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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祸起萧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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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说广西八山一水一分田,容县自然也不例外,在众多知名和不知名的山峰中有一座大人岭,那里就是我的故乡。暮三月是岭南大地最迷人的时节,大人岭雄奇秀美满目清翠,如同一个巨人张开臂膀把一座座村庄揽在怀抱中。在一个翠绿的山谷里聚集了四五个村落,据说南宋末年陆姓一支为避战乱从北方迁徙到这里,在这片土地上辛勤劳作繁衍生息逐渐兴旺起来。数百年过去不知有多少陆氏子孙从这里走出大山,走出容县,甚至飘洋过海到了异国他乡,他们的足迹几乎遍及人类文明的每一个角落,但无论流落到那里都会思念一个地方,那就是先祖长眠之所,陆氏宗祠所在之处十里乡杨屋村。杨屋村最显赫的府邸就是我生于斯长于斯的陆家大院。今天一早这里就喜气洋洋,陆续有马车载着客人到来,这些都是远近各乡陆氏一族中的长辈名流,一个个长袍马褂在俨然一副前清遗老的装扮。他们赶到这里为的是迎接一位海外游子归来。众人望穿秋水他却姗姗来迟将近中午时分才大驾光临。大家众星捧月一般将他迎进府门,一番寒暄过后立刻开席。午宴足足用了三个小时方才尽兴,陆方晓含笑站起来四下欠欠,虔诚地说“各位长辈,今天我陆家喜迎远方来客,诸位屈尊作陪为寒舍增光不少,方晓感激不尽再次谢过了。”他弯下腰对右手边说,“八叔公啊,今天劳动您老人家,实在是过意不去呀。”

    八叔公时任陆氏族长,不但在本乡呼风唤雨,其势力甚至远达省城,但凡陆姓子孙都不敢对他小觑。他年事已高,材瘦小,着串绸的马褂长袍,抱着拐杖缩在圈椅上,有气无力地说道“族里的事,应该,应该。”他连连咳嗽几声,稀疏的山羊胡子一撅一撅竟说不出话来。

    陆方晓忙伸手,肥厚的手掌在他背上轻轻拍了几下,关切地问“老人家没事吧”

    八叔公长长地吁了口气,摇摇头。正在这时,忽然响起一个悦耳的声音“各位,今天招待不周怠慢了,可不要怪罪哦。”

    一阵香风飘过闪进一个女人来,众人的眼前顿时一亮。只见她天生一张俏丽的鹅蛋脸,淡淡施了些胭脂,两道娥眉细细弯弯修得十分好看,才到门边,一双媚眼滴溜一转每个人竟然都觉得是在和自己打招呼,几个年纪稍轻的连忙站起来。

    方才还老态龙钟的八叔公精神起来,把拐杖在地上墩了墩,说道“如夫人客气啦,招待得好,好啊”

    来人是陆方晓的三姨太蓝玉婷。陆方晓还不到五十岁却已经先后娶了三房妻妾,大房岑怡芳生下一子陆贤相,已经快到三十岁了,却是个大烟鬼没有半点出息。二房乔兰年前过世撇下个男孩名叫陆贤志刚刚八岁,在城里学堂读书;蓝玉婷才过门两年,别看还没有生下一男半女却最为得宠,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天生的伶牙俐齿,听八叔公一说抿嘴一笑“哟,八叔公过奖了。”一口桂林官话圆润婉转,竟像唱戏一样动听。

    “这可不是过奖,今天席上佳肴不知出自那位名厨之手,确实非凡哪。”一位客人连声赞叹。

    说话的人年纪约在三十五六岁,皮肤白净,下巴有些发尖,鼻梁上架了一副金丝眼镜,显得文质彬彬,穿一浅咖啡色薄薄的派力斯毛料西装,蓝玉婷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一眼就认出这是地道的英国货。“这就是今天的贵客了,果然气度不凡。”她心里想着,脸上泛起妩媚的笑容“先生太客气了。我们家里有桂林请下来的厨师,不过今天这些小菜都是我下厨烧的。贵客临门表表心意嘛。您走南闯北见识多了,偶然碰到我这不在行的,口味一变觉得新鲜,其实哪有那么好。”

    “如夫人谦虚了,我这可是肺腑之言,尤其是那道莲叶羹,我也算是吃遍江南了,这样的美味还是头一次见,真是妙不可言,可谓江南一绝了。八大菜系里似乎都没有这道菜吧,肯定是那一家的私房菜,不知从哪学来的”

