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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乡村小说 -> 《江山如梦》全文免费阅读 章回十七《火烧赤壁》(3)
- 章回十七《火烧赤壁》(3)
心中感慨那样的连环大火，定又会令敌军死伤惨重……是啊，她却也只能感慨。生死有命，他们既是各为所主，纵然是不由己，但这乱世，若非他亡，便就是己殁了吧。
正望眼想如此壮阔的情景究竟会是整生一番模样，她恍然沉思着，前头军营处却忽地踱来一个侍卫，恭谨地走到她面前，拱手揖道：「步姑娘。」说着，他也未看其他人，只神态颇为卑微地对着她，「周都督令小的前来相告姑娘，久未与姑娘相逢，盼能入内一叙，不会耽搁姑娘太久的时间。」
见状，一旁诸葛亮却是神色一凝。
──终究还是来了。
并未察觉诸葛亮神色有异，何若舒回神望去，愣地眨了眨眼，「公瑾大哥？」几分惊喜地指了指自己，她不住讶然。他和她虽关係算起来也能算是兄妹，但关係一直较为疏淡，不想他竟然会主动找上自己来？还真是稀奇──不过说来，他们确实是许久未有说过话了，她也正好很想见一见他。可……
几分犹豫地回头望向赵云，她望过去，却只见他莞尔笑道：
「想去便去吧，若是忧心，大不了我送了先生回去，再渡船过来等妳。」了然地笑笑，他知她心繫着故人，又怕耽误行程，才因此有所踌躇。
「都督有言，若诸葛先生着急，可之后再让人送姑娘──」
一旁侍卫还要稟报周瑜的意思，诸葛亮却先笑着出言阻止，「多待上姑娘一会也无妨，只是亮却希望，姑娘能不去赴约。」神色几分肃重起来，他开口，样子仍是温和，只望着那侍卫的眼光却有些凝重。
赵云闻言不解，何若舒更是一愣。
「先生何出此言？」偏头望去，她想了想，仍是不能理解他这话的缘由──可诸葛亮一向也不是会乱说话的人呀，又究竟是为什幺说不希望她不去见周瑜，前些日子不还问过她怎幺不去见的幺……
诸葛亮闻言，先是侧首看了看那里神色安然依旧的侍卫，又去看满脸疑惑的何若舒，却是不禁喟然。
看来他也早已知道，无论自己这番如何说，她都是会去的。
「只怕姑娘此去，再无法回来。」话意深深，他只能垂眸喟叹──纵然早有所知，可这毕竟，却并非是他所能插手的事儿……
并不甚明白他意思，何若舒以为他是戒备周瑜，于是扬笑便道：「公瑾大哥他……无论如何，也都算是我大哥，不会出什幺事的，我也定会回来。只是就得麻烦诸葛先生和子龙稍待我一会了。」笑着对他俩颔首示意过，她随后方望回侍卫，礼貌地略一拱手，「那便劳烦你了。」说着，她几分眷恋地又看了看赵云，这才乖乖和侍卫离去──
而看着她与侍卫离去的背影，诸葛亮却只得无奈摇首。
无论是身作宫月的夫君、她的朋友、又或作是刘备麾下策士……他都不望她去赴约周瑜。
只能歎他察觉这事情时，却已为时已晚。
然而，既拦无可拦，也只得听凭造化了。
◇◇◇
被领着前去见周瑜，何若舒一路缓缓步至军营最里头的主营之处。
于赤壁布营，是周瑜和诸葛亮同时想到的──她待过一次曹营，见证过曹操布营的严整规律，也在刘营待了许久，在江东更不是未曾随军，可这次孙刘连营里的严律浩蕩，却当真是令她又开了一次眼界。
有主君和大都督等人的助阵加持，营里的士兵，也各个都是士气振奋非常……说来，这里还有刘备刘琦那儿派过来联合相助的两万军马，算上孙府的战力，虽已有五万之多，却也比不上曹操那里的数十万之多。
──这样悬殊的战力，也莫怪这一战赤壁，会成为名成千古，百世不衰。
当掀开帐幕，她便见了那一个翩翩英朗的俊美男子正坐于案前细细温茶。
年虽已过了而立，然去了当初少年时的那几分莽撞青涩，如今的江东美周郎──虽只一身轻便直裾，但稳重温雅、斯文俊儒，翩翩宛如一君子，却是当真无愧这江东第一美男子的称号了。
可她却竟莫名觉得，如今的周瑜，虽说是成熟平和了许多，也英俊了许多……却彷彿也苍老了许多。
「久未相见，练师如今却也这般大了，这岁月着实不饶人。」温茶的动作仔细而优雅，他说罢，方轻笑一歎，随后微微侧首望向杵在门口发愣的女子，莞尔挑眉：「怎幺，如今多年未见，练师仍同幼时般怕我幺？不过一把琴罢了，我又如何会记恨得这幺久。」几许挑脣失笑，他落坐于案前，亲手替她斟好了杯热茶，方又抬眼，似是在邀她前来同坐。
被他这话一点醒，何若舒的记忆这下全涌了上来──一下笑得有些尴尬起来，她心虚地眨眨眼，忙便踱了过去坐下，「哪里，只是八年未见，公瑾大哥真是愈发见得英俊潇洒了……呵呵呵……」
还说没记恨！不过就是弹坏了一把琴幺、可他怎幺却至今都还牢牢记得啊啊啊──
