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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袖戏魁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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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袖戏魁第八章》

    「妳这婆娘在这好好反省一下,看看底下信徒虔诚的模样,再想想自个有多自私,看能不能激起妳一丁点的慈悲心肠?」孟畅将段锦红一张脸压在天机房里那面镜子上,两人便关门离去。

    看看?我还看什幺?段锦红闷闷不乐想着。

    看这红尘俗世里,就没一丁点顺心事了是吧?那对情侣因为家人阻挠,所以离家私奔。这对夫妻虽然如愿成亲了,但婆媳问题不断,又没有子嗣传后,丈夫被逼着要纳妾。纵使有了后的人,那大娘不也整天来庙里祈求保佑她儿子在边疆战事顺遂,能够平安归来。

    但…那也好过这般与世隔绝、清心寡欲的日子吧?浑浊尘世里,再怎样搅和也是与自己至亲至爱搅作一团,纷纷吵吵不也是一种沟通交流的方式吗?至少他们还有能够如此纠缠的对象,哪像我?如此想着,抵着镜面的脸颊,忽有一道热流淌过,在镜子上流过一抹水痕。

    忽然,底下的大殿乱成一团,段锦红泪眼朦胧地眨眨眼,试图从一片模糊里看到些什幺。

    一群身着道袍的人闯入大殿,拿起棍棒就对着太乙宫里桌案供品等又砸又打。

    「你们这是做什幺?」一旁信徒阻止道。

    「做什幺?自然是要把这装神弄鬼的邪教组织给彻底砸了!」道士狂笑。

    「你说什幺?」「胡说!太乙宫才不是什幺邪教!」信众们听到他的话,众怒难平。

    「胡说?那我问你们,这太乙宫信奉的神究竟什幺来历?有什幺历史渊源吗?」

    他的话彻底问倒了信众。「这…信神还要什幺来历吗?」

    「那当然!正信的宗教教主乃历史上真有其人,尔后羽化飞昇、封神登榜。可不是胡乱耍些神通变化的手段来骗取信徒的膜拜。」道士信心满满地开释。

    「只要灵验,管他那幺多?」「对啊!对啊!太乙宫的神明保佑我们平安,有什幺不好?」但信众并不吃那一套。

    「可恶!跟你们这种愚民讲这幺多也没用!待我找出证据,看你们还说什幺?」

    一挥手对身边的喽啰示意,他们立刻提起一桶又一桶的油,边走边洒在正殿神坛四周。

    「你们要干什幺?」

    「干什幺?看我火烧这太乙宫,瞧瞧你们口中有求必应的神明,救不救得了你们?还是说…泥菩萨过江,连自身都难保了?」说着,不待众人反应,就丢了一把火折子在地上。

    火起油燃,蔓延迅速,瞬时之间,整个大殿就置身火海之中。

    信众们遭遇如此险境,纷纷仓皇失措,急得如热锅上蚂蚁一般,不知如何是好,东奔西窜,没个方向。

    「往这里走!」

    在慌乱之中,寺庙的几个转角处忽然各出现四名男子,他们有条不紊地引导民众疏散路线,让信徒们可以以最快速度、最近距离离开宫庙。见到有那老弱妇孺走不动的人,他们还连忙上前将人给背起抱起,带他们脱离火海。

    不多时,太乙宫里的人已经泰半都离开建筑,在外头广场望着火舌吞噬整座寺庙。

    车凌魁来到时,见到的就是这场景,他心陡地一紧。四处张望寻找段锦红的身影,却如何都没有看到她,反倒在人群中看到了那日与段锦红共洗鸳鸯浴的美男子,他奔过去揪住那人衣襟。

    「段锦红人呢?」

    天香彷彿这时候才想起她的存在似的。「哎呀!我们把她给忘在天机房了!」

    「什幺意思?」车凌魁气难平。「你这算什幺?有福同享,有难就留她一个人当?」勒紧天香衣襟的手青筋暴露。

    枉费…枉费我还想要成全你们,结果竟给你如此糟蹋?

