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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半月(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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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半月(4)

    外头的空气好多了,那也是比较出来,现代任何一件值得关注的事物都是比较得来。金绾岑坐在红色消防栓旁,川流不息的车阵是都市血脉,失去光的都市将死去,偶尔金绾岑想要那样的死,如今,使她想起故乡。

    「妳看起来像被遗弃的样子。」南走到她旁边。

    「喝下饮料的时候有被抛出去的感觉,很舒服,不必想着我要快乐也能自然而然快乐起来……」金绾岑环抱身体,她的火焰消退,末日提早到来。「那种极乐不是人世所有,我很害怕。」

    「他们会在饮料里掺上mdma粉末来助兴,要不要去厕所吐出来,身体会比较舒服。」

    「你一定没见过女厕的惨况,芳香剂和呕吐物混杂成化工厂,我只想待在外面休息。」

    「那也好。」

    南陪着她坐下,不带情慾,只是轻轻摸着她的头,金绾岑靠着他感受做猫咪的喜悦。

    「乐儿她们呢?」

    「回去了。」

    「回你们的家?」

    「不,是他们家。」杜佑南顿了一顿才说道:「我现在不住那裏。」

    「这是进天光之后的事?」

    金绾岑抬头,她没有想要了解那幺深入,他不是她的男人,至少她心中不承认是。

    「那之后的家。」杜佑南承认。

    男与女,两相矛盾,金绾岑后退一步,她的冰冷在头髮刻意蓄长的当下便瓦解了。

    「叶老闆真的有上百亿身价吗?製片公司和出版社加起来也无法到达标準。」

    「不光如此,我相信妳有听过用过,只是不知道这个系统背后的金主。天支付也是叶丽娟的事业,她最早期的事业。」

    「扩及全台的行动支付!」

    金绾岑瞬间酒醒,如属实,那幺南依附的对象就远比她想的巨大,叶丽娟恐怕排得进台湾前十大首富,她的势力甚至可能影响政坛。一个礼拜有二至三天坐镇楼上的老闆拥有如此身价,她没可能索求,得空间喘息已是恩惠。

    金绾岑无话可说,半年前的庞大痛苦再度排山倒海淹没,半夜醒来无法呼吸的中止症状,她好几次放弃挣扎,冀望自己就这幺孤独死去,激烈疼痛却打通了她的呼吸管道,她放血,释放了窒息房间的二氧化碳。

    台北倘大却没有树,树多处不一定能长久待下。

    杜佑南兼具两者,他的城市开满夜晚的花,避开白天的废弃髒汙,只在纯净的夜半呼吸。金绾岑想要他的吐息,她只有这一点心愿,她如何索求――

    南湿润的唇封住她说不出口的话,源源不绝的精力把萎缩心脏重新灌满,他的爱无庸置疑,更提早一步满足金绾岑的需求,而那也正是金绾岑之所以畏惧做一个女人的缘故。

    「妳在避重就轻,岑,妳为什幺不直接问核心的问题?妳在害怕什幺,随时想要从我身边逃走。不要靠想像去弥补缺失的答案,妳会误解。」

    「我如果不相信你,现在就不会在你怀里。」金绾岑摸着他的脸,细緻肤质,比女人更美,眉毛边有道伤口,是今晚的伤。「我帮你擦药好吗?」

    南毫不怀疑她随身携带药品。野马暖气转到最大,宝蓝光晕散发寒意,他们互相依偎。月亮逝于夜空,冬日的厚云留到了春季,彷彿刚晒完羽绒被冬天就结束了,气候俨然大乱,不变的是人类一昧趋暖的行为。

    「会痛吗?」她问。

    「妳冷吗?」他反问她。

    金绾岑肌肤滴淌的水化作雾气,杜佑南均匀吸入体内,他感应金绾岑的慾念化作分子,将他额头伤口当成她的,手背上的血渍当成她的,她是个聪明女孩,知道他要什幺而不完全给他。冷冰冰的手指轻抚,消除了疼痛,他没有在受伤后被强烈母性安抚的经验。

    杜佑南头一次发觉了脆弱。

    「半月是绰号吗?」

    「他们称为代号,明明是黑道却想要效仿警察,妳不觉得那非常弔诡。」

    南脱下衬衫,月亮破影而出,银亮大地在他背脊展开,月球的半面。

    月球上的月海是相对平坦的盆地,以肉眼侦测即是表面黑暗部分,古时候人们凭藉对地球的地理知识,推断那些暗处是月球的海洋。然而,杜佑南背上的月球正巧相反,他是因为高耸的月山才造就黑暗。

    半颗月亮的刺青是为了掩盖四条怵目惊心的蛇形疤痕。

    「南、南、南、半月……」

    金绾岑不捨地呼喊他,每一种的他,药无法解救他们,药最终只能毁灭她们。她帮他控诉,舌头消除痕迹,全心全意服侍,有时候无论怎幺做都无法拯救一个人,她的能力太有限,生命太过无限。

    「给我好吗?」金绾岑炙热的喉咙吐露征服。

    「不行,妳是在跟魔鬼做交易。」南喘气,他关掉车内灯,彼此只以微弱月光凝视,他要金绾岑回归平静。「现在的我们太紧密了,一定会摧毁彼此的时间空间,我们还要去听阿虎和乐儿的乐团表演。」

    「好,我想听他们的演出,在哪里?」金绾岑翻身到南的正上方,解开他扣回去的衬衫衣釦,他的唇,他的白颈,他凹陷的锁骨就像月球洼地,说不定真的有海,嚐起来是腥鹹滋味。

    「沙滩上,一座大海的边缘,那裏有很深很深的漆黑海沟,四百年前许多人葬身在那片大海,一万年前,我们的脚底全是湖泊。妳懂吗?我们不能在湖泊上做爱,我们极可能葬身水面下。」

    「那幺做一半就好了。」金绾岑眨眨眼,啃咬他的肉,我可以让你受伤再帮你敷药,她俏皮表示。「喝下饮料时,有一个念头像是烧红的火箸插进心脏,我用力跳动也只是让火箸越绞越紧,全身几乎被念头支配。我不该有那个想法,那不是属于女生的印象,我简直快死去……」

    南褪去她的内裤,皮革裙乾了,内裤却溼了。他们仰躺湖面聆听风声,因为寂静,只要投入一颗石头就能清楚听见沉入的声响。

    「我想射精。」金绾岑含住他的耳珠,就像南喜欢的,她是第三人称的雌雄同体。「那一刻,站在她面前不是南,她所爱的有缺陷的月亮,而是演着彆脚剧码的熊男,所以她一直忍耐,很努力很努力,甚至不让自己吐出来。可以吗?男人会答应女人无理的请求,让女人射进他体内吗?他不需要动,他们只需要做完一半的爱情。」

    南捧着她的脸回以微笑。

    金绾岑沉着身子插入南的体内,回应很快到来,她不需要药物,她本身就是药物。

    她忍耐有多久,就射了多久,预言这一生注定在他手中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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