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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回二十八《相思断肠》(3)
- 章回二十八《相思断肠》(3)
虽说前几日大虎和小虎出嫁是让她感觉寂寞了许多,但孙吴建国,哪儿不是普天同庆的,怎幺他才迁回建业未久,便摆得这张不悦的脸?
「这儿只妳我二人,何必还唤什幺陛下。」歛眼轻歎,孙权顿了顿,而后是微微咬牙开了口:「哼,倒也不是什幺事……只是子高那孩子啊──如今作为太子,倒是翅膀硬了,连我后宫六院之事都管得!」
听他这番话倒是有几分无奈发洩的意味,何若舒只得又笑,「太子怎幺了?太子殿下宽仁孝顺,陛……仲谋不是一直对他讚誉有加幺。」纵然孙登待她一直都是疏离泊淡,两人几乎没什幺话可说,但那孩子自幼便十分聪颖温善,她也经常听他讚许孙登,如何今日他却是说他……翅膀硬了?
孙权倒是冷冷地笑了几声,眼里有几分讽刺,「孝顺?他的孝顺倒是全用在了那照料他不过两年之久的徐氏身上!」
──一听他这话后,何若舒立刻便明晓,他今日究竟为何气闷。
自称帝之后,孙权便提过数次要封她为后……结果那日第一回早朝时,据说孙权才方提出来,那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便是太子孙登。
连着后头老臣一齐,众人皆言道:若要封后,也该是要封太子养母徐姃。又说徐姃身后有豪族徐氏一家,亦当是比她这小小步氏要更适合作皇后……
当初孙权封王时,孙登便曾欲拜辞不愿受太子位,言若立太子,却当先立后,犹提如今仍遭放逐吴郡的徐氏──其实孙权又哪儿不知晓这些道理,也知自己当年对徐氏确实是太狠,只是对孙登这重恩情的性子,实是又爱又恨,既是气,却又不忍气。
思及此,她歛了歛眸子,又复抬眼望他轻笑:「仲谋,其实太子说得也无错,当初徐姊姊不过一时失误,你也确实冷落得她久了……太子殿下向来孝顺,方才望着你能将徐姊姊接回建业,也好与他团圆。其实后位这回事儿,我也从来都不在乎的。」婉言淡笑相劝,她安抚地轻拍了拍他的手,只盼着他能想开些。
且因他总让她主后宫之事,接见使臣之类场合也总带着她,朝野上下几乎都早已默认她是中宫了……封不封后,她是当真不在乎,即便是后宫之主的位置拱手让人,她也无所谓的。
何况光一个王如兰她便镇不太住,他如今称帝,之后若还有其他嫔妾,她还真不知自己究竟能不能好好地替他管压……她啊,是当真不适合作帝王之后,不如便让徐氏回来罢。
闻言,孙权却是摇摇首,又垂眸一歎,「当初确是我罚得太过,这幺多年,我也非未曾想过让徐姃回来。」神色複杂,他顿了顿,又微微抬起眸子,「可舒舒,倘若她真回来,子布他们定要让我封她作后,取妳而代之。她又素来忌惮妳,若再有当初那样的事儿发生……我绝不能允。」眼里隐隐带上一丝坚决,他嗓音微哑。
他不能允许任何伤害她的可能。且徐姃性子向来跋扈专横,若真让她回来,她第一个便定是要费尽心机除去练师──
「──舒舒,于我心里,只有妳才堪当作我的皇后……」
轻歛眼下,他脣畔轻抵她纤手,低语喃喃。
而她闻言微怔,一时却不知该应他什幺。
可为了她而赌气不立后,真的值得幺?他又究竟知不知道,皇后这位置,不仅仅是作为他的髮妻,还得作为他的剑刃……
複杂地轻抿了抿脣,她心里只能再歎。
也罢,若这当真便是他的盼望──那她便担下罢。
纵使怕是不能做得太好,她却也只能尽此心力了……
「──启稟陛下……」
门边忽地匆匆奔来侍卫恭揖,踱至门前后,又是几分犹豫地看了看殿内帝王及中宫,似不知自己此时是否该来。
见他这样吞吞吐吐,孙权略有些不耐地摆了摆手,「有何事便直说,别在这儿支支吾吾的!」
这话听着倒隐隐有几分不满,似是不喜被扰。而见得皇帝有发怒迹象,侍卫连忙便跪了下来,「陛下恕罪!是……是陆大将军特命小的、定要快马将这书信送至娘娘手中……」
是给她的?
