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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回二十《江东之恸》(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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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回二十《江东之恸》(2)

    刘备最终还是于赵云相护之下,领着孙尚香,退回了荆州去。

    虽然气孙尚香倒戈,但孙权知晓,终究是自己利用妹妹在先。气愤是气愤,但终还是不忍再多苛责什幺……也罢了。既然刘备愿意待她好,他这心,也就算放下了吧。

    曹操五十万精兵自然为假,早已撤兵回至北方,他很清楚,此刻正是养兵之时。赤壁新败,北方民心又尚未稳定,于是他方以丞相之名下令──唯才是举,当任用天下贤才。

    而当年二月,却未料中原,竟出现一次难得一见的天狗食日。

    于是智者方知,这天下,定还有一番风雨将起……

    听闻周瑜的伤势已好上些许,何若舒心里纠结半晌,终究还是亲自到都督府去见了他。

    既已回了江东,这该见的人……还是得见上一见的。

    「参见都督。」

    恭谨拱手一揖,何若舒低眉歛眼,一袭青蓝曲裾,彷彿望能与周瑜的白相别。

    见她来访,周瑜并不惊讶,只轻笑道:「没想到妳还愿来看我。」见她疏离冷淡神色,他想她对他定是千万分不能谅解……这也是十分合情合理的。

    而她垂眸,「听闻都督于江陵负伤,小女子迟来探望,实是罪不应当。」低歛着眼,她顿了顿,方才微微抬起头来,对上他深沉含笑的温润眸子,「江东一日不可无都督,望都督当要好生保重。」

    闻见她这话,周瑜怔愣一瞬,却是悠悠笑开,「那好,既是罪不应当,妳便同我下一盘棋吧。」莞尔,他自案前起身,拍了拍染尘的纯白衣袍,脣畔轻挑,笑意却是轻鬆悠扬。

    被他这要求给弄得一愣,何若舒忡然间,便已见他朝自己走来,笑意谦谦,施施然便逕自至一旁布起了棋。

    恍若间,彷彿她还是当年那个尚未长大的小丫头,而他仍是那个令她总要后避三舍、总能与孙策朗朗谈笑的俊美儒雅公子……

    她原只是想来意思地问候过他伤势便走的,只不想令孙权疑心周瑜与她究竟是生了什幺嫌隙,却未想他会留自己下来下棋。

    思虑片刻,她终是依言过去入了座,手执白子,却忽觉自己似乎未曾这样静心与他下过一盘棋。

    相隔多年……却是物是人非。

    「练师。」执着黑子,周瑜一面下棋,张脣发话,却并未看她,「听过近日新晋为鄱阳太守的步骘幺?八年前,妳离开江东后,主公寻到此人,便任用了他做主记。」神态从容依旧,他含笑出声。

    步骘?她一愣,「那是何人?」

    「妳的族兄。」他扼要明了地应了一声,同时将她下的一枚白子拿下,「步骘,字子山,于广陵一带素有贤名。后来主公方打听来,他当便是妳奶娘当初要来寻的同族人。」

    步骘……她歛了歛眸子,出手落子,她也随后吃了他一个黑子下来。「多谢都督告知。我会择日去访他,也算了却娘亲一个心愿。」虽不明他突然提起步骘所为为何,她仍神色恭歛地应了一句。

    「多年未见,练师棋艺见长,可惜还是缺了点儿诀窍。」文不对题地,放眼间,周瑜轻笑落子,她这才发觉,他竟于不觉中将她逼到了死局!「知晓当初为何伯符待妳百般疼爱,却未曾给妳指婚幺?」搁下棋子,他再开口,浅辍温茶,笑意清清。

    她蹙眉望着棋局沉思,「练师不晓。」

    「因为伯符知晓,仲谋自幼便一直十分依恋于妳。」

    她手中白子一顿。

    「步骘于广陵结交许多贤士,投于主公后,声望亦是不小,也已有了家室,妳于江东,也便不算是身无分文了。妳如今年岁也不小……若嫁与主公,他也不会亏待于妳。」微微歛下眼,他缓缓开口。

    当初伯符推拒娶她,却又未指婚时,他曾向他问过,方才得知他有意将她许给孙权,只是碍着那时孙权年纪尚小,又忧心她不喜,才暂时搁置了下来……怎知之后却发生那样的事。

    若伯符在……却当是,不会如他这样狠心的吧?

    何若舒听着他的话,心口不觉一震,却也不是没有底的……她确实曾想过这个可能。

    可他眼下的意思,莫非是说她的身分已经合适嫁给孙权了幺?

    眼看棋局已定,无力回天,她只得轻歎,将白子搁下,苦笑开口:「将尚香嫁给刘备后,现在轮到我的亲事,也该成为你算计的一部份了幺?」

    她活至今日,却愈觉得这乱世之中,每个人看似潇洒,却都如同这棋盘上的一颗棋……步步紧逼、相制牵连,今日许是他亡,明日或是他死,而她们这些人,却都只是棋盘上的其中一颗子,随时可弃……

    将她逼离赵云后,接着便是要她嫁给孙权,好让她这个孙权的弱点,不再构成威胁幺?

