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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家璧人撩我呀_分节阅读_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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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卫夫人不这么看:“卫家的骨子钟家的皮,这等字再好看有什么用?霏霜,你自个儿写来,不需他人协助。”

    小虎愣是没想到她这么说话,额角跳起青筋:“前辈好生古怪!你自己用的不就是这样的笔法?”

    卫夫人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用的与你用的不一样。”语气里充满了怨恨。

    天知道她跟卫家什么仇什么怨。

    霏霜只好自己单独写一份。只是在这种心境下水平再打折扣,出关时面上带着遗憾与自责:“前辈,我笔力确乎不够,只能如此了。”

    李夫人观了一眼,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人一下子像老了十岁:“罢了罢了,你也很是难得。便听天由命吧。”

    小虎暗暗骂了句“活该”。

    循着规矩,参会的字帖需送往隐榆堂的别院中集中存放,俟得第二天再统一展出供人评判。

    霏霜一夜合不拢眼,天方蒙亮便爬起身来守在门口等着对面开张。

    李夫人已先在那儿坐了许久,虽面无惧色,可心里比谁都要紧张。

    小虎也起个大早,在那儿候着霏霜,不过他可真不会安慰人,说着说着反倒让一老一少的心绷得更紧了。

    王羲之想出主意结果搞不清楚形势:“前辈您也别怕。大不了到时你说这匾额之前就输给了卫家,他们要嘛,再跟我们的小虎比一比……”

    李夫人脸色铁青:“若输给了卫家,我倒宁愿将它砸了!”

    王羲之吐了吐舌头,赶紧把嘴巴闭上。

    朝阳旭日下人群慢慢向隐榆堂围拢,看来是开门的时辰要到了。

    王羲之又想起一事来:“前辈,为何要跟对面做这等无谓之争啊?咱们不能不比么?”

    杜瑶不知何时也来凑热闹:“对门原先都是卖假字帖的,我们跟他约好了,每年来赴会一次,他见着我们的弟子便断不会推介假货。去年他们既然已经守信,我们也不能毁约才是。”

    李夫人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杜瑶还沉浸在师门自大的狂想症里:“他们倒也不亏,若非咱们堂里也有字帖赴会,今日才不会有那么多人往他们那涌呢。”

    清晨的阳光终于突破门扇的阻挡透入隐榆堂中,随之涌入的则是黑压压的人头。

    李夫人也站起身来,领着众人跟着人潮往隐榆堂中缓缓走去。

    大堂正中央悬挂的是隐榆堂大朝奉的书作。

    说起这位大朝奉还真没什么人见过他的本尊,包括打点堂内事务的二朝奉徐邈也只能隔着帘子与他递字交谈。

    有人传闻他是个哑巴,这便更给传说增添许多身残志坚的色彩。还有人传闻他是个丑公子,于是又断去许多年轻女子的痴心妄想。

    不过单单就这幅字来看,所有的传言都显得不再重要。只消远远地望它一眼便要被其中奥妙的笔划尽悉迷住,而后久久驻足不前,在书作前聚起一堵厚厚的人墙。

    “此番确实输了,真不料他们进步如此卓绝。”李夫人边看边叹道:“便是我亲自动笔,也未有获胜把握。”

    霏霜、小虎和王羲之三人也都痴痴地品着那幅字,恨不得把其中的笔法烂熟心里。不过说来也怪,这笔法竟不似四家当中的任一派别,又或者说与四家当中的笔风都很接近,如此细想,竟有蔡文姬本来书法的影子,却又比得她的精致多了。

    杜瑶并不知道霏霜代笔的事,张口就来:“师父写的那才是气势如虹,比起他们的要好多啦!”

    王羲之最先被杜瑶拍到蹄子上的马屁熏到,转过头来讽刺道:“是啊,那杜姑娘能说说好在……”

    他最后“哪里”两字没说出来,便被霏霜那幅字迷得神魂颠倒。这哪里是一幅字啊?简直便是一副画作:浩瀚缥缈的大海上灵峰迭起,袅袅的炊烟在山腰盘旋。

    待得走近几步再看时,可不是“翰如烟海”四字又是什么?

    字画通神,达乎其一。

    这正是钟家笔法的绝顶奥秘。

    ☆、中书隐榆

    此书甚至比起谈燕楼寿宴上钟家所作的《长生赋》还要精妙,看它笔迹有浓有淡有粗有细,定然是同时运用多种毛笔和墨汁写就,正正就是钟家“翰如烟海”的笔法。

    霏霜断不可能作得此字,以她其时的笔力和心境来作书不过只及中上品水准,哪里可能抵达字画一体的上上境界?

    李夫人瞧得仔细,细声道:“你注意看,可是以你原先那幅字做的底本?”