    「咳…咳!」车凌魁大手一甩,只留下天香抚着喉头不住咳嗽。「喂!你上哪去?」天香见车凌魁奔跑的方向,忍不住阻止。

    此时,麒麟童、李贯与孟畅三人也看到异状,来到天香身边。

    「人都没事吗?」天香虽乾咳不止,头一个依然先问起信徒们。

    「没事,都疏散了。只除了…」李贯不说,大家也都知道还剩下谁。

    「我们这样做果真对吗?弃伙伴于不顾。」孟畅问。

    「当然,信众永远都是最优先的。否则我们平白受到那幺多香火祭拜,难道是假的吗?」麒麟童毫不犹豫地说。「至于段锦红嘛…总有人会去救她的。」他瞇眼望着那抹冲进火海的身影。

    车凌魁提起水桶当头浇下,披着一身湿漉漉的外衣就往火场里冲。

    记得两年前也是一场大火,将他们活生生地拆散了。那之后的日子自己是怎样过来熬的,自己难道忘了吗?车凌魁咬牙切齿懊悔着。

    你怎幺会这样傻?明明就想着她、惦着她,却因为无谓的自尊心,结果连一面都不愿意见上。

    要是那一面就是最后一次看到她的脸,自己一定会后悔一辈子。不可以!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我还没向妳讨回那笔帐,我还没问明白妳的心意,我还没有告诉妳我有多喜爱妳啊!

    在浓烟中,在火焰中,他看不清周遭一切,却仍试图瞠大双眼,要将她给寻到。

    正殿?没有。后殿?没有。就连那一日看到她洗浴的厢房都没有她的人影。

    到底会去哪里了?突然间,依稀想起那俊美男子说的一句话:「我们把她忘在天机房了。」

    是了!天机房。但天机房在哪里?天机不可洩漏,而此处不可洩漏的,到底是什幺?不就是他们五人的存在吗?但他们房里我都看过了,没有啊!

    车凌魁徘徊在正殿周遭,不住四处张望,看到那逐渐被火吞噬的神龛,几尊木头神像已经烧得哔剥作响。明知道那是假的,毫无神性的存在,但看到红衣娘娘神像惨遭火焚,他依然没办法无动于衷。扑上前去,就将神像从火海中抢过来。

    忽然头顶樑柱猛地砸下来,连带一大面玻璃也破碎掉落,当头洒落而下。他在最紧急的时刻里跃了开来,往上一看,神殿顶端的樑柱已经垮下,毫无支撑能力。而神龛上方却隐隐约约露出一抹红色身影。

    「段锦红!」只消一眼他就能够认出她来,就是化作灰他都不会忘记。

    但他却不能让她化作灰,不管用什幺办法都得想方法救她。然而,那间密室如此高耸,位在正殿顶端,附近又无任何的支撑物。他肉眼虽看得到,身子却无论如何都鞭长莫及。纵使使出那轻功本领,亦在半途中被那浓烟呛得无法再往上跃。

    「段锦红!」他放声呼喊着,希望那垂挂在天机房边缘的人能够应上一声。「妳听见我了吗?我是车凌魁啊!」

    车凌魁?果真是你吗?段锦红虚弱无力的眼睑勉强掀起,只见到一个身子没放弃地一再跃起。我…只怕快要不行了,否则怎会听到他唤我?还看到他的幻影呢?

    「段锦红妳给我回答啊!」车凌魁声音愈来愈沙哑,已是声嘶力竭。「妳要死了,做鬼我也不会饶了妳!」

    真是他?一阵狂喜窜流心头,哪管得那许多心底纠缠,直觉就是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子依旧酥麻,那被孟畅小蛇所咬的毒性还没退去,浑身动弹不得。

    幸好,她的嘴巴仍能说话,想尽办法对着底下人唤着:「车凌魁!我在这。」

    她没死?车凌魁听到那声音简直高兴得快疯了,然而要开心还嫌太早。

    只因他听得段锦红虚弱地接着说:「我身子不能动了,你想想办法把我弄下去啊!」

    想办法?他在想办法啊!但轻功再如何跳跃,那毫无支撑之地的高耸密室,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腾飞不上去。倘若绕行到暗道里,再从另一侧开门救人,如今火势已经蔓延到二楼,只怕远水救不了近火。看看四周围,也没个绳索之类的东西能够用,而手中只有怀里这尊红衣娘娘神像而已,抱起来那是沈甸甸的颇有份量。

    是了!脑中忽然灵机一动,车凌魁将手中的神像往上一抡,朝着段锦红方向砸去。準头不差,却仅仅将她打得出来一些,从两只手落在外头,到如今整个腰部以上都悬挂在半空中。

    还差一点!他捡起那掉落在地面的神像,再次使尽全力,甩臂而出,非得要将她从高空中打下来不可。这一回一丢就中,段锦红的身子有如断线风筝那般往下急坠,若不是车凌魁伸手迎头捞住,只怕她还要摔个狗吃屎模样。

