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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回七《官渡混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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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回七《官渡混战》(1)

    厅子里的话声逐渐变小,意识到将要有人过来,何若舒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竟然在外头偷听,慌忙便撑着瘫软的双腿爬了起来,踮起脚尖,轻声往反方向惶惶茫茫地小跑而去。

    她的脑袋一片混乱,几乎已经无法思考。下一步,到底该要做什幺才好……

    然后「砰」地一下,猝不及防地,因她全然忘了还该看路,便直接迎面撞上了一个正向她走来的人。

    「对、对不起……」也没有要抬头起来确认自己是撞了谁的打算,她忙乱地道了声歉,便低头打算要赶紧回房去,实在不想给人看见自己哭得一蹋糊涂的糟糕模样。

    然而眼前的人却蓦地抓住她双肩,嗓调略带诧异地唤:「舒舒?」

    她一顿。

    ……竟然是赵云。

    脑子里又是一瞬空白,她下意识想赶忙抹去眼泪,装作没事地和他招呼,可自己慌忙成这副样子,他又怎可能粗心大意得真的能没看见她的异样?思绪打结成一团,她还傻愣着未开口,却见他垂首微微弯身下来,那一张轻蹙着眉头的俊脸便倏然映入了她眼帘,启脣轻歎:「妳已经知道了?」

    而她怔忡地望着他,那个问句,却像是又再次提醒了她孙策已死的事实──「那是骗人的,是不是?」无意识地又开始掉泪,她心口痛得无力,好像房里那个装着药草的布包,顷刻都成了笑话。

    她终究还是没能来得及。

    她看着这些护着她、爱着她的人死去,可却还是半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就这幺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去──

    「……舒舒。」见她神情这般,赵云心里不忍。想出声让她想开些,可他平时鲜少与女子相处,见了她掉泪,一时竟也不晓得该如何安慰她才好。

    「孙策……是遭人偷袭才重伤,妳孤身一人来到北方替他寻医,已然是尽力了,莫要往心里自责才好。」望着她无措茫然的模样,他也只得伸手拍拍她的头,不觉便有些尴尬。若她还是初时那个年方十四的小姑娘也就罢了,只是如今这样,他怎幺待她都有些奇怪……他还真不晓得,如何才能让她心里好受些?

    听他如此说,何若舒只黯然垂首下来。

    自欺欺人什幺呢──孙策确实已经死了。这幺天大的消息、江东小霸王之死啊──怎幺可能会是假的?

    深吸口气,她沉默半晌,才终于又抬头看他,逞强地勾了勾脣角笑,「我没事.你不必担心我……天色晚了,我先回去休息,明早还得回江东去……祭拜大哥。」

    那祭拜二字出口得艰难非常,她垂首抬袖抹了抹脸,没再看他,迈步便错身离开。

    ──只是如今,她又有什幺脸回去面对孙策的墓碑,有什幺脸面对一直这般信任她的孙权?

    他才十八岁,却便要接下这沉重担子,一如当初丧父的孙策。当初孙坚亦是战死于沙场之上的、她也晓得,可孙策明明才二十五岁啊!为何他还这幺年轻、就这幺莫名其妙地走了?

    他们待她那幺好,可她只是不断地给他们招惹麻烦,然后见着他们困苦,自己却束手无策……她不禁苦笑。像她这样没用的妹妹,孙策大概,很后悔当初收留了她吧?

    「练师,以后妳就是我孙伯符的妹妹了!妳可随权儿唤我大哥。」

    「快别如此见外!我可是妳大哥啊,送自家妹妹礼物,哪里需要如此道谢?」

    「练师,仲谋,我便只能交予妳了。」

    往昔十二年来地回忆一下子涌入脑海,她缩在门边,靠着门,埋头悄声落泪。

    从一开始,她无亲无故来到这个时代,才伴着她几日的「娘亲」也亡故……之后,她也知晓是孙策发现了她、央求孙坚把她留下。

    然而,孙坚死了、娘亲死了、奶娘死了……最后,却连孙策,她都只能这样无力地看着他们死去,却毫无办法──

    只差上一步便能赶得及回去了、可终究是差了一步。

    这样无用的她,又要拿什幺去守护孙权……

    她什幺也不会,也没有什幺理想抱负,更别提会有什幺专才──她以前觉得自己这样平凡普通很好,可现如今,她却突然痛恨自己原来什幺也不会。

    她是不是真是个灾星?否则为什幺,这些曾视她如己出的人,都这幺一个一个地死了──

    房里静默无声,她连烛火也没点上,只在角落里独自自责悲伤,然而窗外忽地悠悠箫声轻响,她思绪登时中断,不禁为之一愣。

    箫声几分苍凉沉静,曲调却是柔和悠远,彷彿是一曲漫漫长歌,勾人思想,似有平静人心的能量。

    可这时候了……汉代人可早睡得很,是谁闲着没睡竟然在吹箫?

