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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乡村小说 -> 《江山如梦》全文免费阅读 章回十二《陌上箫笙》(3)
- 章回十二《陌上箫笙》(3)
「哎、不能这幺用，舒舒，快将油倒下去！」
「油、油……油在哪里──啊！烧烧烧起来了！……」
「……等会、舒舒，那是糖，不是盐！」
……
甘夫人的惨呼声在灶房响，通彻得连外头婢女都不忍看──里头那一片惨不忍睹的情景实在教人难以直视，想帮都毫无办法。
众人只衷心希望，届时用膳的人可别坏了肚子、还有千万别把灶房给烧了……
──直至酉时，日已全落。
看着她那边几盘黑得不成样子的菜餚，甘夫人只得罢手，盘手歎气。「罢了，拿我这里一些菜过去递补吧……妳那里的菜，还是别用了。」
望着何若舒那边形貌可怕的菜式，甘夫人又抬头看了看站在那头满脸沮丧的姑娘，不禁想起几日前，正是她在过来给自己送补汤谈天时，说过几日便是赵云生辰，觉得特别想替他做些什幺，才特地来请教她，希望能亲手给他做些事情……
她原来没想那幺多，便想教她做碗麵线和些简单的菜给他嚐嚐罢，想来也挺是温馨。正好她也许久未下厨给夫君了，便和她一起进灶房，想着能给诸位做上晚膳……没想她明明会照顾人，除了不懂照顾自己外，却竟然是一点儿厨艺也不精通，她是当真头疼得很。
「对不住，拖累了姊姊……都被我给搞砸了。」丧气地垂下肩头，何若舒叹了口气，觉得十分沮丧。
上回春节听子龙那般说后，她便想，他既然没有了家人，那幺她日后便年年陪着他过春节、生辰……虽说从以前她就不太能下厨，最多就是煎个难看的荷包蛋，怎幺这会换成古代样式的锅灶就更惨不忍睹了呢……
结果这下变成一事无成……全都给搞砸了啊。
甘夫人瞧她也是尽了力，还弄得一张脸被炭火燻得髒兮兮的，自也不忍苛责什幺，只得无奈笑笑，「不要紧，我瞧子龙说不準便是喜欢妹妹这份傻气。不会下厨也无妨，他不嫌弃不就好了？」从袖里拿出绢帕，她几分莞尔替她稍微擦了擦脸上髒污，鼓励地笑，「好了，妳先在这里收拾，我去外头替妳沾点水儿，擦擦脸啊。」笑说罢，她便拿着手上已然染得有些髒的帕子踱了出去。
何若舒默默颔首，随后便又继续收拾狼狈不堪的灶房。
然而结果甘夫人才方出灶房不久，迎面便见前头一人走了过来。
「夫人。」
垂头拱手一揖，方从主厅出来的赵云听说恋人正在这里替他洗手作羹汤……便觉得十分好奇，才马上过来想瞧瞧，却没想迎面正好见到主母。
那个丫头，什幺时候竟然还会做菜？他几分怀疑好奇，不过方才一路行来，似乎听闻她们这儿挺悽惨……虽说也是意想之中，但也不晓得究竟如何？
见来人正好是他，甘夫人颜上一刻讶然，随后方弯脣笑开，「舒舒便在里头，子龙进去寻她吧，我就先回房了。」扬笑灿烂，她招招手让贴身婢女过来，让她去吩咐将几道自己做的菜端回房里，而后径直踏步离去，也不打算再叨扰这小俩口。
这不正好幺──让他瞧瞧她可是耗尽心思。看那姑娘一个瘦弱身板，得替他挡箭、还得想方设法替他过生辰──她们女子啊，说来可是很辛苦的。
赵云见状，不禁有些困惑，但仍依言踏了过去。
而见几道飘着香气的菜式被婢女们一一端出，他想了想，这些是甘夫人所做？那幺她……
踏进灶房时，他放眼望去，只见几名婢女忙进忙出的，和一个颜面髒污、神色沮丧的姑娘正在收拾乱七八糟的灶房……顿了顿，他莞尔失笑。「怎幺下个厨就把脸弄成这样？」
还在低头收拾着自己做坏的菜，何若舒一听见这声音，几分呆怔抬首起来。
他怎幺跑来这里？
心下一愣，她这方想起桌面上还有她的「杰作」，连忙伸手过去，便要将东西一块收走，「你、你怎幺先跑来了这里……」
然而他却率先一步将盅盘收了过来，「听闻妳在这儿替我下厨，自然要过来看一看。」扬眉，他将东西递过去给婢女收拾，随后抬袖起来，失笑替她擦去髒汙。「怎幺了？摆着这张脸，谁欺负妳？」见她脸色不佳，于是他便开玩笑地道了句。
其实他也看得出，她这约莫是做得失败了？不过，他还真是鲜少看人进灶房竟然能把自己的脸弄成花猫，实在是……可爱得紧。
知晓他已经知道自己的主意，何若舒更丧气了。「没人欺负我……可我害你今日，恐怕是吃不饱了。」本是想替他做些事情的，结果却弄得这样……她垂头。
而他望旁边瞧过去，「那里不是还有几道菜？」
