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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回二十六《永安碎心》(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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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漫天,厮杀惨烈。
听着远处两军杀声、蜀军溃亡,吴军大胜……何若舒紧紧揪住了袖口,心底茫然空落,竟一点也开心不起。
「当真要这样赶尽杀绝幺?杀溃敌军不够幺?」
当知陆逊定下夜袭之计后,她睁着眼,轻颤追问。
见她这般,陆逊心底亦是不忍。可终究不能不做,他身为都督,该顾及的是孙吴百姓将士……「赵云于后援救应,刘备为蜀汉帝君,这两人无论如何都该是不会出差错。」沉了沉眼,他顿了片刻,方又启脣:「可舒舒,蜀军兵力号称有八万,而我吴军却只五万。此次若不一次将之杀得逃窜奔离,令其不敢再犯,日后只怕是会后患无穷,如今北方又有曹魏虎视眈眈……这一仗,是不得不打的。」
陆逊的眼一如往常清亮温润,还带几分複杂不忍。她闻言,知晓自己终究是令他为难,于是垂下眸子,苦涩地惨澹笑起。
「对不住,其实我也明白,可我就是……」指节微微一紧,她阖了阖眼,终是一歎,「是我不懂事,令你为难了……这一战,伯言好好去打罢。蜀国几乎以倾国之力来战,此次大败而回,因其汉室之名,定也只能再回头与孙吴议和,至此之后,蜀国便有数十年再难与吴国相抗了。」
气一沉,她定了定心绪,半晌,方又抬眸起来,眸色却已淡漠如一泓深墨夜色:「将蜀军逼至死路,令其全军覆没而逃──我信你定能成。方才是我失言,你便别顾虑,去便是了。」脣畔轻扬,她的眼里无笑意,话声却是坚毅。
陆逊闻言,几分複杂地低首看她,半晌方应:「嗯,我明晓。」
……他终也只能这样应她。
吴军大破蜀军,那一把火燃尽七百连营,亦令陆逊即此一战扬名──自此,他再不是默默无名的一届白衣书生,而成孙吴日后二十余年栋樑,夷陵一战、亦立载史书千秋留芳。
刘备一路奔逃,至石门山时险些被擒,为部下死战相护,方得摆脱追兵,逃入永安白帝城。吴将潘璋、吴盛等主张趁胜追击,以求一举拿下刘备,但此时后援赵云等已率两万援军驻下,先机已失,后又有曹魏虎视眈眈,陆逊当机立断,遂命停止追击。
九月,曹军果真趁机南下欲袭,但陆逊早有防备相应,曹军无功而返。
陆逊能勘得时机,并诱敌深入,后坚毅守城不出,以天时地利一举令蜀军全军覆没,又能及时回兵抵御曹魏……于此,先前对他还有微词者,各个无不敬佩拜服。
只是蜀军尚有余兵未除,上稟战况后,陆逊便暂先留于夷陵刬除余孽。
却未料──次年正月,即传来刘备于永安病重。
何若舒原来见大战已过,想着该是要回武昌去,却未想忽然得来这消息……数月来,陆逊负责将战况稟予孙权,她则写些蜀军情况告知尚香,虽也未知她是否会看……自然,她也会书信给孙权,免得他又得替她操心。
她开始纠结。这消息究竟该不该让尚香知道?可她此时就是瞒住了,日后怕是也瞒不得啊……
「听闻刘备此次大败,打击甚大,因年岁也不小……身子似乎是当真勘受不住了。」
趁着战后有几分空档,陆逊便至她营中告知,神色却是肃穆。
闻他这话,她心底一下凉了半截。「怎幺会……」指节一紧,刘备于她其实基本并无恩怨,可她却是忧心,尚香……
「这事儿怕是还是暂时瞒着尚香才好。」眼里亦是忧心,他轻歎口气。他终究是一路看着那姑娘成长,虽说早晚还是得知晓,但也不忍她于知道蜀军全军覆没逃奔之时、又要再得此消息,「虽说这事儿,她总还是得知道,可蜀军方破,她心里怕还正纠结着。」
她闻言亦歎,「我也是这样想,却怕自己回府时未免还是会有破绽。」无奈而忧虑垂眸,她向来并不擅长说谎,即便有,也大多都是小事,这样的大事是绝对难以欺瞒过去的……
听她此言,陆逊方要开口应,外头却忽尔传来一声叫唤道:「都督。」
何若舒闻声听去,似乎是孙绍的声音,还有些怪异的紧绷。
正觉几分奇怪,只见陆逊淡然扬声便应:「有何事?」
「有……有个人说、说想见都督和……和……」
结结巴巴地似说不出口,外头孙绍也未知是如何,话也说不清,听着似是十分为难。
陆逊俊眉一蹙,正欲起身前去训问,忽地却一个身着吴军士兵模样的人冲了进来,跌跌撞撞奔至她面前,狼狈嘶哑地唤:「舒姊姊……舒姊姊!」
她一愕。
瞪大眼,细细看去,眼前这个浑身狼狈、士兵扮相的人儿,不是孙尚香幺!
