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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都市言情 -> 千金买骨全文免费阅读
千金买骨_分节阅读_94
- 福朵容颜早已经失了血色,惊慌道:“变脸…这是异术,太可怕的异术…蜀中确实也有过变脸之说,但…没人亲眼见过,也没人信真有这种法子的存在…宫里的殿下…那张脸…难道不是天生长成的样子?奴婢不信,奴婢绝不信…”
穆陵没有斥责福朵的插嘴,他看向静坐不动的程渲,轻声道:“我原本也是绝不会信这些的,但是…唐晓在我眼前,我看着神蛊蠕动改了他的脸…针灸引路,神蛊可随心所欲尽改容颜…”
见福朵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穆陵温柔的看着程渲的眼睛,像是等着什么,程渲浅笑颔首,指着自己的脸,红唇轻张道:“福朵姑姑,如果神蛊易容的脸,就在你眼前,你信么?”
——“就在奴婢眼前?”福朵错愕的和萧妃对视着,“奴婢…不明白。”
不等程渲说话,莫牙已经闪到了前头,得意道:“程渲这张脸,就是出自金针和神蛊,哈哈,娘娘和福朵姑姑也是认不出吧。还不信我的易容神术?”
——“啊…”福朵惊看程渲,“程卦师也是易容后的脸…怎么会…程卦师?奴婢…之前见过你么?”
穆陵深望程渲,“母妃,福朵,程渲…就是修儿…她没有死。”
福朵又一次差点昏厥,之前是惊愕,这会子,该是惊悚了。
——“修儿…”萧妃身子一动,孔雀绿色的眼睛有些错愕,“程渲,是未死的修儿…是和你一起长大的修儿?摘星楼大火…修儿,你没死?”
程渲点头,“也许真是命不该绝,我坠海逃生,被莫牙所救,他见我被烧毁了脸,就给了我一张崭新的脸。神蛊奇术,让我重生,重回岳阳。”
萧妃又一次捂住了心口,她心痛的看着程渲崭新的脸,“是他…又是他做的?一定是…一定是他…”
——“是我错认…”程渲才要说出口,手腕已经被穆陵按住。
穆陵摇头道:“命运使然,是我们逃不脱的劫数。这不是都还活着在母妃您眼前么。”程渲咬唇低头,穆陵又重重的按了按她的手腕,眉间蕴着温情和怜惜。
萧妃哭出声,流着泪道:“本宫明明知道是他的过错,可为什么…本宫却怨恨不了他…陵儿,他差点害你至死,可为什么…本宫却怪不了他…”
穆陵冷冷一笑,“他知道我们都恨不了他,因为在他看来,我们每一个人都欠他许多,父皇欠他命数,母妃欠他情意,我这个兄弟…欠他半生荣耀,欠他齐国江山…但我们欠他的,并不是要拿命去还他…母妃,他要我死,悄无声息的去死。他费尽心机潜回皇宫,留在您和父皇身边…他用我的身份活在世上…那我又算是什么?母妃。”
穆陵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船上,他让人拿匕首狠狠刺进我的心口,毁我容貌扔我下海,他要我死,没有尊严的死去…这一刀下去,我再也不欠他什么。他欠我…欠我这条命,还有…”穆陵抬眼看向无声的程渲,心口又是一阵灼烈的刺痛,穆陵声音低下,咬牙没有再说。
福朵当然看出穆陵所指,这个忠心的奴婢也是唏嘘落泪,拾着衣袖擦摸着眼角,喉咙里忍不住发出抽泣声。
——“他…是什么人…他是不是,一直在本宫身边,他在岳阳悄悄窥望我们…”萧妃回想着自己见过的每一张面孔,却猜不着那人到底是谁。
“他…”程渲想起岳阳街头,自己和张胡子斗卦时,挺身而出一瘸一拐走向自己的唐晓,“他从蜀中来,说一口没有破绽的岳阳音,他有鸿鹄大志。”
“他叫唐晓。”穆陵艰缓发声,“蛰伏贤王府邸,是皇叔亲点给穆郡主的护卫,深得皇叔和郡主的器重…”
——“穆郡主的护卫?!”福朵惊呼出声,她想起和穆玲珑进珠翠宫的那个陌生男子,步履瘸拐,神色笃定,穆玲珑与他盈盈相望,能被穆郡主带进皇宫的人,一定是深得信赖的贴身护卫,“奴婢记得那个人。”
