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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间酒吧(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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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一间酒吧(2)

    天空灰濛凝固,像是模板爆开涌出的灌浆水泥,夏天的清晨冷空气抚上肌肤,鸟消失了,孩童也消失了,消失最多的是麻雀,只剩飞蚊不断盘旋。两人不因此减了游兴,南带她到刺青店,请手臂绣满墨绿刺青,两耳串满银环的女刺青师帮她纹上金鱼。

    岑说要像是颱风前夕的金色天空。

    「我以为妳的小碧是青绿色。」南说。

    「那是我的想像,不是他的真实,纪录应该追求真实。」岑说。

    想像中,无论要谁死或要谁活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她穿了荷叶连身裙与丁字裤,卧躺长椅,方便刺青师帮她纹上小碧。

    南全程开着sony手持摄影机,握着她的手。

    他喜欢拍摄美丽事物,家里有无数的影带拷贝,他们常花一个晚上边抽水烟边观赏,信义果菜市场的贫民老人,假释出狱的黑道,签赌选手、吸毒者的自白,星聚落与开发建商的抗争史。

    「我透过这些影片冒险,那些我没办法抵达之处。说不定我之所以会把这些东西拍下来是为了弥补这份缺憾。」

    「拍我又是什幺道理?」

    「妳可以这幺解释,生命中的美好缺憾。」

    「南,亲爱的上司,你真的不适合开玩笑,打从第一天见面我就如此觉得。」

    「妳千万不能高估他的幽默感。」女刺青师说。「和他讨论刺青,讲来讲去,南说乾脆刺颗篮球,我问他有没有在打篮球,他说他都是被当成球打,把他的话当真就惨了。」

    金绾岑笑得闷绝,又因臀部刺痛而形成一张怪异的脸。

    如果是南恐怕不只是在说笑。

    她不晓得女刺青师有没有发现,但是她溼了,栩栩如生的金鱼跃上肌肤。「就像住在白色山丘的小金鱼。」南亲吻她的屁股,她把裙襬放下狠狠瞪了一眼。

    「我以为妳想要。」南露出猫咪神情。

    金绾岑离开刺青店才压低声音说:「我不想知道你怎幺知道。」

    「不该让这世界仅存的美丽娇躯受寒,来吧,现在是购物时间,妳想买多少就买多少。」

    「就算你这幺说,啊,不要推,耶!」

    岑从高级服饰精品店走出来时,抱着比她个头还高的购物袋。

    「我去年穿的衣服都没有手里抱着的多。」

    「妳可以改掉把衣服反穿又是一件乾净的坏藉口。」

    「哼,你不懂浪漫。」

    「我是个俗人,只懂资本主义式浪漫。」

    南把购物袋叠满后座,丢她进野马载去做光疗指甲,她白白净净的手又是镶皇冠又抹上星辰,十指排列简直可以拍成一部艺术简史。

    「形式浪漫又如何?」南问。

    「南,你的浪漫真是肤浅。」南的脸色黯淡,岑补充:「不过挺适用。」

    他的脸庞一下子散发光芒,杜佑南智商高,谈起恋爱却是小朋友等级。

    「我有个真正想要的生日礼物喔。」

    「请说。」

    「一台手持摄影机,我也想把你的画面留住。」

    「我?」南显得困惑,他摇了两次头。「摄影机可比衣服贵。」

    「不然我们把衣服退回去吧?」

    南投降,陪她买了台sony手持摄影机,岑要他做指甲彩绘,乐得全程拍摄,南只涂上两个英文字母,dj,表示杜和金。

    「这样的浪漫又如何杜先生?」

    「很娘。」

    「非常好,来吧,继续生日之旅。」

    这趟旅程也快抵达终点了。雨像是抖了几下不小心滴出来似的,绵绵细雨却让海象起了极大变化。金绾岑原本想好好送走小碧,无奈渔船晃到她快吐了,洒出去时还因为一阵强风把碎屑吹进嘴里害她乾咳好一阵子。

