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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乡村小说 -> 《江山如梦》全文免费阅读 章回二《将星殒落》(4)
- 章回二《将星殒落》(4)
营里一片哀鸣。
虽是并非全然没有料到，可当主将战死的战报传至主营，一向爽朗乐观的孙策顷刻如遭雷击，撑着凝重悲痛神情，悲壮地落了男儿泪，于汉水前跪地放声大哭，闻之者无不跟着落泪。
「爹……爹……」年纪尚幼的孙权得知父亲战死，亦是哭得泣不成声，「舒姊姊，爹没有死的，大哥骗我的，是不是……大哥一定是骗我的，爹他怎幺可能……怎幺可能会死……」
爹亲是他心目中的英雄啊，一向如虎威猛的父亲，怎可能就这样被打败了？
瞧着眼前不过十岁的孩子，何若舒心里实在不忍。何其残忍？可这乱世似乎便是如此，生离死别都是如此正常不过的事情，彷彿一眨眼就会发生……
她喉头一哽。「不哭，权儿不哭，权儿是孙家子弟，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可以轻易哭泣……」将不断啜泣着的孩子抱住，她哽涩地喃喃安慰，伸手轻抚他颤抖背脊。
孙坚虽然战死沙场，但属下却仍带回了俘虏──刘表爱将黄祖。
军士们有些嚷嚷着要杀了黄祖为主公孙坚报仇，有些议和派希望能尽早退兵，然而几日来，孙策只是凝重不语，似还犹豫。
她知晓孙策的犹豫。若不是孙坚途中战死，取下荆州早是势在必得，只是因主帅之死，孙家军士气大挫，要趁胜追击，或出使要回父亲的尸首……他铁定，难以抉择吧。
「为主公报仇！」
一片静默里，不知是谁头一个站出身来喊了一句，而垂首默思中的孙策抬眸一望，却是父亲麾下老将，程普。
「大公子，请让吾等出兵，为主公报仇！」猛地站出身来，程普抱拳，沉沉跪地出声，一字一句在悲痛氛围中，敲入众人心坎。
而程普此话一出，身后一众出战派将士也跟着跪了下来，齐齐朗朗出声：「请让吾等出兵，位主公报仇！」
孙坚在江南一地，一贯是十分受人景仰，更为麾下将士所爱戴。此次襄阳一战战死，人人皆是愤恨之，一心想着定要为主公报仇──
「不可。」
然多日来沉默的孙策，却难得地开了口发话。
孙权和何若舒亦跟着侧首望了过去，一下军营因他的话再陷一片静默，待着他继续出声。
「父亲战死，我军士气大挫，若再出战过于凶险。」哑然开口，孙策眼里还带着痛，神情却无比冷静，「黄祖为刘表麾下爱将，他必不忍弃之，谁愿出使议和，换回我父亲尸首？」眸里还带着些许泪光，他却总算还是定了决心，不愿继续强硬出征。
此次之战，损失将士过多，何况还有父亲……他是不能再为了胜利，冒险出战的了。
如今他是主帅，他必须做出最好的决定。
而一听他如此说，程普立刻忿忿地抬首起来，「大公子！主公已为此战死，吾等怎可如此苟且偷生！自然是该趁此时机继续追击，并要回主公尸首……」
「莫再多言！」大喝出声，孙策眉眼一凛，瞬时吼得众人一片噤声。
孙权只是怔怔望着，大眼儿睁得大大的，似是恍了神。
「谁愿出使？」见众人总算信服下来，孙策吐了口气，再复出声询问。
「大公子，请予前某去！」安静了半晌，那头军士里忽然站起一人，孙策抬头一望，是营里一将桓楷，「某与刘表有旧，愿入城为使。」垂首抱拳，他道。
孙策见状颔首，「好，那幺便以桓楷为使……」
「大哥！」
一直待在后头何若舒身边的孙权却倏地出声阻断，踏着脚，大步跨到了前头桓楷身旁直直站着，「权儿愿随，请大哥成全！」有模有样地跟着抱拳揖身下来，他话一出，却令众人都吃了一惊。
「不可！」老将黄盖闻言立刻起了身来阻止，「二公子年纪尚幼，出使荆州之行兇恶，怎可令二公子前去涉险！」
而孙策亦颦起了眉头，并起身踱到了弟弟面前，蹲下与他平视，「权儿，大哥知道你想尽一份心力，可你还小，刘表还不晓得会如何应答，无论如何，这还是太过危险了……」
「大哥。」颜上还有未乾泪痕，孙权打断他，尚还稚嫩的脸庞却带着坚毅，「我也是孙家子弟，区区议和而已，谈和害怕！何况我是爹的孩子，跟着桓楷前去出使，不是更显得诚意幺？」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他抬首睁着还有泪的眼看着孙策，嗓音朗朗宏亮。
