> 陆家百年全文免费阅读
第44章 祸起萧墙
- 樊田拍门叫醒了小芳桃,吩咐她和王婉兮马上伺候夏翠起床,说罢转身就走。他知道陆贤相活脱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家里家外但凡有事根本拿不出主意,这会儿西府肯定乱了营,没个主心骨应付不来,眼下只有自己先担起来把今天晚上应付过去再说。他返回来拉上陆贤相就跑,边走边嘱咐,除了安慰的话无非交代哪些事急着要办,。
夏翠和王婉兮赶到的时候,樊田已安顿差不多了。岑怡芳的遗体擦拭得干干净净,换好了衣衫停放在床上。陆贤相身着孝袍呆呆地望着母亲遗容,见到夏翠勉强喊了声“大伯母”,再也说不出话来。
“唉,唉……”夏翠应了一声,只觉喉头一热眼泪就要掉下来,忙别过脸去。她比岑怡芳长两岁,都是在17岁上嫁到杨屋村,两个人同在陆府三十多年。乔兰和蓝玉婷是后来的,出身寒微,岑怡芳从心眼里看不起她们,女人里能够坐下来说说话的只有夏翠一个,自从被陆方晓冷落以后经常到思远堂消磨时光,有时直坐到掌灯时分才回去。突然间这个人就没了,纵然她有过种种不是,总归是姊妹一场,夏翠一阵心酸拉着陆贤相的手让他坐下来,含着眼泪安慰一番,慢慢地把话题引到后事的操办上。陆贤相红着眼睛难过地说:“麻烦大伯母派个人把贤志从学堂接回来吧。现在家里我和弟弟只有你一个长辈和亲人了,后事怎么料理只能仰仗大伯母,我心都乱了。”
“这是应当的,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出来,我一定让你母亲走得体面风光。”
没想到陆贤相红着眼连声拒绝:“别,别,千万不要这么操办。我只求给母亲一付好棺木,入殓以后将灵柩停放在报国寺就行了。”
“为什么”夏翠惊诧地张大了眼睛。
“入土为安我哪能不懂呢,只是父亲的案子还没了,这也是没办法……”
陆贤相吞吞吐吐夏翠还是听明白了,岑怡芳是陆家的媳妇,按理说应当葬在大人岭上陆氏的祖坟里,据说那个地方是万历年间高人选中的风水宝地,几百年来后人不断投入财力修葺整治,现在已然是松柏参天肃穆森严,确实是理想的安息之所,只是陆方晓犯下弥天大罪,按族规祠堂里不会再有他的位置了,岑怡芳要想长眠在大人岒难免引起非议。
“可怜的孩子……”夏翠有些伤感地望着他,同情地说:“你不用想太多,明天我去同八叔公讲,不管你父亲做过什么,同方明总归是一奶同胞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你母亲依然是我弟妹,都是陆家的媳妇,况且这些事从头到尾同怡芳没有关系,你就不用担心了。”
陆贤相眼噙泪水凄凄凉凉:“大伯母不用说了,我是恨自己。现在这个家只剩我和弟弟了,贤志那么小,今后全靠我来支撑,可是我空活三十年无一所长不说,还沾染了一身恶习实在愧对先人,让母亲怎么好去见他们所以我想从头开始,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哪天祖宗认可了我一定隆重地举行仪式,让母亲入土为安含笑九泉。”
夏翠是个心地善良的,听他一番话不由不动情:真是浪子回头金不换,怡芳你在天有灵可以放心了。她欣慰地说:“既然这样就先依你,你也不用担心,在我心里头你还是我侄儿,今后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我会帮你的。”
“谢谢大伯母,眼前就有些事单靠我自己办不来。”
“你说。”
“这些天我没出门,家里的事也听梅香说过一些,这位……”他瞟一眼王婉兮犹豫地说,“我能称呼大嫂吗”
“我们都是一家人不叫大嫂叫什么。”
“是,是。只不过初次见面就……”
陆贤相吞吞吐吐,可真让夏翠有些担心了:“你这孩子急死谁,有什么话就直说。”
陆贤相垂着头,声音小得几乎其他人都听不见:“听说大嫂是医生连巨毒发作也治好了,能不能帮我戒了大烟”
夏翠一听别提多高兴,这孩子是真想学好了,忙问王婉兮:“你有办法吗”
王婉兮楞了一下:“我学的西医,戒除烟瘾的西药手头没有,不过在广州有缘结识国医圣手杨际泰,他老先生用延胡索、丹参、珍珠粉和人参等几味药巧妙搭配成功治好了不少瘾君子,不妨试一试。不过戒毒过程很难受的,得要有思想准备啊。”