    船长没发现她的表情不对,豪迈大叫:「杜先生,又两条,又两条鲣鱼上钩!」

    「我的鱼竿呢?」金绾岑阴沉问。

    「啊,小姐,我恐怕今天来的鱼儿都是台湾原生种,这话是什幺呢,就是牠们特爱往右靠啦啊哈哈,小姐的鱼竿换到右侧更容易钓些。」船长说。

    「免了,我就喜欢左侧,请保持这把鱼竿的姿态。」金绾岑拒绝。

    「我不晓得妳那幺左倾。」杜佑南说。

    「路易南,你最好小心点,否则我不知道哪天把你送上断头台。」

    「小金鱼,如果这是妳的希望。」

    船长进船舱煮好鲣鱼料理,朝外大叫:「两位客人,生鱼片和鱼汤都在船舱内备好啦。」

    岑拉住南,明明想要开心,她却非常感伤。

    「为什幺?」

    「我不知道。」

    「那幺你能离开天光吗?」

    灰腾海浪把渔船高举,接着轻柔放下,侧耳倾听远方的雷声,就知道雨季即将来临,白色的反光在堆叠浪潮中散成泡沫,海没在光之下。

    「不,不要这幺做,因为我也办不到。」岑从背后抱住他,要包覆他的大手这双手还显得太小,要止住颤抖就更难。「你创造的东西有光芒,南,相信自己,那是征服者的职责。」

    喀擦喀擦。

    船长拿起拍立得拍照。

    「抱歉抱歉,你们太像在拍电影了,留一张给你们小俩口当做纪念。」

    「谢谢。」金绾岑脸红。

    「虽然男女生的位置调换更适合吧。」船长不忘调侃,让她的脸更加红润。

    雨团往陆地方向推进,造成海生瀑布的奇景,他们逃命似的往港口驶去,途中不忘把热腾腾的味增鱼肚汤喝完,让整条鲣鱼游入胃袋。

    回到了陆地。活着真好,她想。

    暴雨彷彿下在他们体内,蒸气从皮肤的孔袅袅涌出,岑把还没剪标的衣服通通拉开,挂满车窗,挡风玻璃留着一块把照片贴上,连一丝光也透不进来,世界末日,只有哗啦哗啦的庞大雨声。仪錶板蓝雾照着南的侧脸,他是尊完美冰雕,滚烫血液在冰魄下缓慢流动。

    「我外面都湿了……」

    「妳里面也湿了。」

    南没用手指就让她情慾骚动,那条金鱼好似沿着臀部窜流,循环血脉而生生不息。「今天是我生日呦。」岑倒在压低座椅上低吟。

    南举起她的小腿,沿着白皙脚指往上轻舔。「我知道,小金鱼,我知道。」他关掉车内的灯,画上外国符号的手指奏乐神祕,岑不认为她有必要看清楚。皮椅挤压的气味,夏日午后雷雨,刮擦大腿的排档,负片效果快拍,人类製作之物只为服侍人类。她解开身体,椒乳巍巍浮起,他们拼命往上呼吸,南吸光她心脏运送的氧,这里是那艘渔船吗?还是他们已经升至宇宙。她眼内有金鱼般的花火跃动,南,无论你做什幺,南。「不要再次离开我。」岑哭泣。

    「我不会。」

    「南,你现在在哪里?」

    「在妳旁边,妳仔细摸。」南的深吻化去她的眼泪。「我在妳体内。」

    雨彷彿会下整夜似的。

    「你有玩过多一点或少一点的游戏吗?」

    风把雨从窗缝隙带来,岑痠痛的指尖靠着泡湿,蔻丹擦上一层粉亮水珠,纤腿交缠,脚趾把玩着南。

    「没。」南摇头。

    「好,那我们来玩。情侣。」

    「情侣?……少一点。」

    岑点头,继续第二道问题。

    「朋友。」

    「朋友……多一点。」

    「成熟。」

    「少一点。」

    「钱。」

    「当然要多一点。」

    「台湾。」

    「多一点。」

    「做爱。」

    南左思右想,缓缓开口:「少一点。」

    岑打了他的腿忍不住大笑。

    「喜欢。」

    「多一点。」

    「爱?」

    「多一点。」

    南伏在她身上,冰凉凉的手很舒服,身体消肿了,然后又膨胀了。「多一点,小金鱼,多一点。」他重複呢喃。

    「你不是说做爱少一点。」

    岑的双脚揽住他的腰。

    「那是和别人。」

    「这里没有别人。」

    「妳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南以身体询问,叫岑又怎幺拒绝,南的阴茎在她体内横冲直撞几乎要脱口,他们早以肉体连结,美好的像是她以前从没活过,为什幺显而易见的事反而要一再确认。

    承诺。

    「少一点……」岑以会抓伤的力道刺入南的背脊。「再少一点。」

    就像是把对方吞噬掉的蜘蛛。

    蜘蛛捲起金鱼,淹死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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