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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另一只野生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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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龙教总舵,望日崖底。

    自从那一日霍摇山搅出的风波渐渐平息,原本生灵寂灭的望日崖底,亦是仿佛春风拂过,竟是悄然长出了连绵的绿植红花,幸得此处不准寻常教众出入,否则这般美丽的景象,恐要引得众人围而观之。因为望日崖的秘密通道暴露,甚至整座望日崖都被遗弃,其余各峰但凡有索桥与望日崖连接沟通者,俱被一一斩断,无一幸免。

    崖顶那片片幽雅清致的茅屋竹舍,也因久久无人打扫清理而藤蔓丛生,鸟兽虫豸栖居其中,唯一变了的,恐怕是欧阳雷命令各部各堂加派人手,日夜巡视,莫说是黑龙教自家的徒众,便是教主龙长威亲至,想要不惊动他人悄悄潜入,亦是万难做到的。

    然而这般森严的禁地,此刻却有两道身影在崖底走动。

    一人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女,白衣白靴白肤白发白脸儿,周身上下只有一对乌黑的眸子,其余尽是一片皆白,走到皑皑雪景里,隐隐绰绰,浑然天成,便像是从雪里脱胎而出的精灵般纯粹皎白。

    少女便已经让人见之忘俗,可再一打眼那走在前面不远处的少年,愈叫人惊住了。他一身朴素的衣着,长发散在背颊,全身上下除了一身寻常衣衫便再无外物,可他实在是美貌叫人不敢置信,若非有那精灵般的雪中少女衬托,险些叫人误以为是觑见了落凡尘的天仙。

    那少年不紧不慢地走着,似在雪中漫步,可身后那少女却是咬着牙向前踏步飞奔,一副奋力拳拳的样子,可两人间的距离,不仅仅没有因为少女向前奔跑而变短,反而愈发遥远了。这一幕,看上去很是奇怪,颇有点望山跑死马的意思儿。

    “海哥哥,你慢一点儿,我赶不及了!”

    少女忽然娇嗔着嗓子,声音清澈脆亮,初听起来有几分竹林积雪融了滴落在山间顽石的砸音,那前头悠悠然走着的少年停下了脚步,回头去看那踏雪而来的少女,若有心细的人见了,恐怕要大惊恐,那少年一路走来,雪地上半个印痕也无,像是缀着绳子荡然而至。

    这两人,一个叫做朱君海,一个唤作龙婵。

    朱君海等龙婵追到身边,摸摸她的头笑道:“叫你平时不用功,这下吃力了吧”

    “是海哥哥你的白莲真气愈发精纯了,纵使我不吃不喝地练功,也难以及得上你的万一,我可不是找借口偷懒,这可是圣母娘娘给我治病时告诉我的,白莲真气是天下第一的上乘武学,哪怕修炼此功的人再是惫懒,白莲真气也会自发游走三十六周天,一步步自我壮大,便像是这天空的雪絮,一缕缕往上叠加,每一片虽都不起眼,但时日渐久、厚积薄发,终会酿一场倾天的雪崩,埋了这青山虎坳。何况海哥哥你向来用功,早就已经不在圣母娘娘之下了。”

    朱君海在龙婵头顶抚摸的手掌顿住,屈起食指在额头轻轻敲了一记,无奈教训道:“总是你有理。”

    龙婵其实不并感到疼痛,但还是装模作样的怪叫一声,朱君海摇头笑了笑,再次抚摸着少女的额头,龙婵顿生笑意,朱君海却是叹道:“可惜白莲真气这种武功太过奇特,每一代修习此功之人,都要从上一代白莲大成之人那儿传承一枚种子,若是没有种子而去修习这门武功,那自诩治愈天下顽疾、自夸神药无双的白莲真气,便会化作天下最最恶毒的毒物,修习之人不得好下场,可偏偏每一代白莲大成的修习者终其一生也只能凝结一枚这样的种子,我娘不肯把种子给你,否则你练了白莲真气,何须受这寒气侵蚀之苦。”

    “一点儿也不苦!”龙婵忽然扑进朱君海的胸膛,脸颊靠着心口仰望那张叫天下女子都要愧惭的俊俏相貌,眯着眼欢喜道:“不是还有海哥哥你吗婵儿跟在你身边,受不得冷了,你不总是用白莲真气替我化解吗圣母娘娘说这病天生天养,并不削减我的寿命,只是时不时冷起来很麻烦就是了,只要海哥哥不嫌弃婵儿就好了。”

    朱君海顺其而然搂着怀中的龙婵,笑着道:“傻丫头,我怎么会嫌弃你呢只是这寒气确实厉害,看看你,头发白了,嘴唇白了,眉毛白了,除了眼睛还是黑亮,其他都白了,都不漂亮了。”

    龙婵双手推着朱君海的胸膛,整个身子微微抬起,嘟着嘴可怜道:“你是觉得我不好看了吗真可恶,是不是那个范家大小姐把你迷住了,她可是长得一袭好秀发的,又黑又亮,从江南追到中原,可好不容易才把她甩了。”

    “你又说得哪里话。”朱君海苦笑道,“抚渠侯范家虽然族里没人在朝为官,但他们家门下的生意做遍天下,像这等大商豪族世家,论起消息见闻的来源之广,某些层面上怕是皇帝的锦衣卫也未必及得上,我亲近范家大小姐,不过是想借机探知一些不耳闻的要秘,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又来吃醋”