“只要能戒了,遭再大的罪我也不怕。我还有件事……”
夏翠看他欲言又止有些着急了:“你这孩子又来了,有话就说。”
“我想问问,李阿亮伤了人,你们打算怎么处治他。”
夏翠叹了口气:“说来他原不算坏人,当初跟沈鸿英上山也是走投无路被逼无奈,沈放今天拍着胸脯担保,阿亮在山上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到陆府十几年安分守己,大家都看得见的。说到这次伤人……我能理解,毕竟你父亲对他有恩。况且又能自己投到府上任凭发落。佛说,对众生着有宽容之心,他既然知道后悔就当这事没发生过,我和弟弟都不打算追究了。只不过他觉得没脸在陆府呆下去,想走又放心不下小少爷,想再见他一面。说……唉算了吧。”
“不,大伯母你说。”
“他说你就知道抽大烟,小少爷没人照管太可怜。”
陆贤相热泪盈眶,苍天有眼阿亮对自己一家真是忠心耿耿,他没有看错。无论如何一定要把他留住。陆贤相寻思一下说道:“大伯母,难得你这么宽宏大量我替阿亮谢谢你了,不如就让他住到报国寺吧,我母亲灵柩停放在那儿,早晚有个人上香照料也好。”
以夏翠的为人,哪能不依呢:“就这么定了。”
转眼岑怡芳头七过了。凌晨时分,在人们的睡梦中一驾马车悄无声息地驶离陆家大院,载着亡人灵柩,直奔百里外的香炉峰。报国寺的和尚早得着信,灵堂设在后院,法事也省了。方丈见车马到了把人引过去,又打开两间相邻的僧房看看,全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无可挑剔。陆家人自然没话可说,方丈点点头口诵佛号“阿弥陀佛”,领着一众僧人走了。
灵柩安放好,陆贤相打发走跟来的下人,只剩下他同李阿亮面面相对,小小的僧房里只有一舖、一桌、一凳和一个脸盆架,陆贤相眼圈泛红:“阿亮,这山上清苦委屈你了,你愿意在这儿守灵陪着我母亲,真不知该怎么谢你才好。”
李阿亮这些天一直不敢抬头见人,尤其不敢面对夏翠,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到底什么滋味。虽然大奶奶不追究,可实在没脸再呆下去,只是陆贤志那么小,他这个哥哥又没出息,自己要是跺脚一走,实在放心不下。陆方晓再有千般不是,那都是别人说的,我可从没见过他伤天害理。在藤县,他顾不得自身安危先想着留我条生路,人非禽兽活在世上当讲一个“义”字,我要是撇下他家小还算人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李阿亮的心这些天一直在两难中煎熬。看陆贤相含泪红着眼睛说出一番感激的话,显见得发自肺腑,这个花花太岁也知道诚心诚意地感谢人了,这可从来没有过,看来家里的变故对他打击不小,整个人都变了。李阿亮心头一酸别过脸去:“谢字不要说了,我看你不沾烟枪好几天,这滋味不好受,要想戒了它好比到鬼门关上走一遭,不死也要脱层皮,能顶得住吗”
“放心吧,大嫂的药挺有效,吃了以后也没那么难受了。”
“大嫂”李阿亮有些不相信自己耳朵,“你指那个女人”
“她真是个好医生,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你也改口叫‘少奶奶’吧。”
“我听大少爷的。”
…………
像我这个年代生人的多知道“结庐守孝”一说,史实也罢,美谈也罢,皆都是先人讲的世代相传,无非是期望子孙懂得感恩父母,不能做无情无义的人。陆贤相虽说吸毒成癖不求进取,毕竟从小读过圣贤书尚有几分良知在,上山这些天常常守在灵柩旁流泪。家门生变,但分自己争气也不会让母亲万念俱灰,选了绝路。陆贤相又悔又恨,母子永别那天的情景不知多少次浮现在眼前。
…………
李阿亮闯入守静堂那天晚上,陆贤相过够了烟瘾,心满意足貪了几杯酒,睡得死沉死沉的,枪一响也没惊着他,迷迷糊糊睁了下眼只当是哪里放了个炮仗,一翻身又进了梦乡。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喊梅香过来伺候。一看她眼睛红红的有些奇怪,难道受了欺负他一向喜欢这个丫头当时就动了气:“谁怎么你了,跟我说!”
