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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入魔
- 柳稼轩死了,边城两万四千五百三十六名军士死了。
偌大的战场,便只剩了城南。
城南孤零零拎着手中惊鸿,头压得很低,低到看不清他的面庞,瘦削的身体映着雪花轻轻颤抖着,萧瑟得让人心疼。
“都走了啊……”
城南轻叹一声,声音有些颤抖,手中惊鸿归鞘,迈步朝着战死的柳稼轩走去,将他死而不倒的尸体背起,转身朝着城中走去。
柳稼轩的头无力垂在城南的肩膀,身上的血蹭在城南颈子上,还有些残存的温度。
“柳将军,边城,失守了呢……”
城南轻声喃呓,好似柳稼轩还能豪爽狂笑一声,站起来拖刀大喝一声“死战!”。
战场上死一般的寂静,无数蛮军沉默望着背尸的城南,只是任他往城中走着——这边军只剩了一名士兵,又能如何呢
更况且蛮军敬英雄,柳稼轩这至死不屈的汉子死得其所,战死于沙场,赢得了所有蛮军的敬重。
边城已破,这种英雄,当让他的亡魂还乡!
一声悲壮的号角声响起,就连蛮军,都在为柳稼轩送行!
城南背着柳稼轩的尸体缓缓入城,之前蛮军中劝降那名军官又催马出列。
勒马站于城前,下马对着满城素缟的边城鞠了三躬。
“我家军帅敬柳将军英雄,特许半个时辰为柳将军送行!半个时辰后,我军进城!”
城南进城门,祝宾归早已经在城门楼中等候,小灵子几人见战事停息,也抽空溜了回来,卸去蛮军盔甲一同等他。
“阿宾,我……”
城南见了祝宾归,歉意看着他,张了张嘴,终没有说出话来。
“不怪你的。”
祝宾归灿烂笑了,只是弯起的眼底,夹带着一抹浓郁的悲伤。
“我看到了,是姑父他一心赴死,即便是我去救他,也拦不住的。”祝宾归笑着,缓步过来接过柳稼轩的尸体,将他横抱在怀中。
转身朝城中走去,喃喃自语,只是转身时眼角那抹浓郁的悲伤,终于具化成眼泪滑落——“他要对得起他边城的兄弟,又要对得起我琴织姑姑,当真是难为他了,我知道的,他没有忘记我那可怜的琴织姑姑,他至死,都要转过身隔山越水望一望她,我姑姑数载痴情,一颗真心,没有交错人……”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柳将军,苦啊……”城南亦是感伤,轻声叹息。
“城南……”
站在一旁的素心心中莫名悲伤,轻唤这他的名字,牵起了他的手。
“呼——没事的,走吧!”
城南长吁一口气,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振作精神,拉着她进城了。
这一天,边城大雪,这一天,边城千灯尽燃,助柳稼轩亡魂归乡!
蛮军许的半个时辰到了,一声令下大军行进,往边城涌来,边城已然告破,花下客一众再也没有什么理由去参与世俗中的事儿,只是隐匿在暗处,默默观望着。
蛮军到了城门之前,未在前进,只是在城门前留了一块空地,止步不前。
那名劝降的军官催马上前,在空地上转了几圈,冷眼打量边城,一挥手,蛮军“呼啦”分开,让出一条路来!
这条路的尽头,蛮军押着一众未佩盔甲的商国人——正是城南义父和他二爹还有寨子里的匪众!
一同带上前来的,还有那面写着“城南”二字的大旗!
暗处的城南见了,不由愣了,疑惑扭头看向小灵子与祝宾归——这是什么情况
“坏了!”
祝宾归见这场面心中也是一惊——这只队伍来得突然,闯入蛮军中也未被打杀,只当是针对城南而来的阴谋,眼见他们被押上来,那显然不是阴谋了,真的是自己人!
“城南,这只队伍是你在场上时突然闯进来的,我们见了,以为是针对你而来的阴谋,就没去救他们。”素心在一旁与城南解释道。
“草!”
城南嘴里蹦出了脏话,转眼人便到了城楼——“那是我爹!”
“你爹”
小灵子与祝宾归对视一眼,有些发蒙。
“草!坏事儿了!”
小灵子反应过来,身子紧跟着城南掠上城楼。
他听城南讲过他在不第城时候的故事,知道城南义父跟二爹在城南心中的地位——如今他们被蛮军俘了,城南不发飙才怪!
