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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耽美小说 -> 春旅+夏抚(蔺公案系列)全文免费阅读
分卷阅读33
- 轻笑,是自嘲于内心想法。眼眸半掩盖去心思,蔺春旅转道:「如何?我的小百合,想听听我的看法吗?」
并未漏看那一闪而逝的情绪,他想起第一回见到大人那时。山中雾中,那少年负手而立,墨黑的眼瞳是泓死水,好似外头有再大的波澜,也难牵动半分。
然后,浓雾中,少年回首,眼中映出他的模样。
那时的大人、眼前的大人,哪个是真?
「白河?」久久不闻他回答,他又唤。
「愿闻其详。」就让他多与大人耗几年,看到最后,能否见着。
未点烛火的房中一片漆黑,只闻细碎交谈声。
「是小婢该死,」女孩儿声音,不若平时娇柔可人,隐隐还透出一股厉气。「小婢愿受惩罚,请爷降罪。」
看也不看跪在自己身前的女孩,独坐之人运气至掌中,微微移动了身子,半掩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此刻,系于佩带下的柱状玉饰自他腿上滑下,垂落于腿边,轻轻摇曳……彷佛欲就此牵制他动作。
「……妳可知,妳的独断独行可能害我等全盘皆输?」他动了动手指,停顿半晌,才道:「如今多说无益,只有一赌,赌尚未打草惊蛇。」虽然,他心中明白,以那狗贼性格,半点差错都够他起疑心。
女孩本是抱着必死之心前来请罪,此刻暗暗松了口气。
「妳速离吧,」他冷冷道,「再轻举妄动,就休怪我严惩。」
「小婢领命!」她俯地叩首。
破晓前,东方远处微微泛白。
矮小的身影偷偷摸摸自后门而入,其手脚极轻,一阵凉风拂过,已消失在阴影处。
埋伏于屋顶已久的另一抹人影见此,单手支在颊边,灵黠的眼转了转,确信那人已入内去了,这才纵身跃下。
回到楼中,直奔二楼东廊道尽头的一间房,胡乱敲了便推开门。
房中烛火微弱,两人煮茶,却是一人独饮,一同望向唐突入内之人。
「……白河也在呀,」原来是喜鹊。一身夜行装束,仍是黑面的男子扮相,却已不再掩饰其甜美清脆之声,道,「小春,告诉你一件事。」
「小喜鹊儿。」蔺春旅温温扬笑,对她投在自己与白河身上的奇妙视线并不太在意,「我正好也有事要问妳,坐吧。」
「你要问我何事?」她狐疑问。她有一种感觉,好似每回小春知道的事情总比她多……也罢,小春何许人也,如此是理所当然。
「妳先说。」他笑得不容她拒绝。
「好,」喜鹊爽快道,「昨夜我等初到此,我见辩叔乐昏了头,心下有些不快,便决心要整他一整。他给两位姐姐搀了进房,我暗暗记下,夜里便去闹了一番……」
小丫头少年心性,行走江湖快意恩仇,见不惯辩叔青楼取乐,瞎闹也是无可厚非,只不过……「小喜鹊儿,妳玩过火了,嗯?」
「小春你又知道我玩过火了?」喜鹊嘻嘻笑道。
蔺春旅但笑不语。能让辩叔那笑面狐狸发怒之事五根手指便能数出,若是在入夜后的青楼,那……
讨厌的笑容又扬得更高了些。
那必是和辩叔难得一见的男人自尊有关了。
蓦地,蔺春旅收了笑意,停顿半晌,问道,「小喜鹊儿,妳昨夜说,温柔乡、英雄冢……是何义?」
「我要与你说的,正是此事。」她也不再言笑,「夜里我到辩叔房中,两位姑娘侍寝,当中一位,身上有股异香。」
「异香?」晏白河低喃,想起近他身那两个女人身上的香。
蔺春旅觑他一眼,道:「说下去。」
「那不是胭脂水粉的香,」喜鹊说道,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是毒。」
闻言,他二人并无太大反应。
「……小春,白河,」她挑了挑因易容而显粗短的眉,失望地道,「辩叔都差点送命了,你等还真冷淡。」
晏白河不语。辩叔丢不丢命,他还没认真思考过,自己该有什么反应。
「妳想必在当下做出了处置不是?」否则事后辩叔哪有命找她算账?蔺春旅向来凡事不经意的面上,双目微瞇。
他不该此刻才追究此事。
昨夜小喜鹊儿话一出,他已察觉有异,却未放在心上……不自觉握了握袖中暗袋藏的纸片。
人,总是将自己之事,置于他人之前吧。
若在别处遭害也就罢了,若在他眼下,他是无法坐视不理。
喜鹊虽是不拘小节的性子,多少也发觉小春有些心事,却知要从小春嘴里套出话来,是比登天还难,索性装做不知。她道:「那姑娘叫杏儿,身上藏了一毒,名曰『尽欢』。此毒下于女子体内,男女交合,便转到男子身中,七日后毒发身亡。」
