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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竞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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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醒醒,你梦见什么了”拉格纳见弗莱特呆坐在对面毫无反应,他以为对方是睡得发懵了,于是随手从身旁薅了颗野草带着土壤抛了过去。

    “你相信人有灵魂吗”随手将土坷垃挡开的弗莱特很清醒,只是一直看拉格纳不顺眼更懒得搭理,结合在禅达时罗洛流露的只言片语,以及随行这些天的观察,他觉得对方就像个渴望被人关注而屡屡搞事的熊孩子。

    “做噩梦了因为青石卡上死的那些人啧啧……”拉格纳脸上是不加掩饰的轻蔑,同时也为自己刚才的疑神疑鬼感到可笑。

    “呵呵,当我没问。”弗莱特觉得自己问错了人,抛开话不投机之外,在他看来这个尚处在中古时代之末的地方,“不问苍生问鬼神”恐怕才是常态。

    “我曾无数次向诸神祈求,却从未得到过任何回应,但只要我周围的人们相信祷告有用,那我就会选择将质疑埋藏在心底。”虽然在语言和认知上有着差异,但拉格纳却明白了呵呵的含义,弗莱特明显是在瞧不起人,于是他不忿的说出见解,等着看对方脸上的震惊。

    “随波逐流吗”拉格纳的话确实出乎弗莱特意料,但远未达到惊讶的程度。

    “顺从流水唔,很精辟的总结,但你还是没明白。我挥拳揍你,你会记恨我而不会去记恨拳头,因为拳头是受我控制的。”在弗莱特眼中拉格纳就是个愣头,一个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讨生活,迟早挨刀横死的小盗匪,可这番话却让他为之侧目。

    “你是说工具是死物,是受人的意志操纵罢”弗莱特心底大呼我去,一个比一神教更加蒙昧的多神教信徒,不过是个乱竽充数的家伙,内里竟是个无神论者“那么你是不相信了”他迫不及待的将话题引回到最开始的问题,因为离奇的穿越和几次怪异的梦境,不信鬼神之说的他心念早已有所迟疑。

    “不,恰恰相反。伪装的再好终究会有被识破的担忧,既然我要使用这样一件工具,必然是知道使用它所带来的好处,信与不信也就毫无意义。”拉格纳说的云雾缭绕,可卡拉德语跟他同样是二把刀的弗莱特竟然听懂了。

    “我明白了,你这既是狡猾,但也是理智。”弗莱特对于拉格纳鲁莽和易受蛊惑的印象瞬间反转,对方视宗教信仰为融入社会主流思想的门槛之一,对人掌控工具还是工具掌控人有着清晰的认知,但在这个时代有这种见识的毕竟是少数人,所以利用显然比质疑能够得到更多好处,而这样的家伙居然被他仅凭表象就认为没脑子,他顿时觉得自己才是个傻瓜。

    “那你觉得真的有神明存在吗”弗莱特很清楚一点,拉格纳之所以毫无顾虑的跟他聊这些忌讳话题,是因为他毫无根基的异乡人身份,就算他到处乱说也没人会信,反而会让自己被视作异端。可绕了半天,弗莱特对心中的疑问还是没得出合理的解释,当他再度发问时拉格纳却一副对牛弹琴的表情,显然是把他当作冥顽不灵的愚夫愚妇给鄙视了。

    “也许有,但谁知道呢。就像人们常常挂在嘴边的运气一样,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通过好或坏的形容、定义,大家都觉得它是存在的,可它真的存在吗”也许是守夜的过程太过无聊,也许是鄙视无知者得来的心理愉悦,拉格纳这会子异常的好说话,倒像是在跟弗莱特玩名师解惑的角色扮演。