    「不是。」神色微黯,周瑜握着茶杯的指节微微一紧,半晌方道:「妳这样倔性子的姑娘,若没个依託……我和伯符,都无法安心。」眼睛并未对向她,他启脣,却不由得低歎──她还是于他心寒了。

    她不禁又是一顿,抬眸诧然对上他的眼。

    他究竟、却是什幺意思──

    「罢了,嫁或不嫁,都随妳心吧。」歎然出声,他终是下了最后一手,将白子团团围住,逼进死局。「步骘听闻自己竟有个族妹,一直都想见一见妳,他亦是由临淮至江南避祸的,想来你俩当能聊上些话……还有中郎将吕蒙,知妳回来后,子明也提过想见妳。」

    虽不知她是何时识了吕蒙,不过上回同他说起时,那小子倒是挺激动,嚷着定要与她见上一面──似是牵挂得很。

    至于婚事……他利用她重情义的性子,将她硬是带回了江东,是他这作大哥的亏欠于她。此后只要她人尚在江东,她欲嫁谁,他便不管了罢。

    「吕蒙大哥……」微微一怔,她听他提及,这方才想起……她当初离开江东时,并未向吕蒙道别,而他们也大多并不知她认识吕蒙,偏偏她又是为了他所说的华佗而到延津的──这八年来,他想必心里,定以为她生死未知而忧虑着吧。

    「明白了,我待会便去见一见吕蒙。」出声应允,她低眼望着在无退路的棋盘,沉吟许久,半晌歎道:「这幺多年了,我仍然是赢不了都督。」她不觉喟然。论智论谋,虽已时过八年,她虽善纸上谈兵,可仍旧还是不足他这个江东大都督运筹帷幄的万分之一。

    「来日方长,不愁着败不了我。」挑脣轻笑,周瑜莞尔,方将杯中茶水饮尽,随后起身,「今日便至此吧……咳咳,我约莫是老了,近日身子乏得快,便先回府暂歇了。」

    随着他一同起身,何若舒闻言望去,却见他脣上虽含着笑,身子却有些削瘦,不再若从前那样雄姿焕发了。

    这十年来,孙策走后,一直是他支撑着这整个江东,为孙权谋划权衡。机关算尽,他几番亲自领兵镇守先锋,几乎透支心力,却都只是为了江东……

    「……公瑾大哥辛劳奔波,为江东重要支柱,当要好生保重身子。」低垂着头,她歛眼一揖,「练师便先告退,望大哥好生歇息……来日还要让妹妹,亲手将大哥打败才是。」

    说罢,她浅浅弯脣,虽是笑得複杂、心绪混乱,但终究还是心软了──

    她终究,还是不忍心怨他。

    而周瑜闻言一怔。

    抬眸望着她缓步离去的身影,他心下微微舒朗些许,思忖片刻,却也只得轻歎。

    她的心性,终究还是太软了。

    可这乱世浮沉,她这样的性子,是注定要遍体麟伤的……

    而却终究是他,亲手将她围进了死局。

    ◇◇◇

    中郎将吕蒙──先前曾随孙策身旁,后来孙权继任,为使自己所领军队不被兼併,便加紧练兵。后来,孙权见其所领军队陈然赫列,兵人练习,赞其治军有方,更予其增添兵力,逐渐有重用之意。

    只惜吕蒙十余年来,一直重心于领兵带将,对于兵法之类的事儿却懂得不多,经常都是鲁莽用兵,因而被孙权所点。

    此后,吕蒙便开始发愤读书──不过几年,昔日的吴下阿蒙,却甚在赤壁领作先锋、于南郡之战里头作了比周瑜更好的谋划,已不可同日而语,不仅孙权重用,便连周瑜鲁肃程普等大臣,都多有欣赏。

    于是世人美谈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何若舒早先曾几次听过孙权和陆逊提起,都说吕蒙善于用兵,沉稳可靠,方能见状明判,才几次立了大功……据说如今周瑜和鲁肃都十分欣赏他,还有意将他作为接班人。

    周瑜善谋,鲁肃善言,吕蒙善略,陆逊善治……此当是孙吴日后,人人佳言的四大都督。

    ──自然,这都是早先宫月曾与她提过些许的事情。

    至中郎将府稟报过,她得允许,便踏步进了府邸里头欲去见他。而却才进门没上多久,她便见里头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男子、一身棕袍直裾,朝她快步踱了过来──「丫头、妳这可总算是回来了!」

    抬手朝她的头便是用力一拍,吕蒙脣边扬笑,凤目奕奕、嗓音清越,仍是一身黝黑精壮身版,只当初那般横冲直撞的火爆性子,如今感觉却是当真磨平了许多──

    恍惚已有许久未曾有人唤她一声「丫头」,何若舒被打得疼,轻怔掩头,方又听他道:「真是、早知我当日便不该告诉妳那什幺华佗──想不到妳这丫头一走,竟然便是八年!」

    见他确实是十分高兴欣慰的样子,她回过神,却不觉跟着笑了开来,「承吕大哥多年挂忧,练师八年来安好无恙。」莞尔失笑,她见他虽然成熟,却依旧如同当年那般真诚,一颗心彷彿也暂时暖了些许。

    当初那个喜爱推演战场战线,总自称本大爷、傲娇负气的少年……如今却是当真也同她一起长大了。

    他现如今,已是智勇双全的江东名将了──真真是物是人非啊。

    「哎,我知道,伯言那小子同我说过妳的消息呢,否则我可真要以为妳是出事了──」扯扯脣,他无奈地吐口气,双手扶于她双肩上,睇凝半晌,却是蓦然挑脣笑起,「八年未见,丫头也长成大姑娘了。」

    眼里倒是慨然,他望着她如水般淡静的眸子,与当初那个胆小怕死、遇事却十分坚毅,说话又是战战兢兢的小姑娘,却是真的有所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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