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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祸起萧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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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主仆四人别过盘三公上路,经怀集出广东直奔贺县。一路无话,这一天众人终于来到了目的地,这时天色已近黄昏,刚进街口就见不远处有一栋青砖楼房,虽说只有两层但在街上已是最高的了,楼房迎街四扇格扇门敞开,两旁刻有楹联,上首是“诚招天下客”,下首是“义纳四方财”,门楣上悬着一块黑底金匾,上书四个大字贵福客栈。这就是那家黑店四个人不由互相望了望。

    “就住这里”陆贤卿犹豫地说。

    陆安是个稳重的人,摇摇头“我看还是换一家。”

    陆方明斩钉截铁地说“不,就住这儿”他想了想接着说,“我和陆安、陆达先进去,贤卿稍晚一步再跟来,你不要同我们打招呼要装做不认识,在我们对面要个单间然后悄悄过来,千万别让人看见。记住了吗”

    “这是为什么呀”

    “我自有道理。”

    陆方明领着兄弟二人直奔客栈,店伙计见来了生意忙迎出来地招呼,两个人把马匹牵进旁边的跨院,另两个搬着行李箱笼将陆方明一行引进了店门。柜台上的记账先生抬眼一看衣着就明白了这是主仆三人。他满脸堆笑冲着陆方明点点头“客官,我们有上好的房间,您的意思”

    “我要最好的房间,只是我们三个想住在一起,不知能不能安排得下”

    “可以,可以,楼上有个大间,我给两位小爷加张就住下了,您看行吗”

    “就这样吧。”

    闲话少述,众人安顿好以后陆方明说话了“从现在起每一步都要小心留意,明白吗”

    陆贤卿三个人点点头。

    “贤卿你现在去酒楼吃饭,要多听多看见机行事,如果有人问起千万不要说是容县人,也不要道出真名实姓,对了,你换上西装。”

    “这太扎眼了吧”陆安有些不安。

    陆安的担心不无道理,民国初年,莫说在贺县这种小地方就是在广西省城着洋装的也属罕见,不用说肯定是非富即贵,万一让匪徒盯上可就危险了。

    陆达多聪明,马上就明白陆方明的心思了这是要拿少爷做钓饵么。他笑着说“哥,老爷说得对,要的就是扎眼。”

    陆贤卿收拾停当步出客栈走进隔壁的酒楼,站住脚四下打量,正是用餐时分,厅堂里高朋满座闹非凡,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忽然正在推杯换盏的满堂食客慢慢安静下来,一个个扭脸盯着陆贤卿观看,有的还在指指点点小声地议论。陆安担心得不错,陆贤卿这衣着确实太扎眼了,简直是鹤立鸡群。一个店伙计三脚两步赶过来,人没到跟前,一连串的话伴着谄媚的笑脸先到了“客官爷,您来了,您几位楼上还有最好的雅座给您留着呢,我这就领您老去。”

    陆贤卿也不答话,只是手背朝前挥了挥。

    “好咧”店小二哈下腰用手一让,陆贤卿在众目睽睽之下旁若无人地穿越厅堂跟着店小二缓步登上二楼。

    “这是依莲轩,除了我们东家和贵客,寻常人不招待。”

    店小二殷勤地说着毕恭毕敬打开房门,陆贤卿扫了一眼,面前是里外两间,外间颇为宽大,沿墙摆放了一圈座椅和茶几,全都是用名贵的紫檀打造的,看上去年代久远闪着幽幽的暗光,房间四角各立着一盆金边富贵竹,每株都有一人来高,碧绿如洗茎叶纤秀,显得格外优雅。

    店小二取过一条雪白的毛巾殷勤地将一尘不染的椅子又擦了擦,陪着笑脸说“爷请坐,我这就给您上茶,我们这里刚到了上好的明前不知您可中意”