梅香知道这个主子对自己有几分邪念,没好气地说:“大少爷还想打抱不平啊怕你没这个胆量。闪舞”
陆贤相一听翻身坐起来:“嘿,我还就不信了,到底是谁”
“樊伯!昨天半夜带了十几个军爷闯进来,还动了枪,吓得谁都没敢睡,你不知道”
“啊”陆贤相知道梅香不敢跟他撒谎,这肯定是真的,不由得又惊又怕,“到底是因为什么呀”
“我吓都吓死了,哪还敢问。”
“我妈呢”
“哆嗦了半宿,这会儿刚睡着。”
父亲刚走出这么大事,陆贤相不慌才怪呢,他不敢怠慢一边穿衣一边吩咐:“赶紧的,去东府打听打听!”
“我不敢……”梅香低着头小声说,“眼下整个家都被围住了,守住了大门口,外面进不来,里面出不去,算起来只怕有好几十条枪呢,怪吓人的。”
陆贤相越听越怕,几乎是低声下气地央求说:“你去吧,不过是去东府当兵的不会为难你,那个小芳桃同你最好,你从她嘴里准能问出来。”
梅香是个老实孩子见到大少爷可怜兮兮心也软了。陆贤相目送她出门好不容易盼到她回来,赶紧倒了一杯香茶,讨好地递过去,眼巴巴地等着她说话。小梅香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吓得他灵魂出窍:原来前些天进府的贵客竟然是贤卿的旧情人,非但如此,两个人还生下个孩子。陆贤相当时冷汗就下来了,这个女人到府哪是为立嗣,分明是来寻仇的!据芳桃说,当年姻缘可能断送在我西府手里,且不论真假,有人这么讲她岂肯罢休邀我父亲一同去桂林肯定是早定好的“调虎离山”之计,这个王婉兮看着菩萨心肠谁知这么狠毒!
世人多是这样——先入为主——心里有了偏见别人再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小梅香素来办事认真,既然大少爷吩咐过,下午她又过东府打听。什么“勾结土匪”、“买凶杀人”……小芳桃一件件讲来直把她吓个半死,赶紧回来学舌,陆贤相哪儿还肯信,一句话也不愿意听,
大发脾气把她赶了出去。
没想到转过天岑怡芳就寻了短见。陆贤相认定人是王婉兮逼死的,恨得咬牙切齿却不让外人看出来。他不傻,一来后事还得仰仗东府料理,二来眼下他也没有力量报仇。陆荣廷不是好惹的,父亲即便侥幸逃生,也只能亡命天涯,这辈子能否相见只有天知道。自己的城府和本事连父亲的一半都不如,贸然动手简直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思来想去只有学那古人勾践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等待时机。
…………
自从陆贤相在山上住下,造访报国寺的游客越来越少,到后来终日不见一两个人影。他心里明白,一定是因为自家没有出殡悄悄把母亲的灵柩停放在这儿。这事瞒不住人的,恐怕早已传遍了容县。到如今自己父子只怕同瘟神一般,是人都躲着,谁还肯上山来呢。日子过得飞快,掐指一算,明天应该是亡母过世第二十一天了。灵柩在家停到头七,以往盈门的常客谁也没有露面,不用问,三七祭日族里人一个也不会来了。夜过三更陆贤相仍然无法入眠:富贵梦里睡了半生,一觉醒来才发觉,原本人心叵测世态炎凉。府里也罢、府外也罢哪有是真心对自己的陆贤相自觉全看透了,暗自冷笑,慨然无情休怪无义,说什么让亡人安息陆家坟茔,岂不想想我焉能愿意,冤屈我父亲逼死我母亲,想过我西府也姓陆吗对不起,大人岭我还不稀罕了,我陆贤相岂能让母亲与仇家比邻日夜不得安眠,西林县那劳村岑家祖坟才是她最终的归宿。暂厝香炉峰不过是托辞,但等哪天大仇得报我一定亲送她老人家魂魄返乡。这个心愿如同孕育仇恨的种子深深地埋在心底,就连哪天夏翠也被他骗过。陆贤相横竖睡不着索性点亮灯盏坐起来,光线昏暗简陋的房间仍尽显现眼前,一桌、一凳还有墙角架着一个净手的脸盆。陆贤相呆忘着心中一阵酸楚,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落到这步田地,幼时风光的往事不知怎么一下涌上心头。
…………
记得那是十岁生日吧,留园里高朋满座,自己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