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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祸起萧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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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玉婷如同泥胎木塑呆呆地坐在堂屋的圈椅上,昨天就在这儿,陆方晓像棵惨遭砍伐的树晃两晃,终究挣扎不过心有不甘地躺下了。闪舞她吓得撕心裂肺一般哭喊,听着动静听差的慌忙冲进来,二话不说抬起就跑,蓝玉婷被拦在小院门口,心却随着丈夫去了。三间上房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失魂落魄。

    自从被关在这儿蓝玉婷的心就没安宁过,半夜里莫名的恐惧时常会突然袭来,吓得她连忙把丈夫摇醒,流着眼泪不停地述说方才的噩梦,要不是有陆方晓在身边她早就崩溃了。如今这棵大树突然一倒蓝玉婷顿时乱了分寸,从下午等到深夜,由深夜又盼到天明,始终不见丈夫回来。是生是死没人告诉她,困在院子里又出不去,蓝玉好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人在恐惧不安的时候总会往坏处想,种种不祥的猜测接二连三地往脑子里钻,眼看一天一夜过去依然泥牛入海无消息,“看来他人没了,真没了,……”这个可怕的念头让她不寒而栗,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唯有无尽的悲哀。

    窗外雨慢慢停了,院子里湿漉漉的,一片树叶悄无声息地慢慢落下来,蓝玉婷噙着眼泪望着它在空中身不由己地飘飘荡荡,最终一头扎进泥水里再也不动了。

    “落叶归根,它也算是回家了。”蓝玉婷喃喃地自言自语,苦笑了一下,从胸前摘下玉坠放在掌心抚摩端详。可怜我不知道家在哪里,父母是谁,从小跟着戏班四处飘泊,直到遇见方晓才有了依靠,谁会想到这座靠山轰一下就倒了撇下我孤零零的,在这个世上究竟我还有没有亲人,如今他们又在哪里,也许只有这尊观音知道……蓝玉婷心如刀绞渐渐地泪眼模糊。她依稀能想起母亲一头栽倒在梅庵门前的情景——这是童年留给她的唯一记忆——现如今又轮到自己在肇庆陷入绝境,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让我“落叶归根”吧。蓝玉婷万念皆灰惨笑了一下,踉踉跄跄地走回卧房和衣倒在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外间的门咿呀响了一声,“他回来了!”蓝玉婷侧耳一听慌忙爬起来,三脚两步赶出去,果然是丈夫笑吟吟地站在面前。

    “方晓!”蓝玉婷又惊又喜晃如两世为人,扑过去紧紧抱住他再不肯松手,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哽咽着说,“你吓死我了。”

    陆方晓深情地抚摩着蓝玉婷轻轻拍两下:“这不是好好的吗,没事了。”

    听丈夫简单讲述了一遍蓝玉婷喜出望外,简直有些不敢相信,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这么说外面不是陆荣廷的人”

    “当然,是岑春煊的朋友。”

    岑春煊那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连陆荣廷也要敬他三分,有他庇护自然是平安无事了。蓝玉婷方才彻底放下心来,满脸的愁云不知了去向,高兴得面颊微红眼角依稀闪着泪光。

    陆方晓见到玉婷兴奋的样子颇为宽慰,他心疼这个女人,尽管对曹由之仍然将信将疑,却不忍将内心的忧虑说出来再次引起她不安。

    陆方晓把蓝玉婷的身子轻轻推开,笑着说:“都快中午了吧,一天一夜没吃东西我还真饿了,你去问问前头有什么现成的饭食吗”

    “我这就去。”蓝玉婷登一下站起来。

    不大功夫,一个半大男孩出现在门口,臂弯里挽着个六角食盒,鸡翅木的材质,雕刻精美,黄铜包边上下三层,想来有点分量,他咬着嘴唇显得略有些吃力。

    “吃什么”蓝玉婷兴致勃勃地问。

    男孩也不理她只顾掀开食盒一样一样端出来,稀的有韭花酱、芝麻酱、甜面酱、辣椒酱、芥辣酱、腐、香豆酱和卤虾油;干的有胡萝卜、酸黄瓜、泡椒丝、苏子叶,香菜、青葱和糖醋蒜,此外还有一碟椒盐面。十几个小碟子看上去五颜六色却都冷冰冰,没有一样是可以充饥果腹的,蓝玉婷脸色越来越难看:“就吃这个”