一面任由他给自己擦脸，她闻言跟着看了看旁边，方道：「那是甘姊姊做的，我做的就你方才收拾掉的那些，全搞砸了……啊、那个别吃！」
眼见他竟然大步挪过去桌旁，拣起了筷子，便往还未收走的大锅里搅了一口麵线起来，她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想阻止，然而他却已然淡定非常地将东西给吃了下去──
神色一贯淡然，赵云将麵线嚥下，只略略扬眉，颜上神情也没几分变化。「还行，就是盐放成了糖。」似笑非笑，他侧首过去望向她，竟然又夹了一口起来继续吃。
何若舒见状傻眼，忙伸手过去抢木筷，「别吃了，哪有人吃甜的麵线。」那东西怎幺想，味道都很怪异吧？怎幺他竟然吃得这幺淡定……他的胃是铁做的幺！
他却扬脣轻笑起来，「生辰吃甜麵线也挺特别不是？既然是妳做的，我哪有不吃的道理？」说着，他便逕自去拿了碗来盛满，眼里笑意更盛，似乎心情挺愉悦。
「不是、还是别吃了，等会要是吃坏肚子怎幺办？」慌慌张张地想阻止，她却又拿他没办法。她可没法保证自己放错的只有盐啊！不过说起来，该不会以前她也做过甜的荷包蛋之类的东西吧……
「哈哈……那也无妨。」扬声笑得欢快，他盛完麵，便连着甘夫人留下的几样菜和旁边大饼一同端起，另一手伸过去揽她肩头，「咱们去池边吃麵，我顺便给妳洗脸罢。」
「……」见他高兴，她便也不好说什幺，任由他拉着她踱出灶房。
哪有人喜欢吃甜的麵线的……她在心里嘟囔。那吃起来不是很奇怪幺？怎幺他看着倒是吃得很开心……怪人。
但至此，她的心情却莫名好上了一些。
虽然几度都是夜间互访，但总还是得避些嫌。赵云想了想，又看她脸上髒成那副德性，才想着乾脆到外头来用膳。
虽说已经许久未过上生辰，但如今有她伴着，他怕自己今日和他共处一室……稍动了情，便会任性。
身上不似甘夫人会随身带着帕子，他便弄湿袖口一隅来替她擦净颜上炭火燻出的髒污，脣边仍止不住地含着笑。
「子龙看来，似乎心情甚好。」眨眨眼，何若舒看着他难得神色飞扬，便不住开口说了句。
而他闻言莞尔，「原先是不大好，但有妳如此，便也就觉得没什幺不好了。」浅浅地扬脣笑，他轻歎，随后便坐正身子，捧着手中的甜麵线开始吃了起来。
她却从他话中闻出一丝不对劲。「怎幺了幺？」
「刘公病了。」顿了一顿，他沉声说。
四字简要道尽，他眉间却浮出一丝忧虑，「虽说并不严重，可听闻蔡瑁趁此机会，一直怂恿刘公要立刘琮为后继。」手上动作微顿，他想起这些年头好不容易有个安稳，辗转却又是未明，不禁有些感歎。
刘表膝下儿女，各有长子刘琦、次子刘琮及三子刘修和女儿刘氏四人，皆出于去年亡殁的正室陈夫人，而其中便属刘琦刘琮最有望继承荆州。原来继承是该选嫡子的，可近年说是刘表侧室蔡夫人的姪女嫁了刘琮，于是原无立场的蔡氏爱屋及乌，便一直与其弟蔡瑁怂恿要立刘琮，更还诋毁刘琦，让他到了较为偏远的江夏去镇守──
继承之争，说来其实也与他们无关。可偏偏刘琮一边是主和派，与曹操那里私下颇有些交集，一直怂恿着刘表投降──因而他们也是令刘表主和而未北征曹操，从而错失良机的原因之一……
荆州自古便是战略要地，曹操若平北方，下着一步定是来取荆州。若让这里沦为曹操属地……恐怕他们，又得该要逃亡了。
只是如今还尚能有刘表愿意收留，之后若要逃，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而今还能与曹操抗衡的……除荆州兵外，不便只剩下江东孙权了幺。
「病了？怎幺会这样……」虽说早先对刘表一直心存疑惧，但后来也算释怀了些，她闻言仍不免有些忧心。一方面也知晓荆州势力摇摇欲坠，内部争斗亦是不断……那个看似和蔼的老人，其实还是挺喜欢和平的吧？只是若他殁了，荆州定然又会陷入一片战火绵延──
看着她神色随即黯然忧虑下去，赵云歎了一声，随即伸手过去，将她的头微微靠到自己肩上来。「不是什幺大病，不必忧心。只是他活至今日，年纪也已届花甲，身子总是有些大小毛病的。」笑笑安慰，他正好将麵吃完，便将碗放到一旁，「好了，今日便不说这些，咱们聊些别的。」莞尔，他侧首过去望她，眸光一霎温柔了下来。
这些风雨，若是可以，他还是想尽少让她知道。
他虽然挺喜欢和她并肩而行，但若可以，与其让她忧虑、甚于身陷危机，他宁可这些事情全由他担着，而她便由他来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