「哈哈……贤妹谬讚。」出声微微笑开，周瑜捧茶与她一敬，神色仍是从容温雅，只细看下，却竟透着几分清冷，「八年未见，练师别来无恙？」抬首，他脣畔含笑，黑眸如潭，彷彿深邃无底。
见他又是那样似笑非笑的熟悉神情，她莫名便又觉得战战兢兢了起来。
这种「童年阴影」还真可怕……分明他也没那个郭嘉那般邪气不羁，这一笑倒又令她彷彿如坐针毡了……
「练师很好，承蒙……大哥记挂。听闻大哥如今也已有了两个儿子，想必定然同大哥般聪慧勇武，将来定也是英俊潇洒的公子吧。」也与他捧茶敬过一杯，她扬笑开口回应，决定还是撇开心里头这一丝生分，「不知嫂子近来如何？大嫂和玉儿可也都安好？」语气殷切地问候，她想了想，终究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吧？周瑜从以前就总是这样笑，许是原便习惯藏起情绪罢了。
在这样的时候还愿抽空见她，他毕竟应当还是有将她放心上的……无论怎幺说，他毕竟都算是她大哥啊。
而听她难得去了字，唤了自己这一声大哥，周瑜微怔，心里竟有一霎顿然。
她终究是拜把兄弟的义妹，终究……也是将自己当作大哥的。
神色微歛一瞬，他手指微微收紧，却还是掩去思绪，微笑开口应：「婉儿挺好，近日又被大夫诊出有喜，便留在会稽安胎没有过来了。大嫂自那之后便一直在山林隐居，偶尔会带着玉儿和绍儿回来……如今玉儿也有八岁，倒与大嫂有几分相似了起来。」眼里盈着笑，他开口，语气十分轻鬆，彷彿只是普通闲话家常。
于是她也笑，「既然和大嫂相似，想必玉儿将来定也是个美人儿……那绍儿呢？还有琰儿……八年了，大哥的孩子，各个也都大了吧？」几许歎然望向窗口，她再问了一句，心里却不禁有些惘然起来。
多年过去，这儿一切看似如常，可细想起来，却是真正的物事人非了。
孙琰、孙玉、孙绍……当年孙策留下的这三个孩子，她那年走时，也只有长女孙琰年满两岁，如今怕是都到了能四处玩闹的年纪了吧？还有周瑜，如今竟也有了两个儿子，而小乔腹里还又有了一个……若正好是个女娃，岂不是便能够凑成佳偶了？她莞尔。
至于变化得最大的，恐怕……却还是仲谋吧？
「绍儿如今七岁，十分爱玩，倒是喜欢玩枪弄剑，样子也和伯符相像。玉儿的性子便如大嫂安静乖巧，只是琰儿的性情颇为倔强刚烈，经常一言不合便与人恶言……这孩子可怜，历经多番波折，总是比他人要来得极端些。」轻歎一声，他望着茶面缓缓发话，一面说着，思绪却有些複杂了起来。
他终究是──得要狠心走到这一步。
「听闻琰儿是给吴夫人带着的，虽然性子倔了些，但应当也是个乖巧的姑娘吧？」几分安慰地开口，她见他如此，不由得更觉得他实在辛苦……这八年以来，恐怕一直都是他在后头劳心赴命地帮着孙权的吧？
也莫怪他这会看着，容颜却是真的比当初要显得沧桑了……当初的周瑜是潇洒翩然，如今，却也只能是步步深沉为营。
周瑜闻她这一提及，神色一顿，歛眼一歎，却蓦然有些哀伤了起来。
「吴夫人离世后，琰儿的性子便更要强了，每逢大嫂回府，总经常和两个弟妹一言不和就吵起来……」
何若舒却是猛然一顿。
离世？……什幺离世？谁离世？
「……大哥说什幺？」双眸瞠大，她心口微微发着颤，便连握着茶杯的手也一丝丝地收紧，「吴夫人她、她离世……」
那是何时发生的事情？她竟然……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莫怪……莫怪那时尚香听她提起吴夫人时，神色会那样怪异吞吐……
可怎幺会这样呢？孙坚走后，便一直都是吴夫人在照料着孙府内务事……后来孙策离开，她怕吴夫人伤心挽留，便没有前去道别……可、可怎幺会、却连她也──
周瑜慨然摇首，「前几年的事儿了。六年前，江南来了一场大雪，吴夫人身子勘受不住，请了许多大夫都束手无策，交代完后事，不久便就去了。」
听着周瑜的话，何若舒的心却更沉，空落得几乎恍惚。
六年前……建安七年……竟只在她离去吴郡后两年，她与子龙相守未久，吴夫人便离世了……
而她、她却是丝毫不知情……
「仲谋和大哥这些年，定是……十分辛苦吧。」恍然出声，她话声落得结结巴巴的，只觉喉间酸涩乾哑，「待此战过后，我能……我能去，好好地看一看伯符大哥、孙大人和吴夫人幺？」愧疚地抬眼望他，她心里却开始有些悔恨了起来。孙府待她恩重如山，她当初却那样不辞而别……他们心里，说不準其实是恨着她的吧……？
如此，她却又哪里有资格说要去祭祀他们呢……可若未一见，她这心里头，却是怎样也无法安下心……
周瑜听了她这声恳求，也未答话，只是沉沉地垂眸沉吟，似是在思量着什幺。
「练师，妳离开刘备，回到江东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