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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乡村小说 -> 《江山如梦》全文免费阅读 章回十九《心不由己》(2)
- 章回十九《心不由己》(2)
建安十四年初──孙权合肥落败，荆州四郡却捷战而胜，曹仁及夏侯惇等不得不退回许都，再与曹操从长计议。诸葛亮用计令刘备先佔军四郡，然后以大军无以为屯之名暂借荆州，并允诺待他们拿下益州后便还。
还？这话鲁肃兴许会信，周瑜却是断不可能相信的──
诸葛亮与刘备，图的不便是立足天下幺？如何可能轻易归还！只是现方形势如此，孙刘拆伙只会再惹来曹操偷袭──他们还不能与刘备反目，却只能暂且隐忍。
而何若舒虽已决心为江东谋划，于刘备那里动向，却仍是心繫。
陆逊知她终归是放不下，终也是出自一分多年相识的相知相惜，于是也未明说，便暗里成了她的种种消息来源。
可立春才方至不久，陆逊的探子，却便来了一个于江东为机、于她却为悲的消息──
「伯言此话当真？」怔傻地一颤，何若舒听了他所说，手中茶盏瞬时落下，温茶洒了一桌，她却仍只盯着他，彷若未知。
陆逊神色凝重地略一颔首，歎然略详述道：「绝无半分假。刘备侧室甘氏，几日前，已然重病……殁了。」
而她怔然一瘫，却是浑然失力，彷彿被人在心头重重敲上一记，久久不能回神。
◇◇◇
赵云独自回夏口后，对于骤然消失的何若舒，除知情的宫月外，便也只有刘备和诸葛亮没有问起了。
然而无论旁人如何逼问，他却只字未语，仍依计领兵上阵，大破南郡归来。
营里于他与何若舒之间的事儿传言因而更盛。有人说是何若舒弃了他走了，亦有人说是刘琦为女儿逼走了她……
他却半点儿不愿解释，只上阵时，关羽却察觉他似乎次次都更像是不要命一般无惧无畏地冲锋陷阵──冷肃清漠的面容下似藏着什幺，他仍然谦谨慎微，却是真的不再笑了。
与何若舒毕竟算是有几分交情，张飞关羽等人几次关心提起，却也皆是无果，只得他一个「是我负了她，仅此而已」的答案，于是只得歎然，便也不再问。
之后，刘琦病死，此事最终也便随着不了了之。
然赵云自南郡归来后，甘夫人却随之病倒……他依何若舒所盼，带着她临前书信去见她时，那个素来明亮清婉、仪态大方的女子，已然病得几乎只余下苍白。
「舒舒她……没想竟然，还与孙家有这样一层渊源……」
敕退左右，甘夫人半卧榻上，看着这个她也算照看多年的妹妹所留字句，不由得蹙眉歎然。
「这姑娘……这一生，太苦了。」
望着她垂悯神色，赵云仍旧沉默，只心却也微微收紧。
是啊，到头来，她这一生，怕是几乎从未为了自己而活……
「我知你也有你的苦衷……可子龙，我只求你，切莫怪夫君……」哀然抬眸望他，甘夫人目光有些悲伤，轻抿起脣，却仍是哀求，「夫君他……要想得太多，要顾得太多，有时……却也很难两全其美……」
听她说起刘备，赵云歛眸，只淡然摇首，「末将已誓一生追随主公，自不会有任何怨言。」
舒舒的离开，多半有些是主公的默许，他明白。既留不住她这样一个能够要胁江东的棋子，便乾脆放她走，来换回对于他的信任……他也懂。
对于她非不得已的离开，他隐约明晓，这里头原因并不只江东……可江东毕竟是养她育她的故土啊！她要回去，他有什幺资格理由拦她，令她更为为难？……
「有你们愿意这般支持夫君，我也就安心了……」眼稍有泪光盈上，甘夫人涩然一笑，眼里有愧疚，有哀戚，也有安心。
她命已不久，再不能照看尚未长大的禅儿、照看她的夫君……她盼得不多，只望她走后，禅儿能平安长大，夫君也能安乐无恙……
攻克南郡及襄阳后，赵云又领兵取下桂阳，并受职太守。期间，原太守赵範原要将寡嫂樊氏许与他，但为他所拒。
不久，赵範叛变，他便也未受牵连。
「听闻樊氏貌美倾城，子龙为何相拒？」脣畔含笑，刘备望着他，眼底思绪却不明，「不过一个女子罢了，如今既赵範已斩，不如纳之。」
知他是暗语试探自己意思，赵云神色却淡漠谦歛依旧，「既只是女子，便也不足留心。现今荆州未平，益州未取，我军局势仍未定，末将身为主公臣下，何敢言立家？」嗓音浅浅，他一贯冷肃地出声回应。
何况她走了，那幺他娶谁也都无须留心了……即便能相敬如宾，却也只能相敬如宾。
他这一颗心，这一生，只给一人。给了，便是没了。
「天下平定，怕不是一昭一暮能为……子龙莫非却不打算成家？」神色忧虑地侧首望他，刘备开口，却是在试探他对于刘琦一事，如今究竟意思如何。
赵云微顿。
「子龙，我最后只有一个心愿……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允我。」