    孩子半张嘴一脸茫然地望着她

    “好啦。”陆方晓朝他挥挥手。

    那孩子似乎有些委屈,冲蓝玉婷翻了个白眼低头走了。

    陆方晓目送他出了门低声说:“你没看出来吗,他是个聋子。这十几样都是佐料,看样子要吃烤肉了,以后你不懂少开口幸亏他听不见,要不传出去还不得让人笑话。”

    果然等了一会又来人了,这回换了个四十多岁的胖子,腰里系了一条雪白的围裙,拎一只黑漆地描金的食盒:“让老爷、太太久等了,这几样小菜烧起来吃功夫急不得,还请二位多担待。”他一口的山东话不用问肯定是位鲁菜厨子。

    “好饭不怕晚嘛。”陆方晓微笑着大度地说。

    “是烤肉吗”蓝玉婷急不可耐地问。

    “一看太太就出身高贵,”瘦厨子谄媚地笑着,“不是我捧您,闻香就认出这道菜的肇庆城里也找不出几个。”说着话他掀开盖子,一样一样摆出来:“虫草双花焖鹿筋,麒麟鹿柳,鲍汁扒鹿脸,当归阿胶鹿肉汤……”

    “全鹿宴!”蓝玉婷眼睛都亮了惊喜地说。

    “没错。”那厨子得意地说,“您再看看这个——‘焖烤幼鹿’。”,说着他小心翼翼地从食盒底下端出一头刚出炉的野味,烤得浑身冒油闪着枣红色的亮光,顿时一股香气扑鼻而来,叫人食欲大开。

    “真香啊。”

    “可不是,多少达官贵人对这道菜慕名已久都没有口福。”

    “为什么”

    胖厨子拿起刀指了指:“您看这头野味充其量不过三四个月大小,离开母亲就活不成。鹿这种东西胆子小,在林子里渴了雌鹿先出来张望,看四周没危险才把孩子领出来。这么小的鹿崽寻常人见都见不到,要想尝尝鲜谈何容易,千金难求啊。”说着他感慨地摇了摇头,

    “看来逮住它还真得有点本事。”蓝玉婷兴奋地捅了一下陆方晓。

    “那不叫本事,叫缺德。”胖厨子有些负疚地说,“我十二岁学厨子,记得出师那年跟着陆荣廷大人手下到山里逮过一回。当兵的瞅准了母鹿一下把它网住拴起来,那小鹿几个月大小懂什么,见妈妈半天不回来就出来找,老鹿一见拼命地叫,意思让她孩子快逃,那声音我至今记得,真是惨极了。”瘦厨子叹了口气低下头,默不作声地下刀将烤鹿熟练地片成柳叶般的形状,逐一码放在盘子里。

    蓝玉婷见他半天不说话,好奇地追问:“那后来呢”

    “咳,等鹿崽子明白过来那还跑得了连老带小都成了我刀下鬼喽。”说话间他抄起条毛巾擦擦手,哈了下腰:“老爷太太慢用。”拎起食盒转身一拐一拐地走了。

    蓝玉婷迫不及待夹起一片烤肉径直塞到嘴里轻轻一咬,只觉得外酥里嫩,肥而不腻,满齿留香。这么多天她一直就没有食欲,丈夫带来的好消息让她精神为之一振,顿时胃口大开,烤肉的滋味简直美得没法形容,忍不住又伸出筷子。蓝玉婷的吃相活像一只饿坏的小猫,陆方晓看得有些心酸。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是在平乐县的榕津古镇,那里是桂剧的发祥地,每年三月三省内的名角都会赶来献艺。那天蓝玉婷登台一亮相就镇住了全场,那扮相、嗓音和演技迷倒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台下人人如醉如痴,陆方晓一眼就看上了她,费尽心思终于把这个女人娶到了手。闪舞蓝玉婷嫁过来的时候比新郎整整小了二十八岁,陆方晓视为掌上明珠,几乎是半父半夫一样疼爱她,舍不得让她受半点委屈。这些日子跟着自己仓皇逃难真苦了她啦。想到这里陆方晓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怜爱地说:“慢点别噎着。蘸上佐料用饼卷上再吃。”