    然而抱在怀里的段锦红也没有比较好受,她一颗脑袋被那神像给砸得红肿,只是在这火海翻腾的生死存亡一线间,谁也没有心力去计较这些。车凌魁抱起她就一路往外冲,周围断垣残壁、樑柱倾倒,他赶在最后一刻所有建筑物倒塌之前,终于将段锦红从火场里救出。

    双腿跪倒在广场上,车凌魁终于能够喘上一口气,将手中那几乎要失去的人儿抱得死紧。而怀里的段锦红虽然身子不能动弹,一双泪眼却已成滂沱,不住地流淌而下。

    「你们这像什幺模样?男的被燻得像块黑炭,女的脸肿得跟猪头没两样。」孟畅实在看不下去,只想伸手将两人分开。

    但车凌魁感觉到他的意图后,大手一挥将孟畅拍开,身子只一心护着怀里的人,不许任何人碰她一根手指。「你们滚!枉费她跟你们有一段情,你们居然狠心见死不救!」

    「一段情?我…」孟畅好无辜地指着自己。「我哪有啊?」

    但车凌魁根本听不下去这些,单脚支撑起身子,挣扎着就要爬起来,离开这群无情无义的人。

    但,麒麟童脚步却停在车凌魁身前,居高临下觑着两人。车凌魁仰望这个不足弱冠的少年,却能感觉到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你不能走。」麒麟童简单的一句话,却像是一种绝对服从的命令。

    但车凌魁拼着命也不理会,怒吼道:「凭什幺?我要走你又能奈我何?」

    「她也不能走。」麒麟童不答,却又下了另一道命令。

    「放你的屁!老子我走定了,段锦红也绝对不会交给你的!」抱着段锦红,大腿一蹬,奋力一跃就欲拉开数丈之外。

    然而他才以为自己跃得够远,却不料转头一看,麒麟童不知何时已经置身眼前,两根手指往他胸前随意点了两三下,便感觉身子软绵绵的再也提不起劲,就连怀中的段锦红也从他手中滑落,而意识更彻底丧失过去。

    「吓!」当车凌魁醒来时,左右张望着,自己置身于一间乾净的房里,从摆设推测,恐怕是某间客栈。但房里空蕩蕩只有自己一人,全无其他人的身影。

    她在哪?头一个浮现脑海中的就是段锦红,车凌魁心思陡凛。该不会又跟着那几个男人走了吧?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将她寻获,却又在眨眼间失去,真想赏自己几个巴掌。

    「你这没用的车凌魁!怎就那幺容易让他们把人给夺了!」右掌掴在右颊。「你这个废物!都还没把你的心事告诉她呢!」左掌掴在左颊。

    「蠢货!笨蛋!傻子!」一边骂一边打,一张黝黑的脸已让自己打得赤红火辣。

    「喂喂喂!你这家伙是怎样啊?」忽然有个粗壮的臂膀将车凌魁当胸勒住。「猪头已经有一只,不需要再加你一个。」

    「是你?」转身只见一个光头壮汉,依稀当时在火场外见过的。「你们把她带到哪去了?」车凌魁猛一揪住孟畅衣襟,面目狰狞地问。

    「别别…别这样!」孟畅试图安抚车凌魁。「怎幺恋爱中的男女都这幺神经病?一点理智都没有啊?」

    「她在哪?」车凌魁没兴趣听孟畅的废话。

    「唉!」孟畅长叹一声:「我这不就要带你过去了吗?谁让小麒非让我把毒给解了才准走。」说着一勾手便踏出门。

    听闻此言,车凌魁连忙追上去。出门走道上没隔几间房就到了,还没踏进房里,就听到段锦红很不客气的叫骂声。

    「你们把他弄到哪去了?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断了你们的命根子!」

    「妳别这样动来动去嘛!我这是要怎样替妳上药?姑娘家脸肿成这样能看吗?」天香说着。

    「管他能不能看,又不是生来给你看的!」听到段锦红这样说,车凌魁不禁大感诧异,女孩子哪个不是最在乎自己的容颜,何况段锦红就是那种雪肤嫩肌的姣好容貌,受到沈重神像几番撞击,那能不乌青肿胀吗?当时情况紧急自己来不及多想,然而如今从门扉看过去,她脸颊包扎上厚厚一层绷带,看来情况颇是严重。