——“你见过他…”萧妃轻幽呼出声,“唐…晓…他叫唐晓…他,在岳阳…”
福朵点头,神色惊惶,“奴婢见过一次,就是莫太医第一次入宫那天,穆郡主身边带着就是那个护卫,奴婢听郡主喊他…唐晓…对,就是他,娘娘,他就是唐晓。他的腿…是装瘸…”福朵见过深宫许多残酷的心机争斗,但从未想过世上还有唐晓这样高超的伎俩,老练如她,也是深深震撼。
“唐晓…他…长的什么模样。”萧妃忍不住追问。
“他…”福朵怯怯看了眼不做声的穆陵,“仓促一眼,但也记得他是个百里挑一的男儿。娘娘…”福朵不再说下去,纠结的垂下头。
几人沉默良久,萧妃凝望着幽冥的灯火,绿色的瞳孔里闪动着熠熠的火苗,“御出双生,龙骨男尽…陵儿,你知道么…在你父皇还没有狠下密旨只留一子的时候,我就猜到…我留不住这两个孩子,你俩在我腹中一天天长大,在太医还没有替我诊脉之前,我就感觉到——我腹中,怀的是双胞胎。”
——“母妃…”穆陵幽声低呼。
莫牙最喜欢听故事,感觉着又有神秘的故事,莫牙搬着凳子凑近了些,俊雅的脸上蕴着好奇。
萧妃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她身子虽然在莫牙的调理下一天好过一天,但底子虚弱终还是不能劳心劳累,但很多话,她已经不想藏在心里,她,要告诉穆陵,告诉屋里的每一个人。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和你们双生兄弟命运相扣的那个人,他叫刺墨,刺墨——神医。”
123蒲草燕
莫牙最喜欢听故事,感觉着又有神秘的故事,莫牙搬着凳子凑近了些,俊雅的脸上蕴着好奇。
萧妃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她身子虽然在莫牙的调理下一天好过一天,但底子虚弱终还是不能劳心劳累,但很多话,她已经不想藏在心里,她,要告诉穆陵,告诉屋里的每一个人。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和你们双生兄弟命运相扣的那个人,他叫刺墨,刺墨——神医。”
“母妃说起过,您有一位故友,擅针灸,重情意…刺墨,您的故友,就是刺墨。”穆陵回忆起刺墨可怕的长相,还有高高凸起的罗锅身形,“也是因为他的心慈,我才能活着见到母妃。”
——“我是蜀女,陵儿你知道的,我的母亲,也就是你的大母,她是蛮夷女奴,嫁给巴蜀桑农,生下了我。蜀夷之间婚娶极少,我少年时开始发觉自己的不同,旁人的眼睛不是棕色就是乌黑,唯独村里里就我是一双绿色眼睛,他们都说我长的越来越美,美的和寻常蜀女不同。”
萧妃的眼睛幽幽发光,似乎忆起了自己年少的往事,不管往事是甜是涩,在她眼里都好过了深宫的煎熬。
莫牙咬着手指甲,歪头道:“异族混血,确实容易生出不一样的孩子,俊的极其俊俏,不过也会生出异人,蛮夷难开化,生的又奇特,蜀夷极少通婚,也是怕和蛮夷生出怪胎。”
——“莫太医说的不错。”萧妃点了点头,继续道,“刺墨,他也是蜀夷交/合生下的孩子,生下就与常人不同…”
“刺墨就是我的老爹。”莫牙低下声音,“老爹是罗锅…生来就是这样。”
“刺墨…”萧妃默念着这个久远熟悉的名字,泪眼摩挲,“我和他都是蛮夷混血,一个美,一个丑…但骨子里的亲近血脉让我们交好,旁人都嫌弃他,我却从没觉得他的罗锅丑陋,相反,他有一双很温和的眼睛,我每每看着他的眼睛,都觉得平静快乐。”
——“刺墨自小孤苦,但却极其聪明,他跟着族里的巫医学习医术,又无师自通学的一手针灸,不到二十岁就远近闻名,还得了神医的美誉。”萧妃唇角含着笑意,但那笑容转瞬划过,又变作一脸的哀容,“我原本以为,是会和刺墨相伴一生的,蛮夷卑贱,生的美也不受人待见,我和刺墨同命相怜,虽然没有明说,但我认定自己只会和他一起。谁知道…”