「我不要你为我孤老终生。我走后，还是想见你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待益州取，末将……便会成家。」神色微敛，他低眸，将眼底哀戚掩去，「届时，所娶何人，全依主公而定……只末将无德，此生只得一妻便足矣。」
他允过了她要娶妻生子，也确实不愿见她这样一个姑娘，因而孤老终生。
所以……这是他最终的条件。至蜀中后，刘备要用他取娶谁笼络谁，他都接受，但只是为了与舒舒之约──
至于舒舒……他想那孙权，定不会……亏待于她吧。
而荆州四郡拿下后，诸葛亮便计议令刘备以无处屯兵之名，向孙权「借」下荆州──
因已先动攻势佔地，又得维持合盟关係以抗曹，孙权自也只能隐忍答应，只却是苦了几番前来交涉的鲁肃，两面为难。
然于荆州平定未久，甘夫人便已殁去了。
身为跟随刘备戎马一生的女子，他不知他是否真心待过她，但至少，她确是得了刘备的敬爱。
可他想……若舒舒听了这消息，怕是定会难过的吧……
但他如今，却再不能相伴她身旁了。
刘备于推举之下领了荆州牧，为荆州太守。而于此时，孙权更于允诺借出南郡及江陵之时，提了另一件事──
◇◇◇
「不嫁！我不嫁！我绝对不嫁──！」
孙府家中私议厅之上，孙尚香一听见孙权所言，颜上血色全无，轰地便站了起来──「二哥、那刘备都已然年过半百，怕都不晓得会活上多久……我不嫁他、我绝对不嫁他！」
话声大得几乎响透整个厅子，她态度坚决，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大哥走后，二哥一向都是最疼她的，她要什幺，二哥很少说不……她才十九岁啊！那刘备、都已然要届知命了，他几乎可以做她爹爹！可二哥方才竟直、他已盘算好，要将她嫁给刘备！
孙权见状，语气却是一沉，「尚香，这由不得妳。」
话音威重，他开口，却沉得令整个厅子的人都不禁为之一怔。
孙尚香也愣了。
孙权未尝如此兇过她，她却几乎不敢置信，标緻漂亮的小脸全僵了，却也从指稍逐渐泛起了冷意来……
三子孙翊见了不忍，又无他法，只得开口安慰她道：「哎，尚香啊，我听闻那刘备，虽说年过半百，但仍是英姿飒爽、俊朗温润，也是个不输咱们孙家的英俊男子……嫁给他，其实也不算委屈幺。」微微起身安抚，他欲将妹妹拉着坐下，心里也不禁不忍起来。
这孙府上下，唯一姓孙、又是姑娘的，也就孙尚香一个了。而于她，他和二哥都是捧在手心里疼的，向来哪儿有一件事情不是顺从着的……可如今荆州被佔，刘备势力壮大，江东却处被动之势，北方又有曹操虎视眈眈，难保哪一日刘备不会反扑……将尚香嫁去给刘备，这是非不得已的权宜之策啊。
且此计虽是周瑜所提，但朝堂之上，众人都是同意的。
毕竟他们与刘备如今为同盟，刘备手下又有许多贤臣良将──让孙尚香嫁去与之亲上加亲，并加深同盟关係，这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可于孙尚香而言，却并非如此……
「我不要嫁！」面色微微有些苍白下来，孙尚香不愿落坐，忙又慌乱地回首望向坐于另一边的何若舒，「舒姊姊、妳告诉二哥，那刘备和爹爹的年纪相当，都能做尚香的爹了──我不要嫁、舒姊姊，妳知道我心里头分明──」
「哎，尚香这样可是有些太淘气了啊。」发声抢话，落于孙权身畔的侧室徐氏──徐姃并不让她开口，缓缓出声，捧手便端起茶来，「女儿家的婚事，本当便该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儿能由自己主事？何况那刘备也是人中龙凤，便是嫁了，也不算亏待于小姐呀。」玉指纤纤，她颜容秀丽清婉，睨着何若舒的目光却有些清冷。
自正室谢氏约两年前郁郁死后，身作孙权二夫人，徐姃便将自己当作了后院主持，自更不满于何若舒──从赤壁一战，这自称孙氏养女的步氏回至孙府后，夫君便很少再眷留于她的府邸，却几乎都去寻她说话……
她如何能忍！如此一个女子，分明也无几分姿色，却怎生便有办法将夫君这般迷惑住？
可她还真与这府中上下最为得宠的小妹孙尚香关係甚好，于外还有周瑜路训等人，夫君甚至于她还有些言听计从……若再令她说话，却是置她这夫人于何地！
而话头被抢，何若舒一下没法子发话，却也确实不知该如何发话，两难之下，只得无措地四处张望。
这偌大孙府，她已有许久未归，多处都已大不相同，参与家族私议更是头一遭──她确实是想替尚香说情的，可比这更好的法子，她却又偏偏想不到……
「我──」
「尚香。」再次出声，孙权神色沉沉，眼底带无奈，却是坚定而不可拒，「现如今，刘备声望甚高，身边又多是贤臣良将……江东北有曹操觊觎，刘备虽为友，却也不可尽信。可倘若妳嫁过去，便能令刘备于江东留上几分情份，并更为亲近……」
「这门亲事，寡人与公瑾已去提过，刘备也允了。如今向妳提起，不过是知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