「所以,妳对辩叔也投了药。」蔺春旅有趣地撇撇嘴。姑且不论她的玩心与难缠,她对那杏儿的底细全然不知,当面拆穿对谁都没好处,向辩叔下手,是让杏儿不起疑心,如此是智举。
蔺春旅赞赏地瞧着小喜鹊儿,不愧是搞得武林各大门派鸡犬不宁的裹毒糖衣,灵巧可人的外表下,心机是颇重。
只是……
「她为何要对辩叔下手?」晏白河问道。
「这我也想不通哪!」喜鹊接道,「但你等知道怎么着?一入夜,那杏儿便偷偷摸摸出了青楼──」
「呵呵……」还不等她说完,蔺春旅低笑出声,「小喜鹊儿,平时爱与辩叔玩闹,关键时候,不也对他极为关心?」怕辩叔再中美人计,才会盯着杏儿一举一动。
平日见两人吵闹,老把要揍死对方这话挂在嘴边,到头来还是为辩叔着想,如此反复心思,晏白河一时难以明白。
「喂喂,我话还没说完呢,做什么取笑我!」喜鹊抗议着,「只是因为她有不良企图,我怕波及到小春你啊!」她是在强辩,就不愿给人看了笑话。
闻言,蔺春旅但笑不语。
晏白河觑了眼那讨人厌的笑。「那,妳发现了什么?」
喜鹊回道:「杏儿去了县衙一趟。」
「妳跟进去了?」蔺春旅追问。
不知其底细而冒然行事,这太危险了。
「不……」她有些心虚道,「本是要跟进去一探究竟,看她在搞什么花样,可……」她转转眼,「不知怎地,我就是觉得不妥,迟疑一了阵才翻墙入内,转眼便不见她踪影,于是我便退了出来,回到青楼等候。」
蔺春旅点头。
喜鹊本以为自己临阵退缩,会让小春失望,想不到他竟是一副安心的模样。她继续道:「我在屋顶等了杏儿一夜,直到方才她回来,我就来找你们了。小春,你说,她会不会再对辩叔出手?」
说来说去,就是担心这个。晏白河想了想,道:「大人,不如让白河去探探。」
「不。」他道。小喜鹊儿担心的是他们一行之中有人损伤,而白河怕只是自恃武功高强,并非有心。无论如何,都不宜鲁莽行事。
好不容易让白河自己开口相助,小春怎么阻止呢。「小春,可──」
「方才让妳说完了,现下换我问妳。」蔺春旅截断她的话。
「你想将辩叔置之不理?」她已是有些不可置信。她喜鹊虽非出身名门大家,又背着江湖恶名,可是非黑白还是得分的。至少,她是无法再容忍有人死在她面前了。
她对生死的执着,他并非第一次见到。蔺春旅放缓语气,道:「妳好好答我,此事自有解。」
「……问吧。」纵有不甘,姑且先听听。
蔺春旅知她心有不服,未多解释,只问:「易容之术,亦有高低之分,妳可能分辨一个人是否用了易容术?」
「自是有高低之分,」喜鹊答道,她的易容术是师父所教,长年遭人追杀,易容以保命,这技巧高不高超,直接关系到生存与否。她仰起下巴骄傲地道:「虽说我的易容术没有使毒厉害,可也绝非三脚猫,只要能在三步之内看其三眼,便能说出其是否易容。」
「三步之内……」蔺春旅抚抚下巴,一会才转头对她道:「小喜鹊儿,这几日需要妳帮我看一人,若我料想无误,辩叔一事亦能水落石出。」
「好,小春只管吩咐。」喜鹊应道。
「妳且先退,一夜未眠想必累了,一旦安排妥当,我再唤妳前来。」蔺春旅想了想,心知此事越快解决方为上策,而实则,他也无多余心思慢慢琢磨,遂对白河道,「你去请百合姑娘前来,就说我有事相问。她来之后,你便带着玄铁牌去县衙,将我验尸结果转告于他,招他午后前来。」
晏白河微诧。方才与大人谈论验尸,分明对凶手还未有个头绪,此时将县令招来,实不似大人所为。再者,为何要请百合……?
蔺春旅自是了解他所想,「白河,此案与以往不同,能否让凶手伏法,也从来不是我所在意。」
秀眉轻拢,他不明所以然。
想了想,蔺春旅暗暗叹了口气,「百合是我镜潭东御卫,她与本案无关,只是有几个问题,她或能为我解答。」看来他不解释一番,白河是不会死心的。
「什么?」喜鹊惊道,发觉自己太大声,连忙捂住嘴,后又以责怪的眼瞪着小春,「你们镜潭这是逼良为娼吗?朝廷这也算为人民着想吗?」
「……」蔺春旅顿时哑口无言。朝廷为人民着想与否,这问题要他怎么答呢?燕太祖举兵推番前朝暴政,或是为了解救身陷水深火热的人民。至于现今龙椅上的那人,说他完全为人民着想,那是太过,可说他完全不为人民,那也非实话。
天下如何,江山如何,他与那人有约在前,当中要使任何手段,多数时候他难以掌控。这些谁是谁非、君负臣亦或是臣负君的问题,关乎当事者一念之间,他不想答,也代不了谁回答。
「是不是朝廷逼迫她,往后妳自己去问她吧。」他淡道。
蔺春旅起身转向窗外,面上一贯的慵懒与不经意,远望的眼却让身后二人隐约感觉,他肩负之事外人难以体会。
「是。」两人不约而同答道,退出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