“我十七岁那年,武帝选妃,巴蜀官吏听说我貌美,就和母亲说要选我入宫。我从未出过蜀地,哪里敢去千里之外的皇都?我也知道,深宫似海,怎么也不是我可以涉足的地方,于是,我苦思办法…”萧妃哽咽了几声,强撑着继续道,“同情我的老嬷嬷悄悄告诉我,女子如果有了婚配,就可以不用入宫,别人是不会和我许下亲事,但也许刺墨会…就算他对我没有情爱之心,总还有一份义气在…如果刺墨去找我母亲下聘定亲,就说我们早有婚约在,那我就可以不用远赴皇都,我从不奢望皇都的贵重,我只想留在蜀地,做一个桑女。我生在那里,也想死在那里。”
“可那时候的我,已经被官吏困在府里,日日受着各种教导,为的就是不久后呈给皇上…府里看管森严,外人很难进出,我连母亲都见不到,怎么可以见一个男人?”萧妃脸色晦暗,气息都弱下许多,忽的双眼又亮起,“刺墨是大夫,是神医,我想见刺墨,他…也想见我。”
——这故事太浪漫深情,莫牙听的愈发投入,趴着桌面眼睛都不带眨的。想不到自己闷闷古板的老爹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情史,回头去了北方找到他老人家,可得说上三天三夜,逗趣他三年才好。
穆陵也暂时不去提和唐晓的深仇血恨,刺墨救下自己,对于母亲和刺墨的往事,穆陵也愿意安静的听下去。
——“我谎称自己心痛的旧疾发作,要找刺墨才可以治,官吏让人找来刺墨替我诊治,屋里有许多嬷嬷看着我,我不能和刺墨直说,我早早的,就想好了法子。”萧妃挑起嘴角,露出酷似少女的小小狡黠,当年的她也是顽劣健气的少女,不过是深宫多年的蹉跎让她没了棱角,没了自己。
萧妃继续道:“我早早用蒲草编做一只燕子…蒲草韧如丝,暗指我不想去皇都,希望他牵绊住我留下我,燕子…”
——“燕子…”程渲低咛,“寓意自由自在,娘娘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刺墨神医聪明绝顶,看一眼就会明白。”
“是。”萧妃点头,“我乘人不备,把蒲草编成的叶子偷偷放进他打开的药匣,我暗喜,刺墨回去一定会去和我母亲提亲,那样我就可以不用入宫,留在蜀地。”
“可谁知道…”萧妃低下情绪,“直到入宫的日子迫在眉睫,还是没有婚约的消息传来…终于再也躲不过去…我上了去皇都的马车…”
“我离开蜀地的那天,正是燕子北去的日子…”萧妃闭目道,“我泪别母亲和族人,却没有看见送别我的刺墨,但我隐隐觉得,他就在不远处跟着我,我去到哪里,他也跟去哪里,千里之路,他一步步跟着我的马车,从未离开。”
程渲费解道,“可是,如果他舍不得娘娘,看到蒲草燕子就会明白您的心意,不过一纸婚约就可以留下您,又何必苦苦追随您来岳阳…”
“难道他觉得自己貌丑,配不上娘娘您?”福朵猜测着道,“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萧妃咬唇,“本宫也是这么想的,既然他不愿留下我,那我就去皇都,在哪里都是活着,皇都荣华,巴蜀荒蛮,一样…还不都是一样活着。”
莫牙似乎想到什么,但他只是嘴唇动了动没有开口,迟疑的垂下长睫,神色有些低落。程渲看在眼里,但也没有立刻出声去问。
萧妃缓了缓,又道:“我入宫不得圣心,封了个采女就被皇上遗忘,困在宫里也出不去,自然断了和外界的干系,也想把那个负了我心意的刺墨彻底忘了去。直到…优昙花开,一夜恩宠,我竟然…怀了皇上的骨肉…”
——“那时德妃得宠势大,我在她月子里得了皇上恩宠怀了皇嗣,她恨我入骨,是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我一个小小的巴蜀采女,出身寒微没有权势的母家,更没有可以笼络宫人的财物…宫人多势利,我能活着就已经艰难,怎么能保得住肚子里的孩子?”