    “可以。”陆贤卿嘴唇一张轻轻吐出两个字。

    “好咧。”店小二答应一声,弯着腰倒退出了房门,一溜烟下楼去了。

    陆贤卿重新打量一下四周,里外间没有门,用一架屏风隔开,屏座和插屏都是用名贵的海南花梨做的,隐隐能闻到淡淡的幽香,插屏上镂空雕了一幅腊梅,那后面应当就是用餐之处了。屏风旁悬着个铜铃铛,下面拴了根丝绦。陆贤卿是个见过世面的人,知道这是宾客用来招唤伙计的。只见三面墙上各悬有一幅画作。陆贤卿是什么人,他出豪门世家,祖父乃是誉满两广的一代名士,书画双绝;母亲娘家的总管樊田在这上头也是造诣非凡,耳濡目染他也成了位丹青高手,全然不似那些无点墨的纨绔子弟,此刻他打眼一看就知道这都是五代南唐时的绝世佳作,如果是真迹的话件件都是价值连城啊,一幅是顾闳中的韩熙载夜宴图;一幅是赵幹的江行初雪图;还有一幅是人称“江南布衣”的金陵徐熙的力作雪竹图。陆贤卿大吃一惊在这远离繁华城埠近似蛮荒之地的贺街竟能见到千年以来令无数文人画士神往不已的至宝,先不论这些画的真伪,单是选中这三幅丹青就可知这家酒楼的东家绝非等闲之辈,他竟有如此修养和雅趣,陆贤卿心中暗暗生疑,这样的人难道真是个草莽匪类吗,会不会盘三公错怪了他,也许那些事都是下面人所为他自己并不知陆贤卿起缓步踱到雪竹图前仔细端详。眼前是江南雪后的景,地面有一块落满积雪的秀石,在它后面立着三竿粗竹,墨色浓淡不同,画得拔苍劲,尤其那竹叶勾描得栩栩如生,几丛细嫩的小竹参差其间显得趣盎然。陆贤卿兴致勃勃正在观赏,就听后响起了一个悦耳的声音,“客官这画如何呀”

    陆贤卿忙转回,就见一个人笑吟吟地站在面前,着绸布长衫,面庞清瘦略显苍白,年龄约在三十五六。

    “这是我们掌柜,听说您老来了特来拜望。”店小二说着把茶轻轻放到茶几上,“爷慢用。”随即低头退了出去。

    陆贤卿连忙拱手“这怎么敢当,请问先生贵姓,台甫”

    “鄙人姓李,草字丹枫。先生是”

    “原来是丹枫兄,巧了我也姓李,表字通明。”

    “那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啰。”李丹枫爽朗地笑起来。

    陆贤卿心中暗想,方才亲眼得见这家酒楼生意兴隆真可谓宾客盈门,这做掌柜的怎么单单过来同我寒喧他哪里知道,刚一踏进酒楼就有人将此事告知了面前这个人。

    大约十分钟之前有人敲响了李丹枫的房门。

    “进来。”

    一个店伙计闪入门急促地说“掌柜的,来了贵客。”

    “说说。”

    “穿一西装,那做工质地都很考究,在贺街从来没见过。”

    “一共几位”

    “就一个。”

    “知道了,你们小心伺候。”

    “是。”店伙计转就走。

    “等等”李丹枫心头一动,这么气派的一个人不定有什么来头,“你把他领到依莲轩,我随后过去看看。”

    素昧平生推门而入李丹枫自觉失礼一时有些尴尬,见客人在观画灵机一动有了话题“通明兄喜好丹青我对此可是见识粗浅,这幅雪竹图你看是不是真迹啊”

    陆贤卿盯着画摇摇头“当然不是。”

    “这是从哪看出来的,望通明兄不吝赐教。”

    “这并不难,别的不用说,单凭其中缺失了一行小字就能断定这是赝品。”

    “哪一行字啊”

    “丹枫兄,你这是考我呢,”陆贤卿笑着用手一指,“这根竹竿上应当有篆文倒书“此竹价重黄金百两”八个字,对不对呀”

    李丹枫听了这话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李通明国学根底如此深厚断非寻常人。

    “通明兄果然是行家,实不相瞒,这画出自我们东家之手。”

    “哪两幅也是他画的”

    “是。”

    “丹青圣手。”陆贤卿钦佩地说,“丹枫兄,能帮我引见一下吗”

    李丹枫两手一摊“这可没办法了,连我想见他也很不容易呢。”

    陆贤卿一听可真怪了“这是为什么呀”

    “我们东家是闲云野鹤,一年顶多过来一两次,有时两三年也不到贺街,这生意全扔给我一个人打理了。”

    “是这样。”

    陆贤卿暗自思量,看来盘三公说的事与东家无关了,这全是下面人背主所为。

    李丹枫笑着说“你刚才看到了,我这个酒楼里宾朋满座可说是汇集了贺街所有的体面人物了,可那都是些利熏心的商人,个个只认得钱,一铜臭俗不可耐,我同他们简直无话可说,可为了生意又不得不同他们周旋,这真是”李丹枫苦笑着摇摇头,“说实在的,在这贺街上我是一个知己也没有,今天能遇到你这样国学渊博志趣高雅的人我心里高兴啊,如果通明兄不嫌弃,你我就以兄弟相称免了那些虚伪客,你看行吗”