    “吃遍江南这个人还傲口气不小。”蓝玉婷素来好胜就想寻他开心,眼珠妩媚地一转“先生说的莲叶羹是我向凤姐学的,要说菜系嘛,”她顿了顿,一本正经地说,“她倒没提起过,不过从用料和口味看它肯定出自江南,我猜应该是王家菜吧。”

    “王家菜”那穿西装的推了下眼镜,疑惑地说“没听说过呀。”

    “怎么,先生吃遍江南会不知道凤姐么”蓝玉婷瞪大了眼睛,好像比他更吃惊。

    “我真的不知。”他诚恳地说,“还请如夫人引见一下,我这个人吃,花多少银子也要去尝一下这位凤姐的手艺。”

    蓝玉婷闻听这话“扑嗤”一声乐了“这位凤姐就是大观园里的王熙凤,先生再有钱到哪儿尝去”

    众人顿时哄笑起来,穿西装的很不好意思,一心要找回面子,急之下竟然结巴起来“可红楼梦里也没没有这道菜品啊”

    见到这位斯文的白脸小生羞得面色潮红,蓝玉婷觉得实在有趣有心再戏耍一下,于是嘟起小嘴做出一副受屈的样子显得楚楚可怜“怎么会没有,先生的意思是我诳人来着,那可实在冤枉了,第三十五回白玉钏亲尝莲叶羹黄金莺巧结梅花络讲的不就是它么”

    果不其然,蓝玉婷一席话像点燃了炮仗,屋子里登时闹开了,一个个长袍马褂正襟危坐的前清遗老笑得前仰后合忘了礼仪。

    “好厉害的一张嘴”

    “活脱儿一个王熙凤”

    “这个玉婷这个玉婷”八叔公用手指点着她,颌下雪白的山羊胡须乱颤,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穿西装的男子鼻尖都掺出汗来,窘在那里不知答对。见到这副样子陆方晓也觉得有趣,脸却沉下来,喝道“玉婷不得无礼。”

    蓝玉婷眼帘垂下来,微微蹲了蹲低声开口“方才得罪了,先生莫怪。”说着拿过陆方晓面前的酒杯,斟满了举起来,笑盈盈地说,“我这里自罚一杯向你陪罪了。”她一仰脸干了下去,用手背捂住嘴,脸立刻红了起来。

    “不怪,不怪”一番取笑让那位男子狼狈不堪不会说别的了。

    八叔公这会儿才喘过气来,哑着嗓说“来,来,我给你们二位介绍一下。这是方晓的如夫人蓝玉婷,才貌双全唱得好戏文,当年可是红透两广呢。这位呢叫陆大维,都是同宗,论起来呢和方明、方晓当是平辈的,不过他这一支早年下了南洋后来又去了檀香山,他人也生在那边咳,咳”话到这里又喘了起来,他摆摆手不再说了。

    “原来是陆公子,你看我这个人,出低jian)行为举止比不得大户人家千金,方才失礼之处还请大哥不要记在心上。”蓝玉婷眨眼间像换了一个人,一脸诚恳地自责。

    陆大维回过神来,自嘲地说“方才失礼的是我,所谓吃遍江南未免过于张狂了,如夫人教训得好。”

    “哟,看来陆公子还是心存芥蒂,天地良心,我可没有教训人的想法,不过从小长在戏班里养成了说笑的毛病。”说着蓝玉婷竟又委屈起来,一双丹凤眼就要泛红直勾勾地望着地。

    八叔公在一旁见了忙说“大维呀,她不过是生顽皮,生顽皮而已。”

    陆方晓笑着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彼此误会就不要再提了。玉婷啊,大维兄弟这次归国考察走遍了江南,临回南洋之前返乡祭祖,本想借机同大哥结识一下好好谈谈,不巧他人去了广州,我只好代为作东了。”

    “那不要紧,”蓝玉婷殷勤地说,“陆公子,索在我家多住几天等大哥回来就是了。”

    “呀,那怕是不行了,我已经订好了船票去英国,明天不动赶去广州就来不及了。”见蓝玉婷一脸失望的样子,陆大维忙说“这次没见到方明兄确实遗憾,不过没关系,明年我还要到苏州办事,到时候我一定过来。”

    “那可再好不过了。”陆方晓说着伸手一让,“大维兄弟请移步,我们到花厅用茶。”

    一行人出了餐厅,下台阶向右一转见个月亮门,穿出去有个方正的院子。陆大维左右看看,发觉除了后之外,左手右手都有门,四下里抄手游廊抱着,这才明白刚才是在跨院吃饭,这里才是宅院的中路,脚下是一个穿堂。蓝玉婷在前面引着直取北边的垂花门进去,三绕两绕陆大维已辨不清来路了,但见一间间青砖到顶的房舍,俱是齐齐整整雕梁画栋,一双眼不够看的。