    “这么吃过瘾。”蓝玉婷头也不抬下手又夹了一筷子塞到嘴里大口嚼起来。

    陆方晓笑着摇了摇头掏出手帕递过去,“瞧瞧,油都流到嘴边了。”

    “是吗”蓝玉婷顽皮地歪着头眨了眨眼,用两根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抹了抹薄薄的嘴唇:“这就叫有口福。”

    “你说得不错,我也就是在陆荣廷家有幸尝过一回,说起来那还是十多年前的事情,后来再没有机会想吃也吃不到了。”

    “所以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话音刚落一个人笑咪咪地出现在门口。

    “哟,曹先生来啦。”陆方晓连忙拉着蓝玉婷站起身来。

    曹由心和蔼地挥挥手:“不用客气,打扰你们用饭了。”说着坐了下来,“我已经吃过了,这鹿肉不单是美味佳肴,还有滋补养生的功效,《本草纲目》上说‘鹿乃仙兽,纯阳多寿之物,能通督脉’。既是人间神兽自然罕见难求,尤其是这几个月大小的鹿崽,你们能尝到确实有口福啊。”说着他爽朗地笑了起来。

    蓝玉婷眼睛一下瞪圆了:原来他就是曹由心!刚听陆方晓讲连岑春煊都要求他办事呢,想必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可怠慢不得,她连忙巴结说:“这哪是我们有福气,厨子刚说了这鹿肉千金难求呢,是你老神通广大,我们不过是借你光罢了,来,我敬你一杯。”说着满斟了一盅酒举起来。

    曹由心摆摆手谢绝了:“夫人过誉了老朽可没有这个本事。我就实话实说吧,目前的时局大家都清楚,一场南北大战怕是在所难免了。这段日子对抗袁世凯的力量纷纷聚集到肇庆来,打算成立一个护都司令部和什么军务院,公推我那世侄岑春煊为领袖,几个首脑人物眼下就住在我家——就是眼前这所宅院——当然也有陆荣廷啰。”说着他伸手一指桌上的佳肴,“他偏爱这一口,也只有他才有神通搞来这么小的鹿崽。”

    “他也在这儿!”蓝玉婷吓得一哆嗦险些把酒盅扔了。

    “放心吧,漫说他不知道你们的行踪,即使听到些风声做梦也想不到竟会离他仅有咫尺之遥。”曹由心得意地笑了,“为了安全起见,这几天让二位受了些委屈,再忍一忍吧,春煊打算明天就派人去容县,问题是怕贵府家眷信不过不肯来……”

    “这好办,”蓝玉婷推了陆方晓一把,“你修书一封让他们带上。”

    “这可不行。”曹由心一摆手,“春煊的意思这件事务必要办得机密,广西全省都在通缉你们,万一书信失落或者遇到盘查就麻烦了,有样信物就行了。”

    “信物——”陆方晓思索着。

    蓝玉婷赶紧提醒:“你那私章不总是随身带着吗”

    “哦,对了,”陆方晓略怀歉意望了曹由之一眼,伸手向腰间去摸。

    “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曹由之暗中耻笑到了嘴边却是商量的口吻,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这样行吗你那印章上刻着大名,万一被人搜到岂不更糟糕”

    “说得也是,”陆方晓挠挠头为难地说,“可除了身上衣服我们其它什么也没带出来……”

    “我有!”蓝玉婷眼睛一亮,说着从脖子上把玉坠摘了下来。

    曹由之接过手端详一下脸色陡然严肃起来,犹疑一下问道:“这尊玉观音花多少钱请来的”

    “花钱那可没有,从我记事起就贴身戴着,应该是家传的吧。”

    “家传的”曹由之抬眼盯着她,神情似乎有些怪异。

    “有什么不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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