想到那时母妃的艰难,穆陵脸色阴郁,深重的喘息着。
“就在我濒临绝望的时候…”萧妃眉头缓缓展开,“有个小宫人给我悄悄送来物件,说是我宫外的同乡受我母亲所托送来…那是…蒲草编成的燕子,就是我放进刺墨药匣子里的那个。刺墨,真的留在了岳阳皇都,他一直都在…他听说了萧采女怀了皇嗣的消息,他知道我在宫里不得待见步步惊心,他辗转给我送来这只燕子,就是让我宽下心,有他刺墨在,就会护住我和腹中孩子的平安。我拆开蒲草,发现里面果真是一张方子——里面都是寻常易得的食材,但配在一起就有保胎养身的奇效。就像…”
——“就像我的乌贼肉炖桃仁。”莫牙嘀咕了句,“看着简单,可是有大作用的。”
福朵不住的点着头,“神医就是神医,让人叹为观止。”
萧妃绿眸闪动,继续又道:“靠着刺墨给我的方子,还有被故友守护的信念,我总算和腹中的孩子熬过了最初的几个月,胎像稳固,我也放下心。可谁知道”萧妃眉头揪紧,“日子一天天过去,孩子在我腹中一天天长大,我在蜀中也见过不少怀胎的女子,他们的肚子都不似我这样大。我抚着自己的小腹,隐约觉得这里不止一个孩子,我该是怀着双生胎。”
福朵眼眶湿润,悄悄用衣袖擦了擦眼角。
——“那时我不受待见,太医都很少替我诊脉,所以腹中双胎悄然长大,事先也没人知道,可纸是包不住火的,腹大如鼓被宫里老练的嬷嬷瞧见,便开始又私下的谣传出来,说萧采女肚子里怀着的是双胞胎传言到了皇上耳边,皇上就指派了一位太医过来,脉象诊出果然是双胎迹象。”萧妃怅然道。
——“程渲和我说起过。”莫牙接过话,“要是一男一女,就是龙凤呈祥,是大吉,要是双胎都是儿子,就是大凶,尤其是在皇家。”
萧妃眼神黯淡,继续道:“太医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我从他惊恐不安的眼神里已经觉察到什么,我悄悄和宫里的老人打听,这才知道双胎对皇族的寓意——不是大吉,就是大凶。齐国尚卦,后宫女人怀了双胞胎,皇上是一定会让司天监占卜的。如果卜出我怀的龙凤,那尚且可以放心,但要是双胎皆为子只怕我们母子便会遭来厄运吧。”
“母妃想到了宫外不离不弃的刺墨?”穆陵抬起眼眉。
“我还有什么法子?只有他了。”萧妃低叹,“我找来那个送信的宫人,托她给我的同乡捎信,我手绘了一对雏燕,还有一颗星星”
——“一对雏燕寓意双胎,星星就是司天监的摘星楼,暗示皇上会召司天监卜卦。”程渲道,“刺墨聪明,一定会看出来。”
萧妃点头,“不错,本宫就是这个意思。不久刺墨就让人送来一个平安符,虽然没有写明什么,但一个平安符,本宫足矣心安,刺墨是要告诉我,不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护住我,还有我所有的孩子。”
——“娘娘有没有想过,刺墨在岳阳做什么?”程渲问道。
萧妃昂起修长的颈脖,满是对刺墨这位故友的信任,“程渲,刺墨医术举世无双,在哪里都可以活下去,齐国迷恋卦术,卦师满地,却少有真才实学的大夫,刺墨留在岳阳,医术少许展露,就可以踏入达官显贵的门第,这也是为什么他有信心可以保护我们母子。本宫虽然不知道他到底藏在哪里,做着什么,但本宫知道,他说做得到,就一定做得到。”
萧妃说了许多话,福朵赶忙倒了杯清茶给她润口,萧妃推开茶盏,她要说完所有,她不愿意再憋在心里。
——“临盆的日子,是一个雷雨夜。”萧妃闭眼回忆,后背泛起阵阵凉意,虽然已经过去近二十年,但每每回想起那个惊魂痛苦的夜晚,这个巴蜀女人还是会从梦中惊醒,“女子生产本来就是鬼门关走一遭,何况是双生胎。我疼了半夜,孩子都没有生出来,终于,我受不住煎熬晕了过去,直到听见孩子的啼哭声可那哭声只闹腾了几下便再也听不见什么我苏醒时,他们告诉我,我生下来一个皇子一个怎么会是一个我孕育了他们十个月,怎么会只生出来一个孩子?”
“我拖着产后的身子去见皇上,那时我也真是顾不得许多,我只想知道,我的孩子,我还有一个孩子,在哪里”萧妃泪眼婆娑,她想起了景福宫变作穆陵的那个人,愧疚和感伤涌上心口,萧妃泪水夺眶而出,“皇上开始坚持说我只生下一个孩子,禁不住我哭着哀求,皇上心软,终于告诉我实情双子大凶,他遵循卦象,只可以留下一子,我的长子已经”
萧妃心痛的说不下去,穆陵起身走近母亲,掌心轻轻抚着她瘦削的背。谁都有错,但母亲却没有,她只是一个忍受骨肉分离二十年的可怜女人,岁月如梭,她所受的苦痛,远远超过他们每一个人。
“陵儿。”萧妃抬起头看着挺拔的穆陵,“你在宫里,在母妃身边长大,我们母子虽然不得圣心,但至少还好好活着,你捱不了饿,受不着冻但他他却”萧妃哽咽的说不出话,穆陵轻抚掌心,神色阴郁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