    “这些我都懂,但说来说去都是废话!你还是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被鄙视了哥认了。这逼装的,弗莱特真想给拉格纳满分,你丫一臭海寇充什么哲学家,当哥好忽悠的上学时咱好歹也学过马概不是问题是他却忘记了有句老话,叫看破不说破,但也是性格使然,他虽不是那种爱显摆的人,却凡事喜欢刨根问底过于较真,还不是缺情商那样的不通情理,只是明白和做到那是两回事。拉格纳跟他聊了半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点个赞捧个面皆大欢喜就完了,可他却非要喷人家是臭傻逼。

    “你敢耍我”拉格纳其实早就有所疑问了,毕竟受时代的限制,他虽然不是狂热的信徒,但为了更好的混迹于世俗,对宗教信仰却会表现出足够虔诚的姿态,可弗莱特对他先前那番论调并不是特别震惊。他以为是这是信仰不同的缘故,鬼知道这个来自东方的异乡人信仰的是哪路神仙,可这会他才明白对方压根不是因他的言论而惊奇,而是对他有这番见识感到意外。拉格纳在意识到被弗莱特小瞧之外,更怀疑对方是故意装傻充愣的戏耍他,诱导他不断的上梯子,等他爬到高处炫耀时却猛推一把。

    诺德海寇来自极北苦寒的冰雪之地亚穆拿,耕作不足以维持生存,这才世代出海讨生活,打得过就抢,打不过才老实做生意。像冈定、哈克瑞姆这样的老海寇,你若问他们信义礼节是什么,他们妥妥的会反问一句:能吃吗古语有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但用在这些诺德海寇身上,却不是那么恰当。美丑、善恶和荣辱,他们分得清着呢,但却是乌鸦站在煤堆上的双重标准,只瞧见别人黑而瞧不见自己黑。

    就拿拉格纳来说,他看待宗教信仰的态度基本上也是大多数诺德海寇所持的观点,多神信仰本身就对信众进行了分流,更别提那些诺德人还有各自敬奉的家神(类似于城隍、土地、黄大仙之流,又或者是被神化的祖先,比如屠龙者某某、巨人屠戮者某某之类),大大小小的各路毛神就算每天拜一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下来很可能也不带重样的。这就意味着这些五花八门的道统虽然出自同一神话体系,却没有如卡拉迪亚大陆上基督教那般上下统属的宗教势力,总体来说诺德人对待鬼神的态度是敬而趋利。面对神职人员,若是大庙主持他们会礼敬有加,若是跑单帮的神汉那便是呼来即来喝之即去了,用两个字形容那就是:世俗。

    在卡拉迪亚,人们总是认为诺德人个个身材高大健壮,性格奸狡、冷酷、残忍,可这其实是优胜劣汰后的残酷结果罢了,体格差劲的未及成年便已在亚穆拿的冬季里夭折,能够登上出海船只的人无一不是勇壮之辈,诺德人虽然擅长航海却也不敢拍胸脯说彻底掌握大海的脾气,所以没人希望船上有拖后腿的同伴。可相比卡拉迪亚的富庶文明,来自苦寒之地的诺德海寇好比一头扎进了天堂般的花花世界,四百多年的接触他们仍只是围着这块大陆的边缘转悠,他们始终带着一种自惭形秽的心理,抱着捞一把就跑的想法,从未觉得有实力将原本的主人赶走,因为在他们眼中于亚穆拿统领一部的族群首领,日子过得甚至不如北地沿海的走私商人。

    换到这样的角度一看,诺德人好场面、爱吹牛的行为就很好理解了,他们渴望融入更高级的文明世界,可穿戴上抢来的绫罗绸缎和金银珠宝后,却还是被芮尔典人当作蛮子瞧不起。卡拉迪亚人在看待他们时,眼神中的鄙夷让他们愤怒而自卑,憎恨让他们恐惧而忧虑,他们不是没想过建立统治,可民心不附令他们在卡拉迪亚难以为继,企图让文明屈就蒙昧而不是主动融入的他们选错了道路,虽然那所谓的文明比他们也好不到哪去。