    「不管妳变成什幺模样,我的心意都不会改变!」他推开房门,对段锦红大吼道。

    「你…」见到车凌魁,段锦红先是一怔,泪水不由自主地落下。再听到他说的话,想到自个脸上那缠得一层又一层的绷带,以及底下肿得不像样的脸,忍不住往床内侧闪躲。

    「嘿嘿!是谁说管他能不能看的啊?」天香忍不住调侃道。

    但麒麟童却制止道:「好了,就让他们聚聚,量他们现在也逃不出咱们手掌心,往后的事情再打算吧!」便率着李贯、天香离开房间,留下车凌魁与段锦红二人独处房里。

    「妳…妳没事吧?」突然间留他与段锦红单独相处,车凌魁竟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吶吶说着话,一只手已经探去,捧着她脸颊,缓缓移向自己。

    段锦红却羞红了脸,虽然被绷带包着瞧不出来,但她不自觉地垂着首,不敢看向车凌魁,低声道:「你别这样看我啦!很丑的。」

    「不丑,妳在我心里是最漂亮的。」他直觉便如此道。

    「真的?」闪着大眼,她抬头充满期望地看着车凌魁,一张脸毫不掩饰地呈现眼前。

    段锦红整张左脸都肿起来,一只眼睛还带着乌青,实在很难昧着良心说漂亮。车凌魁停顿了数秒后,才终于深深叹口气说道:「假的。对不起!妳现在真的很惨,而且还是我害的,我真是混蛋!」

    见车凌魁懊恼的模样,段锦红只不住地安慰他:「你又不是故意的,当时情况危急嘛!要是你不用神像丢我,我只怕也被烧死了。你就别自责了。」

    听了段锦红的话,他大手一拍膝盖,下了个决定:「妳放心,我一定会负起责任,照顾妳到痊癒为止。」

    『到』痊癒为止?那痊癒之后呢?你是打算就这样一走了之了吗?

    想到这,段锦红忍不住问道:「那…要是好不了呢?要是我身上留下什幺不可磨灭的伤痕呢?」

    「我…」想到她那花容月貌恐怕会留下什幺阴影,就不能原谅自己,是以一时语塞。

    「难道你要照顾我一辈子吗?」段锦红坏心眼地说。

    「好!」不假思索,车凌魁就抓起她的小手握在掌心。「我就照顾妳一辈子!」

    被他如此紧握柔荑,段锦红整颗心都感觉要爆炸似的,鼓动不已,满溢着美好的幸福。勾起诱人的笑意说道:「那我可真不想治好了呢!」

    「那怎幺行!」车凌魁不解,女人不都最在乎容颜的吗?她怎幺转性了呢?

    「谁让你说直到痊癒为止都要照顾我。」她媚眼斜觑。

    「有什幺不对吗?妳不想要我照顾吗?」车凌魁有些受伤了。「莫非…你比较喜欢其余那几个人?也是啦!我这幺笨拙又粗鲁,也难怪啦…」

    「说到哪去了!」见车凌魁莫名离题,段锦红赶紧将他垂下的头捧起,盯着他说:「我的意思是就算脸伤好了以后,也不许你离开我!」

    真是!真的是头蠢牛,非得我说这幺白才行吗?想我段锦红,什幺时候曾经向个男人告白过?简直是奇耻大辱,幸好那四个讨厌鬼没在这,不然这可不知道要被当多久的话柄了呢!

    「妳的意思是…?」车凌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直以为只有自己追寻她的身影,一直以为只有自己单方面的爱恋。「我没听错吗?那…他们四个人又是怎幺回事?」

    「你没听错!我的意思就是那个意思!到底要本姑娘说几遍?」段锦红说到后来竟有些生气了。「还有那四个家伙,就只是一群讨人厌的合伙人而已,送给我都不想要!你问够了吗?」

    「够了!够…」只要有她一句话保证,就算是谎言他也都全部相信。

    车凌魁话还没说完,段锦红已经将他的脸捧到面前,水嫩红唇凑上去,封缄住他多余的话语。

    第一回吻上他的唇就被狠狠咬伤,不能说段锦红对此没有一丁点阴影存在。然而这次当她唇瓣才一贴到他的唇,便如胶似漆般难以分离。两人的手臂紧紧搂抱,两人的呼息灼热交融,两人的舌头湿软交缠,就像要是将自己揉进对方身体似的。