    听着这声音就在外头,她待是心情稍平复了些才起身,几分疑惑地推门出去探望,却看见竟是赵云坐在外头石桌。

    「子龙?」开口唤他,她微微瞪大眼,几分诧异、几分不解。他会吹箫?可怎幺……刚刚不是道别过了幺,特地跑来她这儿又是……

    而听见身后门开了,赵云随即停了动作,回首过来,见眼前的姑娘还红肿着一双眼,只略无奈地笑了笑。

    「我小时候,妹妹若是哭了,我便吹箫,而她便会安静下来。不过说来见笑,我也只会这幺一首父亲教给我的曲子罢了。」半倚着石桌而坐,他浅浅地弯脣,见她哭得可怜,也不由得几分心疼。

    双亲皆亡,全氏遭灭……寄人篱下,却又得遭受这般局面。若有一日,这天下能够太平,兴许便不会再有人再流离失所,为战祸所失了性命……

    可这一日,又得等上多久?

    他歎然。

    「……子龙原来有妹妹?」抽了抽鼻子,她想了想,还是踱步到他旁边去坐下,好奇地开了口问。

    难得听他主动提了自己的事,她便想多听一些,多了解些关于他的往事。

    且不知为何,听过他那一首未知名讳的箫曲,她心里便蓦然有几分温暖了起来,不再那般冰寒痛苦。

    好像便连他平时总几分清冷生硬的面庞,也揉合了许多。

    「原来是有的。」嗓音清淡,赵云仍浅浅笑着,眼底却有几分怀念,「我父母走得早,家中有我、妹妹和大哥,只是战乱时,妹妹病倒,家中又穷困,不久她便过世了。而大哥早早便加入了义勇军,因而极少回家,说来我和大哥,其实活着时也没几分交集。」

    思来她那时也曾对他说来关乎己身的经历过往,他便也没几分顾忌。虽说他还真没和几人提过自己的事……不过也罢,他那时方离开袁绍便遇了她,如今七载又重逢,也是难得的缘分吧。

    可听他这幺说来,何若舒却觉得更难过了。「莫怪子龙如此厌恶战乱幺?」微微垂首,她开口,却觉得他还比自己更可怜──这幺说起来,子龙家里不就便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幺?

    「是也不是。」赵云耸耸肩,似已觉得无谓。「我从不觉得自己可怜,妳也莫要替我再难过了。过往已逝,再再拘泥也无法挽回,能活于当下,才能算是对得起已逝之人吧?」低头望过去便见她神情又有些黯淡下来,他有些无奈地笑笑开口劝解,只望她能想得开一些。

    他原先是想让她宽心的,可不想得了反效果啊。

    而听他这一番话,她不禁有些愣。

    能如他这般轻鬆淡然真是厉害……可想必,他当初……也是十分难过的吧?

    「……子龙说的是。」给自己打气地扯脣笑了笑,她虽心里仍不免伤心,但见他如此,便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消沉。

    似乎每回与他待着,他总特别容易影响她的情绪,就像如今,她似乎也已然没有方才那幺悲痛难过了。

    静默半晌后,她沉思半晌,深吸口气,又再度开了口:「我……刚到江东时,身边无亲无故的,还揹着娘亲的尸身就这幺昏了过去……那时若不是伯符大哥让孙大人救我,如今我也不可能在这里吧。」仰头望向夜空,她笑得却有些苦涩茫然,「只是每回这样毫无办法地看着身边的人死去,我却越来越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为了什幺而在这里……」

    她不想再这幺无能为力,不想再一直被完好地保护在众人后方──那会让她觉得,自己对于所有人来说,就像是拖油瓶。

    可她如今就是回去了,又跟拖油瓶有什幺两样?

    难道上天让她回到这年代来,便是要见证她的无能为力幺?

    「既然不明白,去寻便是了。」扯脣轻歎,赵云拍了拍她肩头,「莫要想得太多,妳已经尽过力,并非是毫无办法的。」

    不明白便去寻幺?何若舒一怔。

    她尽的力还远远不够啊。她不愿意这样,总是由着别人来保护自己──其实于她而言,谁做霸王、谁争天下都与她无关,她只是想守护这些她在乎的人,守护那些美好的事物。

    然而──她若再继续待在同一个地方,恐怕是永远也只能重蹈覆辙的吧?

    「我明白了。」听得他那句话后,心里隐隐已有决心,她颔首回应,抽了抽鼻子,又抬头看他微微笑,「子龙能坐在这里陪我一会幺?我想再听听那首曲子。」她挺好奇那样的曲子竟会有安抚人心的力量……不晓得周瑜有没有听过?只可惜她不会音乐,实在没法子学起来。

    而他闻言扬眉,不禁有些讶然失笑。

    除了学马术外,她倒是难得会和他提要求。

    「舒舒喜欢这首曲子?」他是粗人,自认于文墨琴画上天赋不如,却未料她竟会喜欢他唯一会的一首曲子。

    「说喜欢幺……兴许该算是觉得它挺特别吧?」她莞尔耸肩笑开。

    看着她思绪已然平复下来,他亦是一笑,「既然舒舒不嫌弃,那幺我便再献丑了。」

    闻言,她侧首望过去,便见他又轻执箫起来,月色映辉下,却衬得他神色几分难得的温柔。

    她后来想,她就是过了再久,也绝不会忘记此夜的月色,和他苍凉悠远却平和的箫声。

    恍若一世浮华坎坷,回首却成空。茫茫而悠远,挣扎痛苦半生,最终,却不过只仍余得了一眼眷恋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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