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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 章一:流光(五)
- 上卷 章一:流光(五)
位处正中央的二楼暗室内,小炉正焚着檀香。
目送景春匆匆赶去救人的身影,东凌意义不明地勾起一丝浅笑,对掌心上的事情演变很是满意。话虽如此,他却在那层表象下感到椎心蚀骨的疼,可迟迟摸不明白究竟哪儿在疼,是隐隐作痛的陈年伤疤,亦或方才她带有强烈嫌恶的一睨?
而那一瞥中又含带了多少弃厌?
东凌数不清,也不愿数清。他俩本就不在同一路上。景春作为讲究迅猛的隐卫,手段仍乾净无比,无愧于堂堂将门;但他阴毒,从大哥东浅孤军死守下太裳山的那刻起,蛇蝎心肠都还不足以道尽。
因此千方百计地保她,东凌不光是为年少的点滴偿还,更像在留住心底仅存的执念。说来也可笑,他从不作梦,却怀抱着一场于汙浊下澄净如往昔、并且誓死不愿撒手的梦。
「连我这外人都清楚,这般蛮干,只会更加恶化罢了。」绘有昔时殷国王城的屏风后,传来极其不谅解的男音。这声音本身是好听的,但那人搅和的情绪过于複杂,而透了种刻薄:
「你的心思向来比谁都通透,为何一扯上小春就变得如此粗蛮?文桐姑娘若在,定会指谪你败坏云歌门……」
「姬仲年,你不觉得自己没资格说三道四?」听见几些关键词,东凌微不可察地皱眉。冷声打断后,他轻哼,接着不屑地回击:「如你所言。当年就算了,我俩现在不过一层利益上的合作关係,这等私事轮不到你置喙。」
「……东子季!」
这话于情于理都显得太过分,但碍于事实如此,姬仲年也无法厉声驳斥。他因愤怒而微微颤着音,彷彿随时可能冲破阻隔的屏风,一把将东凌掐死:「而今我确已不是殷侯次子,但也不必针锋相对!」
「呵。徐国参谋一职还不足以小心谨慎?」东凌笑了笑,慢悠悠地用食指于杯口画了个圆,紧接着喃喃道:「徐宣侯——那个于一年时限里夺回大片失地,并且逼迫魁儡皇帝封他为侯的男人……夏侯守,岂能不防?」
原先姬仲年还想多说几句,但听见这番戒备的低喃后反倒笑出了声。隐隐透着些许彆扭的发言,他知晓这于老友嘴硬好强的个性来说已经是最高讚誉,只怕连闻名天下的景文桐都难以得到同等评价。
姬仲年暗自感慨。否则七年前自己也不会放弃自小熟稔的东家,辗转投奔于他。
突然,楼下传出桌椅砸毁的响声,在那之后是惊恐尖叫。东凌不耐地挑眉,诚然对自己设计毁了半间客栈的行径毫无歉意。身为名义上,前店主的姬仲年也不大上心,毕竟这儿已被对方用莫大利益给换了去,是死是活与他无干。
身兼现任店主的东凌侧了侧首,状似不经意地撇过门廊:
「姬伯千那厮,应当跟段洵一道来了才是。」
「什……!」那个人的名字如同雷击。登时姬仲年震惊半晌,好不容易才拼凑出一句:「这也算在棋局里?」
「别多想,这些不过是附加的利用价值。」东凌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见缝插针可是自己的座右铭,他小声地咕哝后,瞄了眼愣在屏风后的姬仲年,东凌浅浅冷笑道:「还真是让你们徐国捡了现成的便宜。」
「子季,你早料到长安的胞弟也在这儿?那个有着鸦青色眼瞳的娄族少年……」
很可惜东凌压根没在听姬仲年说了什幺,他拍了拍华服的衣襬,踩着迴旋的步伐离开。跨出门槛前,东凌叹口气,微微瞇起眼:
「我的所作所为,只为东家、只为阿嗣、只为景春那温柔的傻子——哪怕日后下场不得好死,亦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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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两人一路激斗至客栈外,又过了会儿,她才茫然地跟了出去。
陇京地处中间,自古乃战略要道,兵家必争之地。但这儿入夜的北风,在阿紫眼里却带有纪州春日的气息。很显然地,她早已将祖国的味道埋藏于记忆深处,即使身离殷国故土只有一江之隔,仍难以触发。
阿紫穿着单薄,夜风下本应觉得冷,可她如今被眼前一道道鞭影给勾了魂。怔怔地,一时间无视了在旁严阵以待的襄国骑兵,她一心一意专注于事隔多年再度见到的流光——恍惚里能切开岁月与瞬息,不朽的剎那亘古。
而它就像落入死水里的碎石,惊起一波波涟漪。
犹记得当年邬京事变,景、墨两大将门被灭,阿紫因娄族公主捨命救下得以偷生。但于后续真正保护了她的,事实上是那时略嫌青涩的枪法;是那个不过十七岁、一心想与其父并驾齐驱的景春。
所以日后得知她将接下隐卫之长一职时,阿紫百思不得其解。她不懂箇中曲折,只道明明承袭了将门的精神与操守,景春又比谁都嚮往着光明正大地一决雌雄,如何最终会选择放弃?
好比今夜与段洵再次交手,阿紫在她正气浩然的眸中,看见了某种心愿被满足的舒坦。
「这样下去,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少年的声音拉回阿紫的神。认清是谁后,她不由得僵在原地。
「结局恐怕是两败俱伤。」
是他!是方才的娄族少年!阿紫近乎本能地后退一步。她那双桃花眼睁得不能再睁,全副精神从刀光剑影转移到对方身上,感觉视线要将对方给洞穿才甘心。
「这一辈的纪州军都这般毛毛躁躁?」露骨的打量让纳兰幼安蹙眉。他不识得阿紫,更不会知道眼前这个小女孩是当事人之一,更甚于清楚前因后果,「还是我猜错了,你并非纪州的人马?」
「我……!」其余情绪暂且抛到九霄云外。阿紫对自己有些恼怒,觉得今日真是差劲透顶,不但没遵守景春的指令,更减损了纪州的威望。她羞愧地胀红脸,微微带着哭腔嚷道:
「才没有!纪州军里头,毛毛躁躁、沉不住气的,从来只有阿紫一人!」
见状,纳兰幼安难得地一愣。他没料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会造成这幺大的反弹,更没想过阿紫居然真的会回应自己。安抚也好,不安抚也罢,总之确实让他重新审视了一番。纳兰幼安不笨,看那个小姑娘第二眼时,飞快地有了个底:
「你便是墨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