祝宾归与素心愕然,心中一沉,也率众掠上了城楼。
城南伫立城楼,打量着城下被捆绑得结结实实的丁开山和杜书琼,眼中溢出泪来。
蛮军军帅说要抓活的,却没说要抓毫发无伤的活人,丁开山与杜书琼被蛮军用刀架着脖子,身上满是血污,显然是方才与蛮军对抗时受的伤!
他们二人蓬头垢面,浑身的血污掩盖不住他们满脸的风尘,脚下草鞋断裂,不知是几个日夜兼程才感到了边城。
“义父!二爹!”
城南鼻子一酸,哭出声来。
“南儿!”
听城南的声音,丁开山与杜书琼猛然抬头,满面惊喜。
“南儿还活着……太好了!南儿还活着!哈哈哈!”丁开山见城南,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竟不顾自己的处境,欣喜大笑!
“我就说南儿死不了死不了,说了要你洗漱整洁再来见南儿,你非不听!你瞅瞅咱俩这模样,寒碜不!”杜书琼见了城南,一张脸有些发红,竟因自己的形象欠佳开始数落丁开山!
“草!你说屁了,我说弟兄们累了歇会,歇会,哪次不是刚坐下你就催着启程!”丁开山自然是不惯着杜书琼的,大声反驳他。
“你个老匹夫!老子今儿高兴,不跟你矫情!”杜书琼踹了丁开山一脚,不再理他。
杜书琼抬头望着城南身边的素心,朝城南喊道:“南儿,身边那姑娘是谁是不是咱儿媳妇儿啊!你小子眼光不错,审美随了你二爹啦!”
“屁!什么玩儿就随你,那是随了我了!”丁开山啐骂一声,对杜书琼的话相当不满。
“屁!随我!”
“随我!”
“随我!”
“……”
这二人,当真是好胆气,刀架在脖子上,竟犹自拌嘴!
往日里,城南最厌烦的便是他们吵嘴了,可今日却没得半点脾气——瞧他们的模样,定是不知听了谁的消息说自己有难,跋山涉水日夜兼程来救自己,甚至刀架在脖子上了还要争论自己随谁,面对这样两位长辈,如何有得脾气
“二位伯父好胆气!小侄佩服呐!”小灵子拱手,朝丁开山与杜书琼喊道,“二位伯父也别争了,还有一位心系城南的姑娘在京都呐,你们二人一人一个可好”
“还有一个甚好!甚好!”杜书琼笑开了花,不再与丁开山争吵,扭头与他道:“当家的你听见没南儿出息了,媳妇儿一找就是俩,这要是回了寨子,咱们寨子就开花散叶了呐!”
“唔,不错!哈哈哈!”丁开山见有城南朋友在,想板起脸故作威严,可怎么也合不拢嘴,难耐心中欣喜,大笑起来。
“当家的,南儿看起来混的不错,只是……只是我们不知道能不能混到抱他儿子那天呐!”杜书琼看了看身后的蛮军,忽轻声与丁开山叹道。
“他娘的就你扫兴!开开心心的你提着干啥!”丁开山被杜书琼一言扫了兴致,朝他吹胡子瞪眼。
“得得得,见着南儿,我心里也就没挂念了,今儿高兴,不跟你吵了!”杜书琼轻叹一声,神色有些黯然。
此刻城南沉默着,打量眼前的形式,寻思着能不能一举救下眼前的义父跟二爹,还有寨子中的弟兄们。
可不管他心绪怎么转,都觉得不现实——且不说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就是蛮军齐齐对着他们的弓弩,怕是自己一动,就万箭齐发,将他们射成筛子了吧!
“敢问哪位主事儿,还请出来说话!”城南飘身下城,沉声朝着蛮军喝道。
“哗啦!”
只是一动,蛮军兵刃齐举,架在丁开山与杜书琼一众颈子上的刀,更是朝里用力,切坡肌肤,割出血来!
城南眼底闪过一丝寒意,却不敢再动,静静站在原地等蛮军将领出来说话。
“呼啦”一声响,蛮军又让出了一条路。
一位跨马的将领催马上前,打量城南,“你就是城南”
“正是!”城南点头。
又与那名将领道:“这位将军,我们是修者,不涉俗事儿,敢问将军为何抓我亲友,押至阵前!”
“你还知道你是修者!”那将领冷哼一声,怒视城南。
“你杀我蛮族修者,我等自然是不得干预,只是你为何率众夜袭我军营你亲友为何又于战场上突袭我军士这就是你所说的不涉俗事么!”那将领手中马鞭扬起,指着城南怒声责问。
“将军,城南未曾率众袭营,我想这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