    感觉到车凌魁的粗嗄喘息,感觉到他回应自己舌头的探索,段锦红心头有股难以言喻的喜悦。

    终于,你没有再拒绝我了。

    遂加强了拥吻的深度,一只小手攀附着他的颈部,另一手不自觉地插入他乌黑髮丝里,想要将两人的距离贴近再贴近,想要让那个吮吻深入再深入。

    而车凌魁压抑了许久的感情,一经释放就彷彿掀起狂风巨浪,耳鬓厮磨再不愿意有片刻分离。

    两年…两年了,我找妳找得好苦,再也不让任何人、任何事把我们拆散。

    然而,他想得毕竟还是太过美好。那麒麟童任性得无人能挡,他要走便走,爱来便来,谁也无法预料。

    门也没敲,唔…也许是敲了吧?只是他也没听到便是,那几个家伙就直接踹门闯了进来。

    感觉到私密空间被闯入,段锦红一点也不想给看免费活春宫,一把推开车凌魁,悻悻地对着四人便骂道:「你们到底怎幺回事?都不会看一下气氛啊?世人称你们这种人作什幺知道吗?」

    「不知道,我也没兴趣知道。」麒麟童拉了把椅子坐在两人面前,说道:「先前那几个纵火烧太乙宫的家伙已经让几名信徒抓到,他们供称自己之所以认定太乙宫在装神弄鬼,都是有证人的。」

    「证人?」段锦红虽然早已一心求去,但并不希望以这种方式了结掉两年来的心血,何况太乙宫的建筑设计有大半都是出自她之手,多少是有点感情的。如今一把大火烧了,内心不能说没有丝毫的遗憾。因此听到背后还有主使者,忍不住有些愤怒。

    「妳道是谁?」

    「谁啊?」段锦红环抱于胸,一点猜谜的耐性都没有。「你就直说罢了,搞什幺神秘?」

    麒麟童皮笑肉不笑地望着车凌魁。

    「你看他做什幺?跟他有什幺关係?」段锦红一点也不喜欢麒麟童的眼神,挡在他面前辩护:「他都不要命地跑到火场里救我,你再怎幺想也不该想到他身上!」

    「可惜,事实胜于雄辩。你自己怎幺说?」麒麟童望着车凌魁说。

    「我…」车凌魁一时语塞,他只记得自己好像曾与一群人喝酒,喝得醉醺醺,向他们抱怨一堆,自己也不记得具体说了些什幺。「我也不记得了,只怕是…有吧?」

    段锦红都来不及惊讶,那李贯已经一把长剑抵在车凌魁喉间。「搞了老半天,你才是真正的兇手。哼!段锦红看妳选的这什幺好情郎!」

    「真是你?」段锦红忍不住掩唇失声。

    车凌魁满脸的懊悔,眼神逸向他处,闷闷地说:「那天看到妳赤裸着身子和那漂亮的男人一起洗澡,我心里气不过就多喝了两杯…好啦!是多喝了两罈。走在路上,就被他们给搭讪了,我就一边喝酒一边吐苦水,大概就是那时候不小心洩漏出来的吧?」

    「谁跟她一起洗澡啦?明明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泡在那里,还泡了整个晚上,泡到水都臭掉了。」天香忍不住划清界线。

    「死人妖,你少在那揭我疮疤!我会泡整个晚上还不是因为…」

    「因为什幺?」所有人都在听下去。

    但段锦红想到自己只不过因为看到车凌魁背着小姑娘回家就心情差,结果又导致车凌魁看到自己沐浴而生误会,再引起之后的种种事情。不禁觉得两人之间简直荒唐,便硬生生住口,不再说下去。

    「没什幺。」知道车凌魁喜爱自己就足够了,她决定为自己保留一点秘密,女人总是拥有一点秘密会更具魅力。

    听罢这对男女之间的愚蠢胡闹,麒麟童眉间皱做一团,忍不住长叹道:「你们到底在搞什幺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们都喜爱对方,还在搞这什幺误会来误会去的游戏,到底累不累啊?」

    「对不起…」两个大人却像个小孩似的,让这无论身高年龄都比自己小上许多的少年给教训。

    「算了!念在你本无恶意,还捨身救了我们的红衣娘娘真身,就饶了你一命。」

    听到麒麟童如此说,段锦红不禁鬆了一口气,心头一阵安心,将车凌魁的手握得紧紧的。

    「只是,这太乙宫被烧毁,要重新建造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虽然这一回有许多信徒捐款赈灾,相信要重建不是件难事。倒是你们俩,给咱们惹的麻烦还嫌不够多?」麒麟童停了一下。「唉!要不让你俩在一起,只怕我这太乙宫还要更多灾多难呢!」

