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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乡村小说 -> 《双子》全文免费阅读 ch09.虚幻的美梦
- ch09虚幻的美梦
一切都搞砸了。
唐铃与唐海棠被发现的时候，赤身露体，浴血破败，大剌剌被抛在村子里人来人往的地方，像活生生被展示的笑话，像赤裸裸对唐家所有的嘲讽与挑衅。
性病、怀孕、肠道破裂……难堪、羞耻、见不得人、不要脸！
村里掀起滔天巨浪，唐父震怒，唐铃的母亲因此自戕，他们甚至没有为她举行一个像样的丧礼，避人耳目，耻于掩埋。
为了避免再发生任何丑事，他们选择以铁鍊拴住唐铃，阻绝她的行动，至于唐海棠，则为她寻了个最仁至义尽的归处。
「为什幺要绑住唐铃？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她很乖，她一直都很乖很听话很懂事！是我找她出去的，要罚就罚我！」身体的伤痊癒之后，唐海棠对着母亲愤怒狂哮。
「不要管唐铃了，她妈妈都不管她了，我们帮不了她的。」唐海棠的母亲口吻轻叹，万分无奈，可是唐海棠却隐约认为，也许母亲正因为阿姨死了很开心也说不定。一场巨变，令她性格偏激，怀疑人性，更怀疑自己。
「我不管，我要去看唐铃！」正从房里冲出去的唐海棠被母亲一把拉住。
「妳先烦恼妳自己吧，妳爸爸他……他把妳嫁给三个村子外的一对兄弟，等妳身体养好了，就得过去了。」
「一对兄弟？嫁？我？我才十五岁！妳怎幺可以答应这件事？！」唐海棠双眸圆瞠，提声惊叫。
「就要满十六了。虽然对方年纪大了些，但好歹也是一门收聘的亲事，妳也知道，妳已经……都已经这样了，有人还愿意娶妳，已经很好了。」
「娶？不就是找个童妓吗？还是兄弟俩，甚至整个家族共用的那种。」唐海棠震惊过后，不以为然哧笑出声。
她讶异什幺？村子里有些什幺骯髒的勾当，她就算不是私生女，也见得够多了。
「我才不要嫁，我不会去的！我要去看唐铃，我要带唐铃离开这个变态的唐家！」
啪！母亲气极，重重搧了她一耳光！
「离开唐家？别说傻话了！妳拿什幺养活妳和唐铃？！」接着又紧紧搂住她，潸然泪下，深深跪在她眼前，抱住她蓄势待发的双腿。
「海棠，不要再惹麻烦了，不要再丢唐家的脸了！求妳，算妈求妳！不要再惹事了！就算不为妈，也得为妳弟弟着想，妈的后半辈子全靠妳弟弟分来的家产了，我们不能被赶出唐家，妈求妳，妈拜託妳！」
母亲死命磕头，前额碰地发出沉沉声响，一下一下，像拳头，狠狠重击她肚腹，几乎磕碰出鲜血。
唐海棠望着眼前荒谬的画面，蓦然有种感觉，觉得她若不答应母亲，母亲会如同唐铃的母亲一样，上吊在这个宅院里，成为一缕无人在乎的芳魂，不屑提起。
自此，才终于明白，原来，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村子里，即便是亲生女儿，也远比不上大家族里的女主人之位来得重要。
摆脱私生女的身分，成为一个名正言顺的女儿，终究只是一场虚幻的美梦。
＊
关于母亲偏心这件事，李烽从很小的时候就感受到了。
只是，他原以为所有的家庭都是这样，原以为这样的偏袒，会随着他的表现越来越优异而好转，直到他九岁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一切都只是一场虚幻的美梦。
他的作文比赛与李阳的冰球比赛被安排在同一天，他代表学校，而李阳代表地区，两场比赛地点都在路途遥远的外县市，需要负担部分交通与住宿费用。
「我已经打算跟老师说我不能去了，老师应该会找第二名补上。」得知这消息的当天，回家时，他放下书包，早预想到会有怎样的结果。
可以利用课余时间参加的校内比赛就算了，需要舟车劳顿，花费金钱的校际比赛，母亲不会点头的，家里并没有多余的资源能够投资在他身上。
「只要我受伤了，教练就会找候补球员上场，只要这场比赛我不能参加，妈妈就会答应让你去参加你的比赛了吧？哥，你真的好厉害喔！你是全校第一欸！」李阳蹭在他身旁，朝他笑得一脸天真崇拜。「我只要故意受点伤就好了。」
「你不能这样乱来，你受伤，妈妈会很生气。」李烽一口拒绝李阳荒谬的提议，可是，其实，内心也隐约有着微小的期盼。
会不会妈妈这次不骂他，反而称讚他了？会不会妈妈这次也觉得他很棒？
他第一次拿了校内第一，第一次能够代表学校出赛，或许，他还能打败其他对手，成为北区或全台湾第一，到时，妈妈会不会也觉得很骄傲很开心，就像每次李阳比赛赢了一样的开心？摸摸他的头，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与拥抱，称讚他是最棒的儿子？
「放心啦，哥，我自己有分寸。」李阳拍胸脯保证，李烽因着内心幽微盼望，也并未阻拦。
结果，隔日下午，李阳真的笑嘻嘻地带了一身伤回来，膝盖见血不说，就连脚踝都扭伤了，而这为李烽带来了一顿恶狠狠的毒打。
「为什幺你没有照顾好弟弟？你弟弟的脚很重要你知道吗？做什幺事都不行，连看好弟弟也不会，真不知道养你做什幺？！你给我待在房里好好反省！这个週末都不准出来了！」
喀！房门传来反锁的声音，彷彿也将他心里的什幺也关上了。
夜里，李阳从门缝里塞了写着「对不起」的纸条进来，坐在他房门外哭了很久。他坐在门板另一边，只觉得内心空空荡荡，一滴眼泪也流不下来。
不讨厌弟弟，也很明白弟弟内疚自责，拚了命想为他做些什幺的心思，只是，时常，他忌妒也羡慕着遗传了父亲运动长才的弟弟。
母亲偏执地爱着与父亲如出一辙的弟弟，弟弟是母亲所有的成就与骄傲，是母亲所有对亡夫的爱情与思念，而他，是明明与父亲有着相同容貌，却毫无继承父亲才能的瑕疵品，是拖累家中经济的累赘，是不讨人喜欢的沉重负担。
命运从来就没有站在他这边过，他从一出生，就拿了一手烂牌。
像样的儿子，一个就够了。
已经够了。再也不需要爱，再也不需要任何人，再也不需要任何想被称许的成就。
换好外出服，李烽整理好仪容，走出自家大门。
今日是李阳决定去为他签书的日子，他要亲手毁掉这一切。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