何若舒眨眨眼,方安抚地笑着轻抚了抚身畔男子的手,而后对眼前侍卫笑笑,「原来是陆将军,那便快拿上来吧,劳烦你了。」温言安慰了句,她倒是有些疑惑。到底是何事须得这般着急?陆逊向来最懂分寸,若不是十万火急的事儿,当不会让人于孙权还在时,便这样匆匆忙忙地过来……
「是。」总算舒了口气,得到应允,他方才赶忙将袖中白帛拿出呈上,又忙道:「小的告退。」后便匆匆离去。
而见手中白帛,左右瞧着倒不像是陆逊的东西……何若舒一手捧起茶,另一手由他手中抽出拿住东西,困惑地看了看,又微微侧首瞧了孙权一眼,方将白帛打了开来──
「匡噹」一声,茶盏应声摔落而碎。
连着杯盏碎落,白帛也随之而落下,她整个身子彷彿一瞬被抽空一般,恍惚轻颤,心口似被人狠狠拧起,几乎窒息。
──怎幺可能?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而见她反应如此,孙权眉头一皱,忙将落下的白帛,却只见上头只落匆乱几字道──
「子龙命危,盼速至涪城一会,月。」
他不知道属名「月」者为何人,但只凭上头几字,便知了她为何忽地这般匆惶失态,连东西都顾不得该于他面前掩藏起来……
「……舒舒,去见他吧。」
好半晌,终是他先沉沉开了口。
而她惨白着脸,攒紧五指,闭了闭眼后应声道:「不必见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终是都要迎来这一日……」强撑着颜色悽悽笑开,她却愈说便愈觉喘不过气,整个身子都巍巍地轻颤起──
「去见他最后一面吧,舒舒。」苦笑上前将她的手握住,孙权站至她面前,心里抽痛,方将她揽入怀中,垂眼出声:「用不着顾虑我,我会陪妳一同前去……舒舒,既然在意,便去见他最后一眼吧。」
随他将她紧拥,何若舒恍然鬆了鬆手,然后蓦地紧紧揪住他衣袍,哽着喉头,压抑着深深埋入他怀里寻求依偎,彷彿是哭了,可眼中却没有泪流下。
他就要死了。
他怎幺能死、怎幺能死──
他答应过她,为了不使她伤心难过,他会晚她一步走,好让她安心。
他答应过她的,他分明答应过她的……
可小月却不会骗她。此时诸葛亮尚于陈仓攻伐魏军,小月即便未随他出征,却也没理由骗她啊……
而并不知她此时心中所想究竟为何,孙权只得沉沉歛下眼,张手将她拥得更紧,压在心口的大石却堵得更重,彷彿连他也一同窒息。
生而相随,至死相念。
如此,一往情深……
◇◇◇
涪城临于蜀吴之界,延江上游便能至。
皆着一身便服,孙权亲自备了船,只带几名精卫便护送她往涪城而去。
时近冬日,天气湿寒。何若舒紧裹着厚实斗篷,一路恍惚地看着江面涟漪拂动,离涪城愈近,一颗心便揪得愈紧。
赶得到幺?她赶得及去见他最后一眼幺?
建业离蜀终究是太远了。她却不晓得,二十年未见,她究竟该如何面对他,又该说什幺话……
直至靠岸,她方见江案不远处,便有几名侍从驻足远眺,似是在寻人。
「舒舒,去吧,我便在这儿等妳。」对她微微笑了一笑,孙权眼里有些苦涩酸楚。然而她仍恍惚着,自未察觉他笑里的苍白和痛。
微微颔首,她白着脸色,惶然地踱步过去,便见那里侍从过来对她一揖,「想必阁下便是何夫人,请随小的来。」
──何夫人。
这称呼似曾相似,彷彿一点一点将某些掩于她心中许久的死寂,重新回溯。
将特意带出的那只髮绳揪紧,她握紧手腕,随他匆匆快步而去,脚下步伐却不觉愈来愈快,几乎要越过前头领路的男子──
直至见得不远处一幢简朴屋房,及门边守望的绿衣女子,她却恍悟什幺一般,忽地便向前奔去,捉住她双臂颤道:「小月、妳说子龙,子龙他……」
见她掩于斗篷底下的颜色苍白如纸,几乎像要晕厥一般,宫月心底随她一抽,不忍而不捨地拧眉开口:「子龙于北伐战场上受了一枝毒箭,原无大碍,却因染风寒而一同复发……」至此顿了顿,她微微抬眼望她,方又续言,「太医说,就只是撑着口气了……」
听到这儿,何若舒的手懵然一鬆。
只是撑着口气了……竟只余下一口气了……
她心口痛得麻木,指节紧了一紧,又复哽道:「他……他在哪里?」听她说来,他现在还醒着、还活着……她有赶上的、是不是?她是有赶上的……
「妾身带夫人去吧。」一旁蓦地传来陌生嗓音,她愣地侧首,便见是一名女子,年约而立,神色疲惫淡然,眉眼清丽和婉。一袭深蓝曲裾,她髮上只簪一只木钗,朴实淡雅。
她并不识得眼前女子,却感觉她样子有些熟悉……想必,她便是法姝罢。
并不知她究竟于她和子龙之事明晓多少,何若舒歛了歛眼,方而低声轻应:「多谢法夫人。」后掩紧斗篷,垂首同她进了府门里头。
临于江畔的小阁十分简陋,朴实清素,上头也无题案,想必并非将军府……她心中尚有许多疑虑。他既然病了,为何却会在这样湿寒的地方休养……
「想必夫人便是『舒舒』吧?」落于她身旁领着,法姝轻笑了一笑,「夫人不必忧虑,其实,我一直到夫君病倒,才终于知晓妳的存在。」
何若舒闻言一怔,愣地抬首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