    给他这般指责,车凌魁只有哑口无言的份。段锦红却哼地一声说:「我们在不在一起,还要你当媒人批准啦?以为自己谁啊?」

    「是是是!我也没那闲工夫,接下来监督工程可要忙翻我了,才管不着你们。」麒麟童挥挥衣袖就离开了。

    段锦红晓得,他的言下之意便是不管他们,随便他们爱怎样便怎样,算是给他们自由了。

    忍不住一把抱住车凌魁笑道:「太好了,我们终于能在一起了。」

    「嗯!」他点着头,抚着段锦红头顶露出久违的微笑。

    但,事情从来没有这幺简单。得到这里的认同,不代表获得他处的接纳;太乙宫的人不以为意,不意味着华山派的人会等闲视之。

    「这娘们不是红袖女妖吗?阿魁你说你喜欢的人就是她?」柳当扬见到车凌魁带回的人简直没昏掉。

    车凌魁握着段锦红的手没有丝毫放鬆,反而给予她更坚定的力量,抬头挺胸地说:「没错。」

    「七师弟你什幺人不好选,怎幺选这个武林中恶名昭彰的…女人啊?」大师兄硬生生把「淫妇」给吞进喉中。

    虽然事隔两年多,然而当年炒得沸沸扬扬的事件,至今依然成为众人的茶余饭后话题,对于那红袖女妖如何色诱六大名门子弟,从中勒索鉅额金钱,仍为人所津津乐道。

    要是让她嫁入华山派作媳妇,这华山派几百年的正派名声该如何能维持啊?好不容易才出关的华山派掌门谢当丰甫出关便遇上这等麻烦事,不禁眉头深锁。

    「阿魁,不是为师的不想成全你,只是你就没考虑过这观感问题吗?」

    「我行得正坐得端,怕别人怎幺说!」车凌魁大声道。

    「唉!你自然是行得正坐得端,可有人不是啊!」谢当丰眼神隐约飘忽在段锦红身上,却不敢多逗留,即使是他这已经年过半百的人也得承认,这小丫头确实有股惑人之魔力,也难怪不单单那六大名门弟子会栽在她手下,就更别提自己这蠢徒弟,爱她爱得要死了。

    晓得谢掌门在说自己,段锦红却不想为自己辩驳。确实,她做过的坏事,自己一件也不想否认,纵使里面有丝毫半点的理由原因,说来也只像是为自己开脱的藉口而已。与其还叫人看轻自己,不如什幺都不说得好,至少勉强能够保有一丁点自尊。

    不自觉,段锦红背站得更挺直、更傲然。

    但车凌魁却伸掌护在段锦红身前,辩护着:「她已经不一样了,这两年来她早已洗心革面了。」

    离开紫荆山而至华山的途中,两人曾经促膝长谈,说起彼此这两年来究竟都经历过什幺事情。从那些对话闲谈中,车凌魁晓得段锦红那段日子里,因为装作红衣娘娘的关係,终日就忙着处理宫庙事务、解决信徒疑难,忙得是焦头烂额,丝毫没有半点时间再去招惹男人。再加上那麒麟童对于这纪律名誉管束极端严格,也断然不会让她去做那种事情。

    「就算两年来她已经洗心革面,但是江湖中人记得的可不仅只是这两年的事情而已。在他们心中,她永远是那个以色侍人的妖女,你能阻得了人们悠悠之口吗?」谢当丰指出极残酷的一点。

    「我不在乎!」车凌魁不加思索就说道。

    段锦红好一阵子都不说话,此时却掩住他嘴巴,悠悠说道:「可是我在乎。」

    「妳!」不单车凌魁讶异,连华山派的师徒几人都瞠目结舌。

    本以为魁老七那是鬼迷心窍,被个妖魅女人给玩弄在股掌里,她肯定没有半点真心在。只是碍于老七护爱心切,要不然他们几个师兄弟肯定要堵住这女人,给她个教训。怎幺能想到她也会说出「在乎」这种话?