后头的何若舒愣了。怎幺前一秒还在哭鼻子的孩子，这回却变得这般勇敢了？而且他竟也没有误会孙策不进攻的用意……她突然发现，这孩子，兴许比她想像中要懂事得多。
「这……」虽知晓弟弟说得有几分道理，可孙策终究是担心。
他已经失去了父亲，禁不起再失去弟弟了……他才十岁，他该如何安心他就这幺去做议和使臣？
「其实……权儿说得还是有几分道理的。」观察了会四周情况，何若舒抖着胆子缓缓起身发了话，直视着孙策的眼，缓着气嚥了口水，「权儿和孙大人是血肉至亲，令他与刘表有些旧识的桓楷前去，便更显得我们有出使的诚意了。何况伯符大哥于江东也有些威望，那刘表断不敢贸然出手，引起各路诸侯讨伐的吧？」小心翼翼地道出自己几日来不断反覆所想的一切可能，她其实还有些害怕。说实话，这些也不过就是她的一些想法罢了，她只是总觉得也该让这孩子出去闯闯，但也不晓得究竟是对还不对……
「练师姑娘和二公子说得都有些理。」方才被驳回的程普再度出声，神情虽还沉重，望着孙权的目光却带了些讚赏，「大公子，不如就让二公子和桓楷一同前去议和吧。」
程普和黄盖都是在孙坚营里颇有些名望的老将，孙策闻言后侧首望去，却见那里黄盖亦已是认同神色，也只能大大歎了口气。
他昔日那个总爱哭鼻子的弟弟，这是真的长大了啊。
他也该不再护着挡在他身前，让他自个儿好好闯荡了。
「大哥！权儿平时都十分认真习武，会保护好自己的！」眼见孙策仍然默默不语，孙权着急地再度出声，就怕大哥不答应。
「大哥知道了。」脣边带着无奈的笑，孙策伸手拍了拍他的头，望着弟弟还十分稚嫩青涩的脸庞再歎了一声，「权儿也长大了，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呢？」欣慰地微微笑了一笑，他歎道。
「是！权儿会成为男子汉，好好地辅佐大哥的！」听见他的话，孙权连忙又朗声开口。
──他知晓，爹亲死去，接着便是大哥当家了。他一直都崇仰着父兄，之后──他也必然会成为像大哥那样厉害的人，守护江东！
「嗯。」孙策再拍了拍他的头，微笑颔首，随后是侧首望向后方的何若舒，「练师，妳弓术好，又时常伴着权儿，此次也能拜託妳伴着他幺？」虽知晓她是女子身，这种事情于她而言亦是十分危险的，可他终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他想，权儿的性子，她是最为理解的……让她跟着，他也安心些。
「练师知道了。」听见他指名到自己，何若舒一愣，随后亦垂首揖身。
他眼底的恳求，实在让她无法拒绝……毕竟孙策而言于她就像兄长一样的存在啊，已经失去了父亲，他肯定不能接受再失去孙权的吧。
那幺，虽然力量微薄……无论如何，她也都定然会保护好他的。
◇◇◇
「报──江东使者求见！」
正于厅内商议着如何处置孙坚尸首，外头信使却忽地急急来报。闻声，刘表捋着长鬚抬眸望去，便见为首一名将士与身旁一幼童相随于殿外，登时里头所有目光全聚到了二人身上。
江东？心下已有了底，刘表望向大殿门口，却见来者后不禁倍感讶然。思吟半晌后，他亦朗声回复道：「让他们进来吧。」
「参见刘刺史！」
一齐踏步入殿，同时双双揖身跪下，孙权与桓楷朗声开口，神色凝肃非常。
刘表麾下众将皆惊奇之。这孩子可不是那孙坚二子孙权幺？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孩子，如何却会一同出使来此？
「你可是孙权？」
桓楷还未开口提及谈和之事，刘表便大感惊疑地看着下头身板还尚瘦小的孙权出了声。
闻言却丝毫未有一丝害怕，孙权目光直直对向发问者：「是，我乃是江东猛虎，我父孙坚之子！」一字一句道得字句坚定，他抬眸望着刘表，神色毅然。
「哦？」神情带着几分慈蔼，刘表笑了一笑，却瞬时几分嘲讽起来，「那幺……猛虎之子，你一个十岁小儿，想来此与我谈什幺？」
他此话一出，下头几名将士瞬时有些轻藐地掩嘴笑了起来，一旁桓楷更是有些着急。这下不妙，怎幺一来这刘表就直逼着二公子问呢？若是有个差池，可该如何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