陆逊亦是惊愕,随后迅速反应过来,便忙肃着脸道:「你们都先出去。」
除因将士兵心浮动时而愠怒外,陆逊向来是温文尔雅,神情鲜少会这般肃穆……于是众人虽然好奇,却也只得依命而退。
见状,他轻吐了口气,并至帐前眼神示意孙绍暂且挡着,让众人都暂且都勿入后,方才回首过去。
只见孙尚香浑身狼狈,而何若舒忙将她头上钢盔拿下,便瞧她满脸都是泪,妍丽标緻的容颜被哭得苍白难看,彷彿要死去一般,「舒姊姊、求求妳,求求妳帮我、求求妳……」
有些语无伦次,她双手紧紧捉着她双臂,似已当她是救命浮木。
何若舒也有些着急,却见她这样荒度无措,只得反手紧紧握住她双肩,「尚香,妳先说清楚是怎幺了?妳究竟要我帮妳什幺?」拧眉,她不忍而不捨地望着她。好端端的一个人儿,怎地就哭成了这样……
「玄德……玄德……」目光还带几分空茫,孙尚香喃喃唤起那人的字,神色複杂纠结,深染痛楚,却是又哭着恳求起来,「舒姊姊,我已听说了、玄德如今病重……求求妳,尚香不求什幺,只求能去见他最后一面──」
何若舒闻之一顿,又去看了看一旁陆逊,只见他歎然摇首,想终究是来不及。
而她收回目光,沉了沉眸子,方又启脣:「尚香,妳先告诉我,妳是如何过来的?」虽说她已回来江东有近十年,可孙权仍会可她在身边安派侍卫和眼线……她是如何这样一路过来夷陵的?
孙尚香望着她静然忧虑的眸子,喘了好几口气,终于才稍些冷静。
她知道,只要说服了她,便等同说服了陆逊。
半晌,她才低低垂首出声:「二哥将我召回江东多年,身边那几个侍卫,早已从原先戒备、至今日无所设防。我趁着夜里三更,便将他们打晕然后混出……将至此地时,又将路边士兵的盔甲抢了过来,方才进了这里,正好遇见子承就……」说话时还有些焦急地喘着,她紧抿起脣,又复哀求地抬头望她,「舒姊姊,我求求妳吧,若要前去永安,我这样是不行的……这营里、不是有蜀军的俘虏幺?」
一双眸子亮熠熠地盯着,她的眼底满是急切。
何若舒听闻她的话后,先是讶然怔愣,方后却颦起了眉头。
此时蜀军方才败阵、两国军势正在动荡,若令她回去,不晓得是否该又要起风波……让她扮成蜀军回去,无论如何都太危险啊!
「尚香,刘备……刘备他说不準就是因败仗而沮丧了会,过些日子便会振作的。毕竟他是帝王,那儿这般容易倒下?」脣边微微牵起笑,她试图安抚。让她作为蜀军混过去这种事,实在太危险了,此时吴国可是蜀国大敌,至议和之前都会是。若她有个万一、可该如何是好啊──
「骗人!」
忽然便扯开嗓子反驳,孙尚香瞪大眼,眸子里盈满恐惧,「我听说了、玄德他的身子撑不住了,就要死了……舒姊姊,我知晓妳担忧什幺,可我不怕的,我会极小心……玄德待我从来都对待吴人不同,他不会迁怒于我的。」紧紧地将她盯着,她话落得很急,彷彿就深怕她不答应。
何若舒却仍犹难以安心,几分为难地再侧首看了一眼陆逊,却只见他正静静地望着自己,彷彿是说:一切听由她所愿,若她愿助,他便帮。
可……可不成啊,永安在蜀吴边境,要如何能入永安宫都是问题……她却极有可能一入蜀境便遭遇危险──
「伯言、陆伯言,你如今是大都督,你能帮我的,对幺?」见她不语,孙尚香眼底再度含上泪,便又侧首朝陆逊望去,只见他轻蹙着眉头,神色淡然,却带几分慨歎。
她这会急了,牙一咬,忙回头捉住眼前何若舒的臂膀,开口便喊:「舒姊姊!今日若是赵云、妳难道便不想见他最后一面幺!」
──这话直直刺入她心坎,喝得她浑身都为之一震。
下意识地避开了目光,狼狈歛下,她只觉心口一阵刺痛。
若是……若是子龙……
她不敢想,若今日于永安病重的人是赵云,她会是如何的心碎痛苦。
可、现实终归是残酷。便如她此生再无可能与赵云相见,而这里是吴境,她是吴国公主,又怎可能这般容易便到永安去见刘备……
「尚香。」瞧着那边何若舒神色有异,陆逊知晓她这话终究是刺伤了她未癒疮疤,眉头一拧,温言出声喝住她再说下去,歎然便开口道:「生死有命,妳便是赶去了,刘备也终究难逃一死。妳便别给舒舒为难,她只是为妳好……」
「他若死了、我苟活于此又有何意义!」扬声打断他,孙尚香咬脣,「陆伯言、舒姊姊,尚香求求你们,我只要能混进蜀军,其他的便是我自己负责了……我只想见他最后一面罢、今生已经注定无法与他厮守白头,难道我便连送他一程也不行幺?」
嘶哑哭喊,她颜上全是泪,双拳紧紧攒起,神情悲切哀恸,那般决绝刚烈,令陆逊见之都不由得一愣。
──爱人将死,她管不了那幺多……她只是想送完他最后一程,至少送完他最后一程……
顿了顿,她缓口气,又望向何若舒,颤声启脣:「舒姊姊……今日若是妳,妳定也会想去见他最后一面的、妳定也会的,不是幺……这幺多年,姊姊又何曾快乐过,若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得,该有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