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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八妹_分节阅读_28
- 蔡屠户没注意到站在门口的是屠八妹,他抱着二丫冲进病房时二丫一只脚让屠八妹绊了下。不等他看过来屠八妹就折转身走了。
屠八妹包下豆腐房后蔡屠户每天都去照顾生意,他家二丫被爆了头需要安静,屠八妹也不想让蔡屠户看了她家笑话去,只得强忍下心头怒火。
从医院出来,屠八妹经过大门哨,这时已有三三两两的工人骑着自行车来上班。屠八妹想了想,抬脚朝大门哨岗亭走去。
第六十二章 求助工会
厂区内马路两旁的樟树生得枝繁叶茂,五年前顾拥军刚进厂时这些树还只一人多高,如今已长成参天大树,枝枝叶叶隔着马路呈互抱之势形成天然凉蓬。树木尚且有情,马路都阻不断其“心手相连”更何况人呢?顾拥军在感概树木有情的同时,心中愈发坚定要与猫耳远走高飞的念头。
“哟,拥军,你今天脸色怎么这么差?”顾拥军到车间套上工作服经过她师傅车床边时被她师傅叫住,她师傅问她,“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假回去休息一下?我去给你请。”
“不用。”她把两条辫子塞进工作帽里,挤出笑,说:“天太热,可能夜里没睡好。”
“这几天是太热了,早上爬起来就一身汗,明年夏天无论如何要攒钱买把电扇吹吹,不然晚上没法睡。”
顾拥军又笑笑,说:“我去干活了。”
今天活不多,要做的产品都已堆在车床边的工具台上,顾拥军抽出压在工具台上的图纸,看过后她打开车床按尺寸调好轴间距。刚进厂学徒那会她不敢靠近车床,害怕四处飞溅的钢屑,如今她已是一名技术熟练的车床女工。
站在车床前,顾拥军看着刀具下一丝丝卷成团最后负重不起跌落在地的钢屑,一时心有所感,觉得眼下自己就像是即将要从钢板上剥离的钢屑,等她和猫耳走后家里不知会是怎样的一番乱象?诶,乱就乱吧,昨晚的事让她看到,爱民和春芳都已长大懂事,以前都是她护着她们,而昨晚爱民和春芳则拼死护着她。尤其春芳,现在说话办事有理有据跟个小大人似的,她相信即便她走了她们也能帮着屠八妹撑起那个家。
站久了头有点晕,顾拥军甩甩头,又坚持一会,困意一阵阵袭来。她关掉车床,摘下手套朝她师傅走去。
“师傅,你柜里还有茶叶没。”
“有有有,你自己去拿,在工具柜里。”
顾拥军的工具柜和她师傅的中间隔着五六个柜子,她走过去刚打开她师傅工具柜,女工委员会的小苏就走来叫她师傅去二楼办公室,说是工会主席找她。小苏还瞥了顾拥军一眼。
“周主席找我?新鲜,能有什么事找我。”她师傅也摘下手套撂在工具台上随小苏去了。
“周主席你找……哟,屠姐?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刮到这来了。”
屠八妹坐在周主席办公室的木长椅上,见顾拥军师傅进来,她起身抓着她手拉她一块坐下,苦着脸说:“我昨晚怄得一夜没合眼,实在没办法了,这不只有请领导还有你这师傅出面。我是管不了拥军了,她这工作可是她爸拿命换来的,现在她居然要丢下工作跟一劳教犯私奔,你说我可怎么活哟……早上我一路走来心都在滴血……”