    经她这般提醒霏霜也看出门道来,这字帖是用了“移形换影”的本事在她先前那幅字帖上修改而成的,改动的每一处都极其细微,可是凑到一块儿竟能有得如此奇效。

    “可是钟大人暗中相助?”霏霜问道。

    李夫人摇头:“钟大人早回到了颍川,不可能在此。再说,他也未必有这个本事。”

    钟笔一脉的书界名宿不可胜数,然而能到这般境界的可就寥若晨星。那书帖笔墨造化圆润婉转,锋芒尽去长江如练,说句不客气的便是今天钟家掌家的钟骏也稍有不如。唯有当年的钟士季才能与之比肩。

    比试结果毫无悬念由抽簪堂胜出,事实上这么些年来隐榆堂从来都是第二的位置。

    众人想不出是何人帮忙,只知此人是善非恶,好歹使得那方匾额得以留存。

    李夫人去了心头大患,脸上重复阳光,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可当抽簪堂正大摆庆功宴的时候,此战的功臣霏霜却怎么也找不着了。

    王羲之是最后见她的人。早晨霏霜正教他钟笔的移形换影呢,外头仆役送来张纸条,她看罢脸色大变,什么话也没说就往外头走,直到天黑还没归来。

    小虎坐立不安,只一个劲地催促李夫人发动众人分头去找,好几次自己想夺门而出,都被王羲之拦下:“别你出去把自己也给丢了。”

    其实王羲之才没那么好心,他现在发现自己吩咐监视霏霜那几名心腹俱是一去不归,连个信都没留下。依着最坏的打算,霏霜想必已经联络上谈燕楼的师兄弟门脱身而去,如今只剩得小虎是他手中唯一的筹码。

    王羲之忙得头昏脑转,一面要跟着小虎,一面还要向司马乂等人报信提醒霏霜疑似泄密之事。只一走神,发现小虎也丢了——他在茅厕的门口蹲守了许久,听得里头没动静撞门而入,唯见苍蝇环绕而人去棚空——那小子竟借尿遁了!

    更为可怕的是,另外几名负责盯着小虎的心腹也像死绝了一般,再也杳无音讯。

    其实此刻两人都在对门的隐榆堂里,只是霏霜在偏厅被奉着茶,小虎则在书房密室里头对着帘后的黑影叫道:“你快把我师姐放了!”

    那人不说话,替他说话的是站在帘前的灰袍老者,他正是这隐榆堂的大朝奉何眆。

    “年轻人,莫要这般动气。眼下还是弄清自己的处境为好。”

    “你不就是为了引我来吗?现在我来了,随你们处置,别为难她。”

    “你猜得不对头。你既手无寸铁,我将你们两人一齐留下又有何难?”

    “你们到底有何企图?”小虎料想来找他的不外乎是为了八阵图,抓住这点威胁道:“你要敢伤她一根汗毛,我便带着八阵图的秘密共赴黄泉!”

    但在这些人面前他没有丝毫可以隐瞒的余地,因为刚刚引他来的那张条子上便以“卫家公子”抬头。

    那老者笑道:“非也非也,卫公子,老朽对八阵图无什兴趣。只是老朽的主人与令祖父有些交情,特请卫公子前来叙旧罢了。”

    小虎透过帘幕望向后头那个有些瘦弱的身影,他既是爷爷的旧相识,应该也有个几十岁了吧?不,眼前这白须老者尚且称之为主人,他应该更老。

    于是小虎态度好了些,毕恭毕敬地作揖道:“敢问前辈是哪一位?”

    后面有了些响动,幕上的影子捂嘴笑了又赶紧忍住。

    仍是那老者替他作答:“丹霄阁,中书君是也。”

    小虎蓦地一愣,脸上神情变得复杂起来。

    这故交确是故交,只不过又是爷爷扬名四海的垫脚石。

    当年中书君败了陆机后声名大噪,没想到竟把卫瓘引了来。卫瓘以一幅“伪”字投帖,三日过后中书君自言认输,立誓卫家本族人的书作一概不加伪作。

    老者的声音击在小虎的心头:“我家主人说,当日与令祖父定下的规矩,不知今天卫家的人还守得住不?”

    小虎怒道:“你们出尔反尔,好不识得廉耻。”

    “非也非也。原来规矩我们仍是守的,只不过今天我家主人想换个筹码,便以霏霜姑娘的自由来下注如何?”

    “你们将人绑来胁迫于我,算什么好汉?”

    “卫公子你又说错了。是霏霜姑娘自愿留这,非是我们强迫的。”

    小虎大惊。

    老者解释道:“昨日书会上霏霜姑娘那书作,便是我家主人所改。此事若传扬开来,只怕李夫人和那匾额都不得保全了吧?霏霜姑娘深明大义,故而自愿留下……”

    这分明还是威胁,小虎气得牙痒痒的。

    “卫公子可肯赐笔?”

    “是不是我赢了他你们就肯放人?”

    “当然如此。我家主人最守信用。”

    小虎看着幕后那影子,身子不由得发冷颤抖。那人十多年前就能赢过陆老先生,今天的笔力更是不可限量。以自己此刻浅薄的经验,实在没有任何赢的希望。

    然而如今箭在弦上,唯有全力以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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