    「我不要你因为我的关係,在江湖上再难立足。」段锦红虽然性子里有傲骨,面对所爱也得折腰。

    「那妳是要离开我吗?」他不能想像自己寻觅再寻觅才终于到手的幸福,又要从掌中流失。

    幸好段锦红只是摇摇头,让车凌魁略略鬆了一口气,她才继续说:「做过的事情,我无意否认。如果只有我一人,骂就让他们骂,无所谓的。」

    她略一停顿,又说:「但有你在,就不一样了。我不能做个会令你蒙羞的人,我不要让大家说车大侠到底怎幺了?居然这幺没眼光,选了这幺个女人作老婆。」

    她一边说,目光一边缓缓扫过全场,大伙都知道是在说自己,内心五味杂陈,因为她还真说对了,他们确实如此想着。

    不懂她到底想要说什幺,车凌魁只怕段锦红会得出什幺「那幺我还是离开你比较好」的结论,只是将她的手牢牢抓紧,深怕一个不注意就又要失去她。

    「我会负起责任去道歉的。」她说。

    「咦?」这结论让众人颇为诧异。

    「既然事情是我惹出来的,我就得负起责任。当然…」段锦红又一沈吟:「已经造成的伤害自然无法一笔勾销,当作什幺也没发生过。但是!」

    她咬牙切齿道:「我一定尽自己所能去道歉、去弥补,让那些人知道我的诚意。也让世人知晓车大侠并没有错爱。」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即使是那一向固执死板的柳当扬也不禁被她给感动,用力一拍桌案说道:「好妳个段锦红!我柳当扬生平最欣赏那种敢作敢当的人,冲着妳这些话,你们婚礼上的媒人大座我是坐定了,师兄你可别跟我抢啊!」

    「可是师叔,听你说那时候在锦绣别院,不就是因为你的关係才让他们俩分别两年吗?这不成了拆散别人好姻缘,怎幺会是媒人呢?」解凌霏忍不住吐槽。

    「你…你这小子少废话!」面子上挂不住,柳当扬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伸手就去扭那解凌霏的耳朵。

    谢当丰不理会那几个闹成一团的家伙,拍板定论:「段姑娘女中豪杰,我谢当丰亦是佩服的,只是口说无凭,还得留下凭据才行。」

    「凭据?」车凌魁纳闷着,不晓得师父待耍些什幺花招。

    谢当丰向方凌霄示意,后者立刻到厢房里準备了纸墨笔砚等文房用具。谢当丰执笔当众挥就,一式六份的文书便轻易完成。让方凌霄交给段锦红。

    「这是?」段锦红、车凌魁二人看了都不禁纳闷。

    「倘若那六大名门果真原谅了妳,就让他们签下这份凭据,表示以后一概不再追究。没收集完这六份凭据,华山派的大门不会再为你们而开,你们也就别回来了。」言下之意便是倘若获得六家的原谅保证,华山派自然也很欢迎段锦红的加入。

    才回到华山派没多久又要离开,说实话,几个师兄弟都觉得未免太残忍。

    「师父,七师弟隔了两年才返回,好不容易大伙团聚,都来不及好好叙叙旧,就又逼着他们上路,真的好吗?」方凌霄凑近谢当丰耳边窃语。

    谢当丰睨了大徒弟一眼。「你以为我愿意吗?要不是为了顾及华山派的名声,为师岂是如此不近人情?」

    方凌霄只得噤声,他自然晓得师父有他的为难之处,而恐怕再过不久,这为难之事多半还要落到自己头上,而他希望自己能够处理得更加圆融一些。

    「师父!要不这样吧?至少今晚,让他们留在这,好好吃一顿,大家好好叙旧一番。到得明日再让他们去闯吧!」

    谢当丰看了方凌霄一眼,点点头说:「算你这孩子有心,也好,就这幺办吧!」

    这一夜,掌门及夫人还有师叔及几个师兄弟与其眷属,就像是一家人般聚在一起,饱餐一顿。

    而在场所有人,没有不为段锦红的料理手艺所倾倒。

    「难怪老七吃那龙凤居的料理要吃得如此意兴阑珊,原来是已经吃过更美味的东西啦?」

    「正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吃惯大鱼大肉的人,哪还能忍受清粥小菜啊?」

    「你说什幺呢!锦红做的清粥小菜也是很好吃的!」车凌魁鼻子翘得老高,喜爱的人被讚美,就如同自己被讚美一般。

    而几个师兄早趁着他自鸣得意时,筷箸齐飞,将他面前的盘子一扫而空。

    「喂喂!你们留点给我啊!」待车凌魁察觉时,大概只剩下菜屑了,他忍不住抓狂:「开什幺玩笑!我都还没吃呢!」

    「别这样嘛!老七你不是天天都能吃上这等好菜吗?咱们兄弟可是难得能吃上弟媳的亲手料理,就别计较这幺多了。」

    怎幺遇上吃这档事,突然间淫妇妖女就成了弟媳?攀亲带故也不是这样的,但他们才不管这一套,谁让华山派平常那伙食是有多糟糕的。

    「什幺天天?」车凌魁忍不住辩驳。「你们哪晓得一路上餐风露宿日子过得有多辛苦?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们没听过啊?」好不容易华山有这幺丰盛的食材可以利用,他还以为可以饱餐一顿的。呜…这些师兄们也不能仗着自己辈份高年纪长,就如此欺侮他啊!

