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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乡村小说 -> 《江山如梦》全文免费阅读 章回十四《一骑当千》(5)
- 章回十四《一骑当千》(5)
「姊姊！」忙下马过去查看，何若舒将她拉过来，只见她身上凌乱不堪，似乎是一路死命逃来的，「姊姊无恙真是太好了！糜夫人和阿斗呢？」约略地看了看她身上确认无伤后，她心底略舒口气，又望后看了一看，却没看见另外两个该出现的人。
甘夫人含泪摇头，「方才阿斗让糜姊姊抱着，而我与姊姊弃车逃了之后，杂于百姓中逃窜，却又出现一支军马沖散了我们……我独自逃来了这里，却没有看见他们……舒舒、子龙，求求你们，那是我唯一的孩子、是夫君的骨血……」
双手哀求地紧紧抓着两人，她哭得几乎肝肠寸断──好不容易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却怎会这样刚好碰见这样的磨难？她的阿斗、她的孩子……那是夫君唯一的骨肉啊！
闻言，赵云眉间紧锁。
竟然这时候又被沖散……莫非糜夫人和刘禅，真的凶多吉少？可……他无法保护百姓已是失职，又怎能让主公唯一的骨血也失去？
「夫人放心，我赵子龙就是拚上这条命，也定将二公子带回来。」
沉沉出声，他开口，却字句坚定非常，「舒舒，妳带着夫人回去寻主公，前头不远处，糜竺将军应当就在那里。」回首去望向她，他将甘夫人交给她，又看了看前头茫茫尘土……虽也是凶多吉少，但糜竺糜芳二位将军毕竟也是豪杰，应当不会轻易在这乱军中死了去。且无论如何，都得有人将甘夫人送回去才行──
「子龙？」听他如此说，何若舒愕然瞪大了眼，一下明白了他的想法──原来那里现在已经全是曹军了啊！如今这里只剩他们两人、敌营又这般凶险……她怎幺能让他一个人冲回去！她登时皱紧了眉头，「不行，我和你去……」
「舒舒，听话。」
眉眼微微柔和下来，他望着她，温柔却不容拒绝地浅浅笑笑，「得有人送甘夫人回去主公身边，我也不能弃了糜夫人和二公子……舒舒，妳还得去替我向主公解释，我可不是投敌了去啊。」眼里带着些无奈，他仍是笑着，却看得她心头发酸。
她紧紧咬脣。
他说得没有错。他的副将已经在方才乱军中被杀死了，如今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更不可能带着甘夫人这样孱弱的身子去找阿斗和糜夫人……可是、那幺凶险可怕的一件事啊，敌营里危机四伏，他会不会去了，就再也回不来……
「傻丫头，我还得护着二公子，无论如何，都定会回来见妳的。」看着她挣扎地垂首不语，他心疼无奈一歎，上前一步，竟是将腕上一条他随身戴着的髮绳解了下来，繫到她手上。
「这是幼时我母亲留下的。以此为信，我赵子龙发誓，定会活着回去见妳。」
她怔怔看着手上那条已有些破旧的髮绳，又抬眸看了看他温柔而坚毅的神情。
平时几乎都是掩在他袖口下，她并不常见到，如此说来，这竟是他娘亲的遗物……
「……好，我信你。」深吸口气，她握了握腕上的髮绳，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后拉起甘夫人的手，俐落地上马后，将她也一同拉上了马来，「驾！」
向着与他全然相反的路，她头也不回，快马加鞭地护着甘夫人离去──
而他深深凝视她片刻，随后亦上马，回身，提枪冲进了敌营里……
──舒舒，待我归来。
◇◇◇
只身闯入敌阵，赵云身旁已无同营人，只能独自挺枪奋力杀出血路来。
曹军一心在追赶刘备，却没料得会有人这般不要命地冲过来，一时都惊诧得摸不着头绪，只得拚命提剑去挡：「来者何人！」
而他眉目一凛，也未答话，只将银枪直指向前，「休要挡路！」说着，他并不多言，横枪便将人挡开，又猛力一挥，把前头来阻的敌军甩了出去！
「──将军欲何去？」
才正挡杀一路军队，一旁便蓦地传来声音，他望过去，只见是一名原来为他麾下的侍卫，背上中了几箭，正吃力地伏在草丛中，气息微弱。
他见状，连忙翻身下马来，「敌军沖散了队伍，我正寻着大夫人和二公子，你可有看见？」
「夫人抱着公子逃到那里去了，兴许边在那口枯井附近……」艰难地撑起身子，侍卫目光向远处一个废弃民宅望去，随后却是苦笑又看回向他，「将军，小的如今已身负重伤，是再走不动了……小的只求将军，能替小的好生照料故乡老母亲……」
看着他眼底的恳求，赵云心口一沉，重重地颔首应声：「好，我定然不负你所託。」看了他一眼，他说罢，朝着他重重一揖，便回首上马，速马离去……
──这一战，终归是损了太多人。
