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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乡村小说 -> 浮城遗梦全文免费阅读 序章
- 序章
初秋的雨来得突然，使人措手不及，眨眼之间，天空布满鸦青色雨云。起先几滴像前哨般落下，之后伴着秋雷，细雨纷纷。绵绵银丝携金黄落叶缀满蜿蜒小径，自顾自妆点起随时间褪色的凉亭古道。
上了年岁的凉亭是石造的，孤孤单单地迎湖而立。风一吹，湖岸边略长的芦苇便跟风向一致地左右摆动，从位置较高的亭子望下，煞为壮观。
东嗣坐在凉亭边围上，一半在亭里，一半在亭外。两只未着鞋的脚丫子白净如雪，也不顾下方便是青湖，自得其乐地晃呀晃，手指尖也随脚有一搭没一搭凌乱的敲着。
雨势愈来愈密了，可她毫不在意，任凭雨点打溼看似不菲的深靛裙襦。乌溜青丝散在脑后，沾着水的眼睫微阖，半晌，一滴水珠顺着细緻的侧脸坠下。原先略带稚气的苍白小脸微微嫣红，使过于空灵的气息加深了几分，不再那幺界线分明。
一阵秋风刷过，眼看几片金黄银杏被捲去，最终落入湖里。突地，她兀自打破沉默：
「是你。」
少女张开清澈无瑕的双眼，然后慢慢地阖上，只余下略嫌清冷的尾音在风中迴荡。
「……」
无声步伐停在凉亭的最后一格石阶前，孟宗竹製的纯白纸伞挡去绵绵细雨，同时也遮住了大半身影。他不急不缓地就这幺停下脚步，有些低哑的嗓子格外鲜明：
「回去吧。你那肺疾若是再发作，只怕连我也救不了第二次。」
虽是好言相劝的字句，从他口中说出却有了另一丝味道。有点像讥笑也像是自嘲，但从中傲骨的气质却不减半分。好似即使折了翼、给人套上枷锁，那份自尊依然容不得别人抹杀践踏，昂然绽放。
东嗣不吭声，背脊仍旧笔直伸着。她知道，甚至比谁都清楚这副身体有多弱不禁风，但自尊心在作祟，绝不允许偷溜出来的自己就这样跟那人回去。即使头越来越晕、意识渐稀，东嗣也不准自己束手就擒：
「在死之前我会纵身跳下这座湖，死的一点都不留、一毫皆不剩。」
「话虽如此，很可惜的是，我没办法让你同想像般潇洒地死去。」他哑然失笑，坚定地回道。
她侧身。那个男人年龄大概介在十八、十九岁之间，除去手里撑着的纸伞和如玉般白皙的肌肤，是从头到脚的墨色。他嘴边噙着若有似无的弧度，隐隐有种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错觉。
东嗣不大会形容一个人，但她觉得那人像极了天上仙人失手撒落的一点泼墨，遥不可及的同时，她赫然察觉那人与自己有着独特的相仿，具体却难以描述。
「……这点还请东家少主谅解。」
带着笑意的声音直达耳畔，清冷梅香搔过鼻尖。只有数步之遥，四周被他独有的气息萦绕。出乎意料，东嗣并不排斥或抗拒那种氛围，所以放任其自然而然地待在左右，成为身侧的一部分。
「我不明白。」
东嗣转头凝视湖面的同时，天外飞来一笔，淡淡地开口说出心中潜藏了有些时日的疑问：
「你明明清楚救我没有任何好处。」她顿了顿，再次抬头看向那人：
「……景国早已灭国多时，贵为景桓公第十四子的夏侯守并没有像伯父兄长一样投身复国大业，反倒选择上山隐居避人耳目，间接从一年前的邬京事变里生还。你很清楚现今局势的利弊，夏侯守，对外宣称归隐的你，哪怕我乃统领纪州三十万铁骑的镇国公东嗣，见死不救也不会有什幺影响。」
东嗣一口气说完，觉得有些口乾舌燥，心跳也比平常快很多。
她目不转睛地仰头盯着比自己高出一截的男人，希望从细微的表情变化中查出端倪。内心早对他另有所谋的想法十分笃定，不肯相信他是一时兴起的日行一善。
夏侯守低下头，和东嗣四目相交。良久，他促狭一笑，毫不避讳道：
「东将军心里想得不错，我的确另有所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