    “陆兄府邸真是气派无比啊。”陆大维连声赞叹。

    “取笑了,大维兄弟,恐怕比不上你在檀香山的豪宅吧。”

    “那房子是家父请洋人设计的,都是西式洋房,好虽好但我们那边地皮太贵,所以远不及这里宽绰,占地不知有多少亩啊”

    八叔公拄着拐杖在两个丫环搀扶下走着,闻听此话插了一句“这就觉得大啦你至多见识到一半而已。”

    “真是一半”陆大维吃了一惊,扭脸望着陆方晓。

    “花园到了。”陆方晓没有回答,微微一笑伸手让他。

    眼前一堵粉墙上开了个月洞门,门楣上悬着黑底木匾,用绿漆书着两个字。“这应该就是园名了”陆大维想着端详了一下,可怎么也认不出是什么字“陆兄,这字是”

    “噢,这园名是我用秦篆题的,读作留园。”

    “嘿,怪不得我不认识,在桂林就听说陆兄乃名人雅士,才高八斗,今一见果真如此。”陆大维佩服得连声夸奖。

    陆方晓不好意思起来“大维兄弟,你可是要捧杀我了,快请进。”

    陆大维才踏进门一股清凉的风就扑面而来,顿觉浑上下暑气全消,精神一爽。耳畔随之响起潺潺的水声,定睛看去,一座雄奇的小山障在面前。两人来高,宽有丈余,原来是一整块太湖石卧在一个硕大无比的凿岩盆中,怪石通体青黑,从上到下生满绿色苔藓,望上去姿态雄浑又通灵剔透,宛如崇山峻岭之中隐有神仙洞府,不知哪来数股泉水从山间洞眼中汩汩涌出,飞溅而下,好一似倒挂的银河。陆大维看呆了,脚步随着众人走,目光却舍不得移开,冷不防脚下一绊险些歪倒,眼镜几乎要从鼻梁上滑下来,连忙靠住子伸手去扶它,忽然觉得所倚之处绵软舒适,鼻子里飘进一股甜甜的幽香,一侧脸,原来自己刚好倚傍在蓝玉婷前,慌得他一步跳开,刹那间脸涨得通红一颗心咚咚乱跳,不知是要先辨解还是先道歉。只见蓝玉婷乌黑的眼珠左右两边滴溜一转,把一只葱白一样的食指放到唇边做了个声的手势。陆大维随着她目光望去,原来他只顾看那山石早已落到一行人后边,方才的举止并无一人得见。陆大维一颗心才放下来,扶好眼镜正要开口,蓝玉婷媚眼含笑,滚烫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一下便流水般移去,人飘飘地走了。陆大维长吁了一口气,这才发现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忙掏出手帕擦擦稳了稳心神追上去。

    沿小径转过山石,只见树木葱茏,浓荫掩映之下一泓平湖悄无声息地迎到眼前,曲曲弯弯像一个婀娜多姿的美人静静地睡在那里,在水的怀抱中几对鸳鸯卿卿我我旁若无人地缓缓游动,只闻得啾唧悦耳的小鸟鸣叫,四下里不见半个人影。陆大维并不着急,反正主人说过,引大家到这里来是要赴花厅用茶的,园子能有多大只管到有楼台亭阁之处找就是了。他索放慢脚步赏一赏园中的美景。行走间曲径旁闪出一片青翠的竹林,里面有人说话,原来花厅藏在这儿,陆大维抢行两步刚要招呼,就听传出个男人的声音“他非要马上见老爷。”

    “让他等着,不长眼睛没看老爷有客人吗”

    陆大维一楞,这不是蓝玉婷吗,让她看见说我偷听可没礼貌,连忙躲到一丛灌木后面。

    又是那个男人的声音“我们说了,他就是不肯等硬是要闯进来,还大喊大叫说什么误了事我们谁也担戴不起。”

    “口气不小,我偏叫他等着,告诉他出了事由我担戴。”

    “是。”

    “哎,阿亮你回来,他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问过,他只说是从贺县来的,多了一句也不肯说。”

    “神神秘秘搞什么鬼。行了,我去跟老爷说,你把他领过来在门外等着。”

    既然蓝玉婷让把人带来,这么说花厅应该就在附近了,陆大维东张西望却看不出个究竟,正觉得奇怪猛然间脑后有人说话“哟,陆公子一个人自在让大家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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