    段锦红却突然挨着他坐下,车凌魁才纳闷明明旁边还有那幺大位置,怎幺就硬要贴着自己?虽然感觉到她丰胸贴上自己手臂,是说不出的暗喜。才在那心蕩神驰之际,就感觉自己的手被她握住,接着一根温热油腻的东西就递到手上,凭着那形状,以及隐隐透出的香气,车凌魁不禁咧嘴一笑。

    「是鸡腿?」他几乎要叫出来。

    「嘘!」段锦红朝他比着手势,示意他噤声,接着凑近他耳朵旁悄声说:「我偷偷给你留的,别大声嚷嚷。」

    他当然晓得,今晚为了庆贺众人团聚而杀鸡,一只鸡只有两支腿,正是最稀有所以最珍贵。从来这等好吃部位都得留来孝敬师父师母,哪轮得到他吃呢?见段锦红居然暗藏了一支给自己,内心着实感动。

    「我去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你赶快吃!」段锦红对他抿嘴一笑,眨眨眼说:「别给发现了。」

    车凌魁简直看呆了,这个自己深爱的女人,为了自己,原来可以身段如此柔软。他不是不晓得,要一个江湖上人人喊打的妖女融入这个所谓名门正派,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如果可以什幺都不管,只要自己过得快乐,活在两人世界里,那该有多轻鬆?他曾经如此抱怨着。

    然而段锦红却以一个吻阻止了他的念头,告诉车凌魁为了让他能够在江湖上立足,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去做,即使要委屈自己,即使要压抑自己一部分的本性。

    他晓得她说到做到,打从踏入华山派以来,段锦红一直扮演着世俗所谓好媳妇的典型模样。对长辈师父师母师叔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对同辈师兄弟们亦尽可能释出最大善意,在该发言时侃侃而谈,丝毫不畏缩退却,在该聆听时目光专注,展现出极大兴致。其实一日下来,大家对于段锦红的坏印象一扫而空,甚至感觉这是个挺好相处的人。

    「嘿!老七你可真有个贤内助啊!」

    车凌魁正怔怔发愣,一支鸡腿才吃没几口,忽然解凌霏就凑过身来,大口一咬,就将鸡腿撕了好大一块。

    「你干什幺?」车凌魁不禁愤然。这可是段锦红特地留给他的!

    「你才在这偷偷摸摸的干嘛呢?」解凌霏调侃着。「居然在这里一个人偷偷享用,要不是四哥我眼睛尖,还真被你那狡猾的女人给唬弄了呢!」

    「唔…」给师兄抓个正着,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车凌魁只能眼睁睁看解凌霏将鸡腿纳为己有私吞了。他鼓着腮帮子,敢怒不敢言。

    「啧…」解凌霏一边吮指,一边津津有味地说:「不过真不得不承认,她的手艺还真不错。不像有的人能文能武就是不能煮。」他意有所指地望着师母,想到他们几个师兄弟打小就惨遭味觉上的荼毒,真是一阵心酸。

    「那当然!」再多的称讚他都嫌不够,只要是说段锦红的好话,他都欣然领受。

    「其实大家一开始都挺担心的。」解凌霏话锋一转。

    「怎幺?」

    「想到当初你为了她茶不思饭不想,整日挂念着她到底爱不爱你,还一走就是两年光景。大家都在想,这样一个薄情寡义的女人,到底是该不该赞成你们在一起?」

    听到师兄的话,车凌魁脸不禁一沈,指节紧握,但凡是人都不想自己所爱被批评,但碍于是师兄,他只好压抑着自己没有发怒。

    「不过真正见面相处后,大家总算是放心了。」解凌霏接着说:「她对你的用心,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女人骨子里还不坏,师兄们也能够放心让你们在一起。」

    听到解凌霏的话,车凌魁也终于放下心来。虽说两人当然可以不管周遭的蜚短流长,力抗那些既定的偏见,与之搏斗。然而当最亲的师兄弟能够与自己站在同一阵线,枪口一致对外,那种笃定感依然远胜于任何意义。

    大手拍上师兄的手掌,用力一握,从中获得许多强大力量,便能够支持他继续走下去,去面对外头世界里那些残酷无情的挑战。

    翌日,段锦红与车凌魁一早便离开华山,启程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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