    在弗莱特眼中,除了自然环境,卡拉迪亚的一切与现代文明相比都是垃圾,这种情绪一部分来自脱离便捷的现代生活的不适应,另一部分则是因为他作为现代人的骄傲。虽然在一连串的经历数次体验到挫败感,可一转眼他便好了伤疤忘了疼,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恐惧可以一时改变他,但却不是时刻存在的。而此时尚处于微末中的拉格纳则是典型的诺德人性格,狡狯、自尊敏感,不是相熟之人说翻脸就翻脸,兄长罗洛出走一事更是让他变得多疑起来。

    这样的俩人独处,就好比火星溅炮仗,炸是迟早的事。拉格纳带着怒气的质问让弗莱特愣了,他并不觉得说了什么挑衅的话,更不明白对方哪根筋抽了,加上刚刚被鄙视的不快,他也有些无名火起,连干不过对方的现实都一时忘却,眼看两人的架势是一触即发,附近却响起了接二连三的凄厉嚎叫。

    如果将切尔贝克看作一只侧伸向北海的巨手,那么岑达尔这片土地还不如它的一个指甲盖大,天气晴朗的时候登上西北侧的断崖,能够隐约看到入海口对岸属于萨格森城的村落,流经依斯摩罗拉后的波拉克河在乱石岭东南拐过一个缓湾,在岑达尔领和芬拉德领的夹道欢送下奔向西北汇入窝车则湾。乱石岭的存在使得岑达尔的地势要高出费尔辰一头,而海湾内的多雨天气在山的北麓形成一片低洼地带,这个东侧垮掉的钝角v形谷地一边通向费尔辰湾的牡蛎港,一边则通向西依斯摩罗拉的界桥邑北岸。

    禅达尚未兴起时,这块空隙地带一直是周边三家领主的矛盾所在,老阿拉西斯继承爵位前,领内的穷困和山岭的阻隔使得岑达尔家族无力置喙,依斯摩罗拉的伊夫家族则凭借手中两郡之地对波拉克河下游的控制,一向视此地为己所有并强硬拒绝其他两家的领土要求,对没有险隘拦阻的费尔辰更是各种碾压、吊打。老德里克死后不久,丕平和希尔德里克两兄弟的争位内讧最终演变成各路兵马汇聚的大乱斗,可直到五十多年后的今天,依斯摩罗拉地区仍未摆脱战争带来的影响。北征后老阿拉西斯主政下的禅达日益兴盛,再加上青石卡山道商路的开通,大量的逃亡人口进入这片凹地藏匿,进而投到岑达尔家族治下,以逃避费尔辰和依斯摩罗拉两地的繁重捐税。

    拉格纳等人扎营过夜的山谷虽然尚未出山区,但山道出口处山势已趋于平缓,宽阔的峡谷底部清浅的溪流漫溢散布,直至山麓都是大片的坡地。因为地处迎风面饱经雨水冲刷,稀薄的土壤上除了杂草外并无成片的高大林木,放眼望去本该遍野蛙、虫鸣叫盖过流水声的小溪两岸,却被摇曳不定的点点荧光扰闹的一片沸腾。

    那些亮点在草木稀疏的滩涂上不断变换着位置,黄的、蓝的、绿的、紫的、银白的,在启明星已现的晦暗天幕下无比绚丽。不待拉格纳招呼,保持警醒的其他海寇便相继赶来,好梦被扰的他们望着山坡下的这幅场面,你看我、我看你的大眼瞪小眼。

    山下的黑暗中,两个正对峙的种群不断发起试探,一边是足有数十只之多的野狗群(未经驯化的野犬,不是流浪狗),另一边则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仅有五只的狼群。这些野狗腰身纤细、四肢修长、尖吻大耳,乍一看还以为是狐狸,但它们的尾巴却暴露了身份,既短小也不够蓬松。在雌性首领时而低沉、平缓,时而尖锐、急促的呜鸣声中,野狗群各自分工对狼群进行压迫和驱赶,而狼群因为寡不敌众未免陷入包围同样在头狼的嚎叫下不断移动,双方在谷口的开阔地带来回兜着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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