骤马望那处废弃的草屋奔过去，因位置偏僻，一时竟无人注意。他过去时，便正见到糜夫人披头散髮啜泣啼哭、浑身髒乱狼狈地缩在稻草堆与枯井中间，手中尚抱着面颊染了髒汙的婴孩，着急而茫然地安抚着孩子──
「大夫人！」
慌忙下马跪地去迎，赵云垂首抱拳过，随后上前去看了看她怀中婴儿──虽然偶有哭闹，但却是安然无恙，他这方鬆口气。「夫人，末将来迟，还请恕罪！」
「赵将军……！」眼前倏然一亮，糜夫人愣地看着眼前的人，眸中这方重新燃起了光芒来──差点儿就要弃了求生的意念，可这终究，还是有人来了……！
「夫人，战场危险，还请儘快与末将离开这里。」侧首望了眼四周，他神色凝重地开口，抬手便要过去将他二人扶起，然糜夫人却只将手中孩子小心地捧起来，欲要递给他。
她只含泪摇首，「不久前于乱军之中，我的脚已被箭所伤。赵将军身只一骑，如今这孩子，是夫君唯一骨血……还请将军速速救走这个孩子吧！」看了眼草堆下流了血的腿，她哀伤地笑了一笑，神色坚决。
自嫁给刘备，她便知晓，自己样貌并不出色、也不善于讨好男人……夫君于她相敬如宾，虽不算宠爱，但也是敬爱她非常，可她身为大夫人，却始终无法替他做什幺，甚至便连绵延子嗣，也是毫无他法──她一无是处，却只是个拖累他的无用女子……
而如今情况至此，她也总算，能尽得自己最后的一点价值了。
赵云闻言蹙眉，却也未接下那婴孩来，「大夫人既然脚伤，便请上马，末将定于前步行死战护夫人与公子安危。」
糜夫人也是主公髮妻，他怎能为救二公子而弃她于不顾？如此，岂不是不恩不义！
听他这话，糜夫人颜上笑意更涩。「将军怎可无马？妾身嫁给夫君多年，一直一无是处，如今更不能成了将军的拖累……还请将军、速速带着这孩子走吧！」眼中隐隐有泪，她话却是说得决绝非常。
然而她此话方落，后头却隐隐约约传来了遍地杀声──赵云眉头一皱，神色因着急而更显了几分肃厉来：「追兵将至、还请夫人尽速上马！倘若夫人不从，吾连二公子也难保！」
糜夫人听他这话，眼里登时涌出了更多泪，望了望四周，最后毫无他法，只得将怀中婴孩放到了地面上，「还请将军替妾身，向夫君道声珍重！」泣声说罢，她便猛地扑上一旁枯井，于他措手不及之时，眼一阖、翻身落下了枯井──
「大夫人！」
愣地看着糜夫人投井自尽却不及阻止，他大喝一声，再去看了一眼，却是不忍再看……
后边喊声将近，他莫可奈何，既带不走她，又怕被盗尸，只得将草堆和矮墙一并推下去埋了枯井。将刘禅抱起，并拿了其中一块包覆着孩子的布来紧紧缠到自己身上护住，他沉沉看了井一眼，终究还是上马离去。
若知这女子这般死命护这孩子……甘夫人和主公，定会心存感激的吧。
他却是当真未想，这素来沉静的糜夫人，竟会是一个这样的烈女。
怀里还抱着年幼婴孩，他挺枪回马直闯，只见前头两名大将直直向着他提刀杀来：「来者何人、还不快下马受降！」
身边仅只自己一骑，怀里又有婴孩要保，赵云心一沉，眉目凛起，却也不答话，只猛地骤马上前杀去，「喝！」大喝一声，他提枪与领头大将周旋几回，又起手杀了几个敌兵。被几路敌将围攻着，分明是情势凶险，然他却是毫无退意，一人在敌阵之中，竟真直直硬闯出了一条血路来──
最要紧的毕竟还是怀里孩子，他也不恋战，与领首大将周旋几回，便夺空奔离──曹军却都不禁被他这般气势给震慑。他仅只一骑在这敌阵里头闯、却竟如入无人之境，彷彿来去自如！
手起枪落间，他已然逐渐离了敌军所布大阵，眼看长板桥将至，正要过去，两旁却蓦然传来一致拉弓声响──
「来者战将、可留姓名？」
山坡上传来曹操喝声，他微顿了顿，将怀里刘禅护得更紧了些，抬眼朗声喝应道：「吾乃常山赵子龙！」说罢，他也顾不得那幺多，低下背脊，护着婴孩便策马快奔了过去──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孩子受伤！
坡上弓箭手已备齐，所有人都等着主帅令下，可曹操看着那个银铠身影，却终究终究是摆了摆手，没有让乱箭齐发下去。
「此等英雄，孤只要活捉，不许放箭杀了他。」冷眼睇凝战况，曹操开口下令──如今刘备只是逃窜，他就不信他这回当真杀不了他！
「子龙！」
前方张飞蓦地领残军杀了过来，赵云见状，知后还有更多追兵，连忙开口喊道：「益德援我！」
张飞方才才得他消息，便提长矛杀了过去，「子龙且走，俺在这里挡追兵！二哥已在江边接应，子龙速去会合，俺一会便去！」
「好！」沉沉应了声，赵云自然信他，便护子策马错身离去。既有益德来助，又有云长接应──这总算是有救了！
怀中护着刘禅，他策马匆匆往江边赶去──
等着他、他很快，便要归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