    “那好啊,以后再过贺街我可就有人照应了。”陆贤卿爽快地说,“敢问丹枫兄贵庚”

    “今年三十有五,你呢”

    “小弟虚度三十一。”

    李丹枫笑起来“那我就斗胆为兄了。”

    陆贤卿也笑了“那是自然。”

    “既是如此,为兄的今天作东你我畅饮几杯,可千万不要推辞。”

    “小弟从命就是。”

    李丹枫兴奋之极真个是满面风,他走到屏风旁抖动丝绦那铜铃立刻发出悦耳的声响,很快一个伙计赶来,恭恭敬敬地立在门口。

    “备一桌上好的酒席送到这儿来。等一下,”他掉头问,“通明兄仙乡何处”

    请客吃饭问我家乡干什么陆贤卿不解地望着他“小弟世居临桂县。”

    “吩咐厨房要桂林的厨师上灶。”

    “是。”伙计点了下头忙转走了。

    “临桂离桂林不远我去过,那里真是人杰地灵啊。记得三元及第者从古到今仅有区区十五人,有一名就出在你们临桂,”李丹枫放慢了语速眯起眼睛,仿佛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陈续昌愚兄对此人一直十分仰慕,屈指算来仙逝已有六十余载了我还是念念不忘。”李丹枫说罢目不转睛地看着陆贤卿。

    他说的这个人在道光二十九年过世,到了民国已经没有多少人知晓了,但在临桂仍是读书人心目中的偶像和骄傲,可以说是无人不晓。不过李丹枫说错了一个字此人不叫“陈续昌”,叫“陈继昌”。陆贤卿立刻警觉起来,自称“十分仰慕”却连名字都搞错了,这怎么可能呢,分明是故意卖个破绽来试探我,要是指不出来,我这个“临桂人”必是假的。陆贤卿暗自吃惊,明明不相信我却不露在脸上,城府深得实在可怕。

    陆贤卿经过十年磨练早已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他心里警惕脸上却笑起来“丹枫兄口误了,是陈继昌。”

    李丹枫一拍脑门不好意思地说“你看看我在临桂人前卖弄反倒出丑了。”

    他似乎有些尴尬地换了个话题“我本是荔浦县人,离家久四海漂泊,说话已有些不似乡音了,我听通明兄也是如此,是不是同我一样移居它乡啦”

    “丹枫兄真是善于察人,我在本客居十年了,与个广西同乡合伙做些生意,他是玉林人士,久而久之自然就变得南腔北调了。”

    “哦,通明兄在本还回去吗”

    “那是自然,月前因为家父染病返乡探望,顺便筹些款项,现在家父已然痊愈,正准备前往广州乘船回东洋。”

    李丹枫听罢脸上顿时现出关切的神“通明兄这一去路途遥远,你边又携带一笔钱财,单独行可太危险了。”

    “丹枫兄放心,数月前我替道县民团自本采办了一批枪械,现已货到广州,他们派出十几条人枪随我前去,不会有事的。”

    “这就好了,不知你打算几时动呢”

    “他们人可能明天就到了,人一到小弟即刻启程。”

    李丹枫惋惜地说“方才结识即要分手,通明兄这一去你我不知何才能相见了。你今晚宿在那家客栈那”

    “就在隔壁。”

    “那太好了,明天我过去为你送行。”

    两个人正在攀谈门开了,几位伙计鱼贯而入将一盘盘美味佳肴呈送进来。

    “想不到接风宴竟成了饯行宴了。”李丹枫笑着站起伸手相请。

    两个人在席上开怀畅饮,边吃边聊,那李丹枫是谈笑风生大有相见恨晚之意,这一餐饭也不知用了多久陆贤卿终于起告辞了,李丹枫一直送到门口,看起来他微有醉意了,拉住陆贤卿的手不放,突然问道“通明兄读过吴兴钱起的诗吗”

    没头没脑一句话让陆通明一时楞住了,他依稀记得吴兴是唐贞观年间生人,宋莆阳比事记载,有蛟龙为孽,他提刀下溪大战九十九个回合终于为民除害,可也没听说过他曾留下诗作呀到底是名门子弟饱读诗书,陆贤卿脑中火花突然一闪,他想起来了,这“吴兴”二字不单是人名,还是个古地名,就是当今的浙江湖州,顿时恍然大悟,唐天宝七年吴兴出过一位进士,正是钱起

    他有些感动地说“丹枫兄指的是那首省试湘灵鼓瑟吧。”

    李丹枫双眼似乎有些泛红,声音颤抖地吟诵“流水传湘浦,悲风过洞庭。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清。”

    陆贤卿明白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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