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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久歌》〈章五八?计中陷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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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神风往年来访黎宅,大抵都会留滞一旬,此回因萧静之难得同行,便决定比前些年多留上几日,将回转汴梁之期定在约半月之后。
殷家商行在舒城街上那间舖里虽也有备上厢房、以便殷家人来此巡视之时留宿,但殷神风总觉得别地而居、再日日往黎宅跑过于麻烦,也容易惹人眼目,索性直接在黎久歌家中的客房住下了。此回亦是,拉着萧静之与自己挤那间小小的客房,这座小小的院落中这些日子多了二人,好不融洽热闹。
一日午后,不寒不燠,天风正是和暖舒服,刚用完午膳的殷神风等人被吹得犯睏,偏生殷神风觉得将这丽和的时光花在午睡上太过浪费,拉了黎久歌与萧静之要到房中下盘棋,萧静之嫌走棋太耗脑力、不适合他这个懒人,宁可去窝床解睏,便意兴阑珊地走了。
殷神风嘴上没好气地嫌了萧静之几句,仍是兴致高昂地摆起棋桌、棋盘,与黎久歌对弈起来。
萧静之慢条斯理地沿着厢房迴廊,虽说要回房歇下,然其面上并不见倦睏之色,此时反有几分谨慎与细察、藏在一贯慵懒外表之下。行至正厅口时,他见向云烟牵着黎月,在苑中晒着暖阳漫走散步,一面指着苑中花木、器物,一一教着黎月辨识。
甫收拾完膳后碗盘的挽红,坐在石桌边望着母女二人,笑得开心。
萧静之来此这几日,最爱逗着黎月玩,这不过三岁的女娃,心智童稚,性格却相当较真,往往一两个把戏,便能让她鼓着腮帮、胡乱地在厅堂、房中兜转。每回如此时,却换成了萧静之讶然,未料黎月这三岁女娃,不只走起路来已是稳健非常,连蹦跳起来都格外有力、又不失轻盈平衡,总令他不禁联想到自个儿师尊。
萧静之在堂前伫看了一会眼前此景,便笑着踏下了迴廊,亦来到石桌边。
「弟妹真是用心。月儿有才女为母、剑者为父,将来想必文武双全。」萧静之朝着苑中之人朗笑说道。
「大哥夸张了,久歌未必有让月儿习武的念头呢。」向云烟牵着黎月,似是走得有些乏了,也来到石桌边,鬆了牵着黎月的手,让她自个儿在身边兜转。
「姑爷或许是觉得时候未到也未必。瞧月小姐悟性这幺高,小姐教了什幺就学了什幺,将来若要习武,也不是问题的!」最是疼爱黎月的挽红拍起胸脯、自豪地替这个小小姐背书说话。
「这几日你们兄弟陈年往事聊得多,云烟一直未问,大哥与戏班在汴梁可一切都好?」向云烟反问起萧静之。
「託弟妹的福,一切甚好。」萧静之欣慰笑答。
「自然是。否则大哥也不会前两年都忙得抽不开身了。」
「对了,每年要离开汴梁、至各地巡演前,六王爷总託人送来许多盘缠与物资,想不到只是几年前一场戏、他至今还惦记着朝欢,真是有心。」突地,萧静之思起此事,顺口说予向云烟。虽非什幺大事,可突然听见六王消息,向云烟不禁心思一提。
「六王……确实是惜才重情之人。」虽未料突听到赵元偓消息,然而萧静之所述,向云烟却又不大意外。当初赵元偓愿以皇子之身,冒险替自己与久歌谋划,向云烟心中感激,却也不欲再牵连他更深,是故落脚舒城至今,不曾与他联络过,但偶尔想起他、总还是有着深刻的关切与挂念。萧静之既然提及,向云烟遂直截追问,「敢问大哥是否知晓、六王近年过得如何?」
「我未曾亲见过六王,但听闻他已有了婚配对象,婚期在即。」萧静之思绪流转,想起了去年依稀有这幺一道皇城榜告。
「真是太好了。当年若非六王宫内宫外替我们奔走,我与久歌还未必逃得出……对六王虽心怀感谢与挂念,但后来事态发展超乎我等掌握,不欲再将他牵扯得更深,是故与他一直未有联络……如今知道他过得好,我们也就放心了。」向云烟半是慨歎、半是欣慰地浅浅一笑。
「另有一人……虽然弟妹许已不感兴趣,但日前在汴梁、亦是百姓议论纷纷的对象……」见向云烟面露疑惑、似是想不到还有何人在汴梁是与自己有关的。萧静之也不卖关子,直截指明了:「是张丞相的千金」
「芳菲?」许久未闻此名,向云烟确实讶然,但也仅仅是讶然,早无昔日尚是闺中密友时的关切,「她如何了幺?」
「不久前……出了阁。」萧静之说得稀鬆平常,然那份平常中却隐有深意。
「真是恭喜她了。」向云烟不冷不热地轻吐兰嗓,真如萧静之所言不大感兴趣。直至后者接着述下,她脸上方见一丝动摇的波澜:
「但她是被架上花轿的。男方迎娶时,她在花轿里沿街嚷叫了一整路呢。」
「芳菲莫非……还惦念着久歌?」向云烟听闻张溶溶不情不愿出嫁的样子,不禁如是推想。
「只怕正是如此……听闻张丞相为她的亲事费心许久,偏生张姑娘执拗、谁也不肯嫁,张家人顺了她数回、就此拖了几年,最后张相终于忍不住、也恼火了,自个儿定了亲事、让人直架着她上花轿。她在花轿内一路嚷着,说自己是皇上钦点的皇子妃……」
「可久歌对她无意、更不欲背负这皇子身分……她如此执着,又是何苦?」向云烟淡叹了声。一旁向来最是讨厌张溶溶的挽红面上虽不意外地露出嫌恶之色,却未如以往般抢着咕囔嫌弃。反而貌似思索,半晌方开口出声。
「该不会……当初挽红在离开向丞府前看见的人影真是她?所以她去跟皇上利益交换、要皇上用皇子妃之位,换她手中消息?」挽红一脸咬定这是一桩阴谋似的。
「芳菲纵有筹码,也不是有资格能与皇上谈条件的人。就算真是她撞见了我们行蹤……怕也只是单纯去给皇上报信吧。皇上不过是希望芳菲配合、帮忙提供消息,才以皇子妃之位权作安抚吧。皇上看来也未必真心,否则……怎会任张丞相硬将芳菲架上花轿、不闻不问……」向云烟回着挽红的猜测。以往她总觉得赵炅是位严中有慈的父亲、君主,可经历过一连串事件后,她看清了当今御座上所谓的天子、只是个过分执着得看不清旁人的男人。对赵元偓、自己与黎久歌是如此,如今对张溶溶亦是。
「反正她都嫁了。就是不嫁,也没机会,姑爷压根看不上她。真想看看,要是她知道姑爷与小姐现在这幺幸福美满、还有了小小姐,会是什幺表情!」挽红懒得再为张溶溶费什幺脑力,恢复了平时对她苛薄的态度。
挽红说起黎月,向云烟下意识地转向身旁,想看自己那个总是精力沛足的女儿在树下又抓了什幺来玩,可一转头──庭中哪还有黎月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