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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乡村小说 -> 同手同脚全文免费阅读 2004(三)
- 2004(三)
不只是温家翰受到情绪渲染，陷入高中的短暂回忆，就连身旁的邓于庭，也不自觉受到影响，随之忆起那段时光的点点滴滴。当脑海里若隐若现的脸庞，和眼前这人逐渐重叠之际，邓于庭呼吸一窒，她抬眸，轻吐一口气才再度启齿，「有个问题，我一直很想问你。」
「怎幺了？」
「高二跨年的那天下午，你会找我去河堤，然后说那些话……」她语气微哑，「当时你早就知道自己会离开了？」
片刻，温家翰意识到邓于庭所指何事，想起自己曾和女孩告白，温家翰害羞笑了笑，他搔头，「妳还记得那天呀？」
「嗯。」虽然语调轻轻的，邓于庭的目光却是格外认真专注，没有半点犹豫。
至于温家翰，想起那日，他无奈一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幺，那段时间被太多事压的喘不过气，就突然很想跟妳说说话。」
「后来开学那天也是？」
他抿唇，最后缓缓点头，「其实那天我不应该来学校的，因为我没有注册，我和我妈也是在那天离开的。」温家翰没看邓于庭，反而专注定睛在马路上的碎石，「只是，妳后来都没来社团，寒假的社游也没去，明明知道是我的告白让妳尴尬，但一想到以后或许再也见不到面，就觉得很不甘心。」
「抱歉。」想起温家翰曾独自承受如此大的心理压力，她却浑然不知，邓于庭轻轻吐出这话。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温家翰倏地抬头，眼睛瞪得像瞳铃般大，「喂，妳干嘛道歉啦？」他随即赶紧摇手，「我才该跟妳说对不起吧，都是我莫名其妙的告白，害妳不知道该怎幺办。」
「不会啦。」邓于庭莞尔，才又继续说道，「只是你离开后，我们都很难过，大家都很担心你。」
温家翰有些困窘，只得乾笑，「抱歉，当时的自己不晓得怎幺和外人提这件事，也不知道要如何道别。」
「已经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太多。」知晓了一切来龙去脉，对于当年温家翰的不告而别，邓于庭不再介怀，她发自内心感慨，「知道你现在也过的好，那就够了。」
闻言，温家翰不自觉望向女孩，邓于庭嘴角牵动的笑意，让温家翰再度心一凛，当回忆乘风而来，原本随着时光逝去而深埋的那段情愫，好像因此明朗了些，「没想到妳还记得以前的事。」
温家翰的口吻既轻巧又淡漠，像是走在钢索上的猫，「毕竟……我只待了一学期而已。」他苦笑，笑那段轻如鸿毛的短暂栖留，毕竟时光荏苒，就连温家翰自己也因为日益忙碌，几乎快忘了自己曾拥有过那段纯粹的校园时光。
觑着他，反覆咀嚼温家翰方才那话，邓于庭先是安静不语，许久，她才开口回应，「我都记得。」
「嗯？」
「以前的事，我一直都记得。」邓于庭目光动也不动，就这幺直视眼前那人。
有那幺一瞬间，温家翰明显感觉自己呼吸一窒，自女孩口中吐出的每个字句，好像都被赋予重如泰山的意义。当年家庭巨变的影响，让温家翰的思维远比一般同龄朋友来的细腻敏感，于是，他习惯在群体中做个安静的旁观者，认识大伙那时，虽然很快意识到自己喜欢邓于庭，但自知邓于庭和刘晋轩的羁绊无人能及，加上自卑感作祟，温家翰刻意让彼此维持在朋友的位置，不希望自己让邓于庭为难。
直到后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随着父亲再度捅下篓子，他的心理压力逐渐不堪负荷，日益逼近临界点，抱着日后再也不见、破釜沉舟的心情，温家翰选择在跨年那天豁出去，和邓于庭表白，虽然这份心意终究造成两方的疙瘩，不过温家翰仍庆幸自己当时的决定。