    “我哪里吃醋!”龙婵不依道,虽然她的脸蛋依旧白皙,无看红霞漫天,但声音娇喘气急,显然是被戳中了心事,她自顾自走到一边,从一颗大石头上摘下一朵花,闻一闻花香,顿觉不同寻常,再抬头,远处山谷内一派春意盎然,不觉惊讶道:“咦,这儿怎么长花草了”

    的确是一件怪事、奇事,漫天飞白依旧在,青山绿意深隐雪,红花绿袄无人采,何人抬头问天开往前不远处的山谷,竟是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说是百花齐放亦不为过,这样酷冷的时节,这样暖人的景致,竟有些光怪陆离的假象。

    朱君海走上前,收起方才的嬉戏笑容,凝视山谷许久,忽然肃然道:“是它走了。”

    “它”龙婵初有些困惑,忽然脑海中灵光一现,猛然想起一物,花容失色道:“怎么会圣母娘娘不是说,那东西天生灵性,除非有大气运加身,否则谁也压不住的麽怎么会……是谁带走了它!”

    朱君海望着那百花飘香的山谷,景是美不胜收的景,可在他眼里,那花团锦簇的景致扎根的土壤中,掩埋的是倾山倒海的尸骸,那东西是他娘都要退避的邪物,居然有人将它带走了,看来天下又要多事了,朱君海无可奈何叹了口气,他实在有些不忍看到世间起刀兵、动杀戮。

    可又在那转瞬之间,朱君海眸子一亮,捉着龙婵的双肩惊喜道:“婵儿,你的病有药医了!”

    龙婵怔怔得像是呆了,愕然道:“怎么会,海哥哥你糊涂了,圣母娘娘早说我的病无药可医,除非能找到比白莲真气更加滋补养人之物,可我们都知道的,世上再无比白莲真气更治愈的力量了,圣母娘娘都不知道有这种东西存在。”

    朱君海指着那一片山谷,笑着说道:“你看那繁花似锦山间如画,虽然那东西走了,没有邪物压制,这生机迟早便会返还此地。可你再看看这大雪,鸟兽绝灭,草黄树疏,我们一路进来,何曾见过花草盛开你想想,我娘曾提过的,那邪物灭绝生机是要做什么”

    龙婵的眼睛愈听愈明亮,惊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抓着朱君海胸前衣襟欢喜道:“原来如此,难怪这些花儿开得这般香了,看来带走那东西的人,并未发现他遗忘了一个大宝藏。”

    两人欢喜,牵着手飞奔扑向那片花海,凭借着白莲真气勾动生机之奥妙,朱君海拉着龙婵一直翻过两座山头,七转八折绕过无数曲径,走到一处山坳,一掌震碎了磐石,前面隐隐现出一个小小的洞口,朱君海一挥手,便卷起一阵风把洞口倒生的枯藤尽数吹走。再其后,朱君海把龙婵抱进怀里,身子一动便顺势滑进这窄小的口子,坠入无边的黑暗。

    待落了地,脚下是稳稳当当的地面,朱君海把龙婵小心放下,两人对视一眼,见彼此安好,便张大眼睛仔细张望四面环境。他们两人,从小同衣同食同浴同寝,赤身裸体相对都是常有的事儿,像这样搂搂抱抱的亲密,何须放在心上。

    从地面来到地下,与那入口通道的紧窄不同,在这地底之下却是豁然开朗,并非是彻底的漆黑,约约有些红晕光亮,朱君海把龙婵护在身后,便往红光源头走去,过了转角,眼前赫然便是一小池子咕嘟咕嘟泛着泡的血水,浆糊一般浓稠至极,红色的蒸汽腾腾升起,缓缓融在顶壁,一些重新冷化,滴落回池子里,一些润进了顶壁之上的土壤,土壤往上便是那片花海,血池子阴森可怖,发出阵阵红光,然而奇怪的是它并不让人恶心,微微呼吸一口,竟有些酒香熏醉,叫人容光焕发、内力大振。

    “难怪那山谷间的花儿在这大雪寒冬也能开得欢了,原来是这池子血酿在作怪。我只这么一闻,身上就觉得暖洋洋的,先天寒气都挡不住,看来带走那东西的人,白白失却了天下仅有绝无的大宝物,真是个大笨蛋,也好,便宜我们了。”龙婵啧啧赞叹道。

    朱君海笑了笑,说道:“你以为这地方真是那么好找的若非我有白莲真气在身,仗着白莲真气引动这血池子的生机,一路寻觅踪迹,方才堪堪找到这个入口,寻常人纵有天大本事,哪怕发动黑龙教上下数万众翻山倒海地搜罗,亦是难寻。”

    说着,朱君海便走到血池子边,他裤脚的衣带不小心落进池子里,嗤的一声,那不起眼的血水竟仿佛熔岩般将衣带灼成了飞灰,他暗忖道:“好厉害的血池子,这也难怪了,那东西杀尽满山满岭几百载的生灵,敲骨吸髓将其化进这池子,几百年辛苦才得了这么浅浅一池子的血物,天下大补之物,舍它其谁”

    朱君海微微一笑,身体之内忽然涌现无穷的白气,此方小小天地,忽然下起了花雨,那是一朵朵真力幻化而成的白莲之花,曼妙无双,天下无敌。那花雨有意避开了龙婵,少女的眼眸中噙着泪,又是欢喜又是心疼,海哥哥为了她竟是全力催动白莲真气,这可是要大损真元的。

    那空气中原本弥漫的红色气息,遇着了这圣洁的白莲花,便像是老鼠见了猫般远远躲开,那血池子咕嘟咕嘟泛着的气泡也渐渐熄灭,朱君海将手探入其中,再无灼热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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