说到后面屠八妹忍不住捶起胸口,泣不成声。
“有这事?”顾拥军她师傅惊讶地瞪大眼,随后扭头看向周主席,周主席把屠八妹反映的情况大致跟她说了说,随后又交待她,“贺师傅,找你来呢,是因为你是顾拥军的师傅,你们师徒关系一向不错。你找个时间跟她私下先交流一下,做做她的工作,你要做不通,我再出面找她谈。”
贺师傅踌躇会,说:“拥军在大事上是个有主意的人,平常一些小事能听我的,大事从不含糊。”她说着又看向屠八妹,“六月份的时候我给她介绍了一对象,小伙子踏实稳重,就是家里条件稍差点。可人家好歹是个正式工,人也特别勤快。对了,他妈妈现在十字路口摆早点摊,每天天不亮他就帮着支摊。拥军要跟了他不说大富大贵,一辈子安安稳稳那是肯定的,但她死活就是不同意。”
屠八妹不知道这事,顾拥军从未跟她提起过,她这才知道自己错怪贺师傅。曾经她还抱怨过白给贺师傅做鞋,嫌她这当师傅的一点不关心徒弟的终身大事。
不过话说回来,半边户家庭她也瞧不上。
“贺师傅。”屠八妹又拉着顾拥军她师傅手,“还得麻烦你再接着给她介绍,上一个她不同意,没准下一个她能点头。女儿是我生的,我一把屎一把尿带大她,她什么脾性我清楚,要说这镇上还找不出几个像她那么懂事体贴大人的。她也就是上了那劳教犯的当,这阵子鬼迷心窍了,还得劳烦你们当领导当师傅的危急时刻拉她一把。”
周主席说:“屠师傅你放心,这年轻人谈对象难免一时头脑发热,我们一定会做通她的工作,先让何师傅跟她谈,谈不通我再安排工会干部接着找她。最后我再出面,这一层层谈下去,迟早突破她的心理防线做通她的思想工作。”
贺师傅抽出手,拍拍屠八妹肩膀:“我会尽力说服她,我是她师傅,手把手将她带出师,我相信她总能听我几分。”
“那我就拜托你们了,一定帮我把她的心给收回来。”屠八妹达到来这的目的后起身告辞,“我豆腐房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以后过年过节我给你们留着豆腐。这豆腐平时不俏,一到过节就俏上天,往后我给你们留着,到时来找我就是。”
贺师傅陪同屠八妹一块下楼,两人在一楼楼梯拐角处又说了会话。屠八妹走后,贺师傅走到车间,远远看眼顾拥军,她又掉头上楼去找周主席。
“那什么,顾拥军可能昨晚也是一夜没睡。”贺师傅找周主席说,“我看她气色很不好,要不,让她休天事假?等明天我再找她好好谈谈。”
周主席手里夹着支圆珠笔,转了转,她点点头,“也好,由你这做师傅的去告诉她,就说你看她气色不好替她请了假,让她回去休息一天。她心里感激,明天你再找她谈就事半功倍。”
“贺师傅,主席找你什么好事啊?”
贺师傅一到车工组就有人问她,她摆摆手,“能有什么好事,老家来了几个亲戚,我家那口子把电话打到工会去了,让我中午下班去菜场称点肉。”
“哎哟你还别说,我最烦老家来亲戚。”另一中年女工扭过头说,“不讲卫生都算了,每次带一点土特产来,回去打发他们还去多的。”
“谁说不是呢。”贺师傅笑笑,径直朝顾拥军走去,她在顾拥军肩上拍拍,示意她把车床关了。
第六十三章 先拍结婚照
“怎么了,师傅。”顾拥军问。
贺师傅说,“你不昨晚没睡好吗,这开机床可不能分神,你还没进厂那会就有人上班打磕睡,结果大拇指连根被削掉。我刚上楼顺便就替你请了一天事假,回去休息吧。”