邓于庭，等雨停，那个总是安静微笑的女孩，在他人生最寒冷的雨季里，是和煦温暖的朝阳，是他短暂的避风港，即使称不上刻苦铭心，却始终烙印在他心上。彻底失联的这些年，温家翰偶尔会想起邓于庭，但从不认为自己也能被对方如此惦念着，然而，两人四目相接的此时此刻，女孩眼里的认真，让温家翰彷彿感觉到，自己也在她的青春佔了一席之地。
任凭回忆的跑马灯快速闪过，温家翰决定换个话题，「那妳现在有男友吗？」
「啊？」邓于庭顿了顿，很快便摇头，「没有。」
「没跟刘晋轩在一起？」
知道温家翰和当年的自己都有相同的误解，邓于庭嘴角微扬，「我和晋轩不是你想的那种关係，就只是熟识的青梅竹马，像兄妹一样。」
面对温家翰一脸半信半疑，邓于庭几度犹豫是否道出当年的「真相」，但她最后仍决定语带保留，反问温家翰，「那你呢？」
「交往过两任，不过都分手了，目前单身啰。」他简短应。
听闻，邓于庭只是轻点头，没再多问，反倒是温家翰，一副欲言又止，却又明显有所顾虑，邓于庭正準备回问，轻脆的风铃声打断两人的谈话，同事小晴从店内推开门，「于庭，妳的餐点来啰。」
这声提醒，让温家翰不好意思继续打扰邓于庭和朋友的聚会，他没再打算叙旧，转而温柔催促，「好啦，妳也该进去吧，东西冷掉就不好吃了。」语落，温家翰也同时起身，往货车走近。
目送男孩的背影越来越小，邓于庭先是登愣几秒，半晌，像是忽然意识到什幺似的，她赶紧叫住他，「等一下！」
开启门的那只手停在半空中，温家翰偏过头，不明所以的看她，只见邓于庭匆匆跑向自己，同时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电话号码。」
温家翰一愣。
「以后还可以联络吧？」
「喔……当然。」手脚笨拙的键入一串号码，温家翰也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女孩，「那妳也帮我留。」
片刻，从邓于庭手中接过电话，打字的同时，温家翰的视线停留在储存联络人的页面，他先是唇角微勾，随后，他问邓于庭，「妳知道联络人名称我打什幺吗？」
「什幺？」
温家翰将屏幕递至她眼前，与此同时，许久未被提及的称谓，从他嘴里脱口而出，「等雨停。」
当下，邓于庭明显感觉到心一颤。
「等雨停」三个字，这些年来，她仍被刘晋轩如此喊着、叫着，明明是再耳熟不过的称呼，却都没有温家翰此刻唤的这声还来的触及，邓于庭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心湖，又再度起了波澜。
她看他，但对方没意识到她的微恙，「很久没这样叫了，挺怀念的。」温家翰默默收回手机，嘴角的笑意仍未散去，「觉得妳变了，但又觉得没变。」他突然有感而发。
「什幺意思？」
「因为现在开始会打扮，外表变漂亮了啊。」温家翰低语，「不过聊着聊着，以前的事情一点一滴涌上来，才发现妳和我记忆里的样子相去不远。」
抬头，邓于庭忍不住仔细观察起他，良久，得到了相同的感想，温家翰皮肤变黑了，髮型变得更乾净俐落，但除此之外，男孩也和记忆中的模样没有太大差别。
「外表变漂亮，是指以前很丑吗？」为了让气氛轻鬆，她刻意开了个玩笑。
温家翰相当配合演出，马上举起双手以示清白，「我才不是那个意思。」随后，他低头看了看錶，「我差不多该回公司了。」
「好。」邓于庭微笑，目送男孩走向车门，「掰掰。」她率先开口。
温家翰朝她挥手，「再见。」
女孩的目光一滞。
平凡不过的举动，让邓于庭想到两人当年最后见面那日的道别，她也连带忆起，自那天过后，关于温家翰的一切像断了线的风筝，彻底被狂风吹散。当时，她没想过男孩会完全消失在他们的生活圈，同样地，两人多年后在台北偶遇，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当过往与现在的片段反覆闪现于脑海，温家翰此刻高瘦的背影，和当年那个强颜欢笑的身形最后合而为一，一度认为此生不可能成真的「再见」，在这天终于兑现。
她与她的青春遗憾，在这年无预警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