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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 章一:流光(二)
- 上卷 章一:流光(二)
夜幕将至,风雪渐缓,朦胧云层的远方可见淡淡一晕落日余晖。
叫卖的小贩收起嗓子,打点货品后各自踏上归途。北门前的人潮逐渐散去,却不减其繁盛;周遭的酒楼客栈里,盏盏通宵明烛取而代之。
放眼白茫茫的街衢,厚厚积雪到阿紫小腿处。每踏出一步,便再陷下去点儿。一脚、再一脚,她百无聊赖地玩了起来。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渐渐也感到乏味。阿紫正想走回东凌身边,突见一颗圆滚滚的雪球砸了过来,不偏不移正中红心。她猛力咳嗽,将卡在嘴里的冰粒吐出,接着龇牙裂嘴地怒目瞪视始作俑者:
「喂,干什幺呢!」
「不觉得冬天食冰,别有一番乐趣吗?」靠在城墙那处的东凌笑着胡说八道。
「哼。」
敢怒不敢言。对此阿紫在心中腹诽,假设那人真如在襄国初遇时所述,是二公子的友人而非本人该有多好啊。若不是多了这层顾忌,只怕轰轰烈烈的雪球战早已展开。
一时间四周安静下来。
将脸上的雪清乾净后,阿紫有样学样地靠上东凌一旁的墙。撇了眼不知为何正在端详天空的男人,她深深吸口略嫌冷冽刺鼻的空气,欲终结这阵沉默时,东凌抢先开口:
「看得到吗?」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阿紫,双手仍负在背后。顺着东凌的视线过去,虽然偏暗,但透过晚霞依旧勉勉强强可瞅见两、三只飘忽黑影盘桓于天。
「咦?那、那不是……鹰鹫?」
一眼认出后,阿紫大感诧异地转头看向东凌。
鹰鹫于坐拥深山森林的纪州南方而言,是再熟悉不过的猛禽,既可帮忙狩猎,训练得当甚至能上战场传递快报。但野生鹰鹫的栖地,通常会与人群有段距离——
「要是能射下来,烤着吃就好了。」
「……」
对这毫不正经的发言,阿紫爽快地给了一记白眼,不自觉间却已敛下绷紧的神经。她自吹自擂道:
「要是阿紫的白羽矢在手边,保证你可以吃烤鹰鹫全餐。」
「哦?小丫头是弓手?」东凌莫名来了兴致,一副三岁小娃发现新赏玩的嘴脸。但他仍不改本性调侃几句:「凭你那身子,弓拉得满吗?」
听闻,阿紫气结,像只炸了毛的猫一样弹起。她张牙舞爪,眼看即将抓花东凌的脸,余光赫然一撇,转头惊喜道:
「春姊姊!你可总算回来啦!」
对街的来者正是景春。
那纯白衣裳与雪景交融,目光如炬凛然。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景春脸色不大好看,比去交换通关文牒前更严肃了几分。她的脚程一向稳健而快速,眨眼之间便已经来到阿紫面前:
「拿好。」
她将手中那袋包裹递给阿紫,接着冷冷扫了老神在在、还是悠哉悠哉的东凌。
「去取马。準备上路。」
景春话说得铿锵有力,彷彿不想虚耗一分一秒,转头就走。阿紫愣了片剎,旋即察觉怀里的东西正是爱弓及白羽矢,隐隐约约间明白了为何变得如此仓促。她快步跟上景春。
雪地里的足迹印子愈拖愈长,却始终少了东凌。他依然在原地,从容不迫的态度恍如错觉。阖着眼的男人苦涩笑着,默默承担起当年决定的后果。
寒风固然刺骨,可于东凌而言还不足以与她千疮百孔的梦想匹敌。世事残酷,一切有得必有捨;现实之前,那段崇高理想也只能湮没,哪怕曾经一心遵循。这是成长的必然,但作为迫使放弃的因素之一,东凌却在最需要他的日子里消失无蹤,这一走,就是七年。
虽然愧疚自责,矛盾的是,他从不曾后悔过向家主——东嗣提出周游列国的要求。
「喂!」
阿紫的高声叫唤如同从洪流彼端传来。涟漪不止,堪比五里雾迷茫。说到底,那种纵情恣意表象的后方,究竟掩埋吞噬了多少代价?他事后反覆思考起,却都感一阵头疼。
确切答案早已凋零于似水流年,从中也无人愿意真心回头闻问。
「……」
突地,东凌霍然睁开双眼,唇边那道似笑非笑的弧度再度扬起。他像是想开了,又像打算听天由命一回。
「延后一天也行吧?我还有点事儿,你们先到前方那间客栈歇着。」
他朝着远方阑珊灯火处的两人喊道,狡黠星眸闪过一丝不安份的闪光。听闻的瞬间,阿紫不由得来来回回扫视一派自在的东凌和面无表情的景春。
「呃……春姐姐?」
她知道景春选择漏夜赶路的用意,自然对东凌相左的提议感到纳闷。阿紫拿不準两人的立场,乾脆闭口不言,让景春自个儿好好思量一行人的去留。
视线拚杀之下,景春其实有点心不在焉。她对东凌多留一日的目的再清楚不过,却让这句话不经意勾起的浑沌情绪影响了判断力。
——他还是一样地自作主张、他还是一样地揽下所有骯髒龌龊。
而当年也是这般的东凌,让她走上与梦想背道而驰的路。景春怨他放手逼自己一夕成长也好;恨他唯独对她不告而别,远走天涯也罢。随着日复一日,她逐渐领悟,他用那场离别强迫自己独立坚强,成为一个能让父亲含笑九泉的孩子。
时至今日她已不是岁月以前的景春。一场场历练与磨难,景春愈懂得人情世故,便愈陷入难以抽身的泥沼,终究造成现下的彆扭与徬徨。
骤然间,她莫名想起堂姊不久前说过的一句话。昔时无法理解其中用意,今日景春却有了些眉目,她难得地露出自嘲笑容,做出了让步:
「走吧,阿紫。」
景春迈开脚步。简单四个字里,她的语气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正如同徐徐晚风中那先行而来的春意。
随着踏过一个又一个向前的石砖,她向来细腻的心湖中不禁迴荡起景文桐的那句——
流年匆匆,对错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