顾拥军喝了浓茶头仍有点犯晕,在师傅坚持下她谢过师傅脱下工作服塞进工具柜里,塞进后她又跟着取出来。她两手抓着工作服,心隐隐作痛,十八岁那年她当选为三八红旗手后,连着几天她上下班骑车穿着蓝色工作服进出厂门哨,心头满满的都是自豪;这工作服凝聚着她少女时代的骄傲,更标志着她是堂堂国家正式工人,代表她手里捧着铁饭碗;她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她要亲手打碎这铁饭碗。
到哪座山唱哪座山的歌吧,这是屠八妹常说的一句话。不想了,顾拥军把衣服整齐叠好放进工具柜,转身出车间,她步行至大门哨,出大门哨后止步,她想想,又抬脚朝医院方向走去。
顾拥军到住院部病房时,猫耳用手帕折了只老鼠拢在手心里在逗弄二丫和她弟弟。蔡屠户有四个孩子,中间两个是女儿,两头是儿子。大儿子给人做了上门女婿,女儿大丫比建新小一岁,已经能帮着蔡屠户打理家中大小事务,二丫被送到医院来后她领着老幺随后赶了来,蔡屠户走后她也回家忙活去了,留下老幺在医院陪二丫。
蔡屠户的小儿子和屠八妹家的老六顾秋水不仅同年,两人还同月同日只是不同时辰出生。二丫醒后不见阿大蔡屠户加之头疼悄悄哭起来,老幺站在她床头用牙咬着自己衣袖盯着她不知所措。为转移二丫疼痛,猫耳才想出这招,以前顾拥军挨打时他也曾这样逗笑过她。
“请假了?”猫耳见顾拥军进来扭头问道。
“嗯,我师傅帮我请的。”顾拥军往二丫这边看眼,抬脚朝刘大妈那边病床走去,边说边问了句,“她怎么没住去外科病房。”
猫耳起身过来,说:“有点脑震荡医生安排住内科。你也真是的,不上班就赶紧回家睡觉去,还跑来做什么。”
“我没事,我在这打个旽就好,你先回去吧,去给你妈取几件换洗衣服和生活用品过来。来的时候骑我车来,等你来了我再回去。”
听到拥军声音躺在病床上的刘大妈睁开了眼,她脸色很苍白,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来岁,看得顾拥军鼻子发酸。
刘大妈抬起没扎针的那只手,顾拥军赶紧伸手握住,刘大妈浑浊的眼里透出焦虑,手往外推着顾拥军,意在让她走。
“刘伯伯你放心,我妈不会来的,白天她要顾着豆腐房的生意,我等猫耳哥回去取了东西来就走。”
猫耳也说:“你别想太多,安心养病,她妈那里我会处理好。”
刘大妈闭目,摇头。
猫耳冲顾拥军摆摆手,暗示她出去说话。
“跟你说个事。”猫耳把顾拥军带到外面走廊上,他眼里满是血丝,精神头却格外好,他从裤兜里掏出两张叠好的信纸,“你走后我找医生要了纸和笔,给我过去一‘战友’写了封信。他在广州一建筑工地上当小包工头,我在信里让他先给咱们找个落脚点。咱们这一走,不等到衣锦就不能还乡,时间上可能需要个三年五载,或许更长也说不准。这样一来,我们就不能不考虑先领结婚证,可你妈那儿……”
顾拥军低头看着自己脚背,胸口一起一伏。隔会,她抬起双眸,静静看着猫耳,“那咱们就悄悄打了结婚证再走。”
猫耳一把抓起她两手,喉头有些哽咽,“不能让你光明正大跟我去领证,这辈子是我欠你。”
顾拥军抽出手,“我不要你欠我,我要你用后面的大半辈子陪着我好好过好每一天。”
“我保证。”
“可是……”顾拥军想起一事,眉心微蹙,“打结婚证要单位开介绍信吧?我要去开的话会不会传到我妈耳里?”
猫耳咧嘴笑,“不用开,这事交给我,我自有办法。中午你回去好好睡上一觉,下午三点咱们就去照相。”
他说有办法那就一定有办法,顾拥军并未多问,既然下定决心跟这个男人走她就选择信任他,而且他也值得她信任。
午后,阳光炙烤着大地,猫狗都嫌热懒洋洋地蜷缩在阴凉的屋檐下,动也不动。却总有一些顽童光脚举着竹竿四处搜罗蜘蛛网,顶着烈焰在河边、在菜园子里粘蜻蜒,老五就是其中一个。她把粘到的蜻蜒翅膀折断一半再放飞,断翅的蜻蜒飞不远,她每折断一只蜻蜒翅膀袁斌就在边上“啧”一声,等她放飞蜻蜒他又跟在蜻蜒后面欢呼着追着跑。
“夏莲。”顾拥军推着自行车从小路上过来,车笼头前挂着布袋,里面装着三个饭盒,是给屠八妹和江有春及顾春芳的,她让老五骑车送去豆腐房。
老五把竹竿给袁斌愉快接受任务,她骑叉叉踩着自行车不一会就到了豆腐房。
春芳放暑假后没几天就被屠八妹叫来豆腐房卖豆腐,她坐在案板后,膝上摊着本厚厚的《三国演义》,老五掏出饭盒一边问她一边扫了眼案板上的钱盒,“妈呢?”
“在那边屋子里睡觉。”春芳折起一页书页,合上书回头叫江有春,“吃饭了。”
江有春拿着水管在冲洗地,豆腐房内一年四季都是湿漉漉的,掉在地上的豆渣等物只能用水冲到沟边,每天冲几遍地豆腐房内也阴凉一些。
“你不去把妈叫来吃饭?”老五让春芳去叫屠八妹,春芳说,“妈才睡下不到一小时,等她起来再吃,夏天饭菜凉的还好……”春芳说着话注意到老五视线在偷瞄钱盒,她瞪眼老五,“啪”的盖上钱盒,“没事回去,别跟这讨人嫌。”
老五鬼主意落空,还想跟春芳说好话让她偷拿个一毛两毛时,江有春走了过来,她只得重重“哼”了声,冲春芳扮个鬼脸,“下回看我还给你送饭不,饿死你!”
第六十四章 论三国
春芳依次打开三个铝饭盒,她把饭菜压得最多最满的那盒推给江有春,“这是你的,快吃吧,忙一天手脚都没闲过。”
江有春平时拿过饭盒都是回他睡的房里吃,今天屠八妹在里面睡觉他就没进去,他捧着饭盒蹲在一旁,春芳拖过一张凳子喊他过来坐在案板边吃,她说蹲着吃不难受吗?
“在家都这样,习惯了。”他嘴里说着人还是起身走过来,坐下后视线落在春芳搁在钱盒上的书名上,他眼一亮,“你在看三国?很少有女娃喜欢看这书咧。”
“听起来你也看过?”春芳随口问他,“书里你喜欢谁。”
“曹操。”他想都没想就给出回答,又反问她,“你咧?”
春芳说:“曹操是个大坏蛋,我一点不喜欢他。”
这时候的春芳不会觉得自己用大坏蛋定义曹操很幼稚肤浅,也不知道喜欢曹操的男人多是有野心和抱负的,为把江有春比下去她还特地让他猜猜自己喜欢谁。
“周瑜?”江有春说。
“不,我喜欢关老爷,刚正不阿,仪肝义胆,做人就应该像关老爷这样坦坦荡荡,来去明白。”
“侠肝义胆不假,但为人有些死脑筋。曹操待他不比刘备差,他一句斩颜良诛文丑就算报过恩未免、至少在我看来算得上是忘恩负义。也就是后来这些说书人瞎吹捧他把他……”
“你胡说!”春芳生气,绷脸打断他,“关老爷后来在华容道还放走曹操,他哪里忘恩负义了?”
“诸葛亮未出茅芦就定下天下三分大计,曹操不是关公放的,应该说是诸葛亮故意放走才对。因为他知道曹操对关公有恩,只有派关公前去曹操才能逃过一劫,也才有后面的三国鼎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