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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宫令gl_分节阅读_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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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王常月还是说,“继续脱。”

    “……”桑枝简直要骂娘了!这国师是不是有病,一直让她脱衣服?!她还没回应,忽然传来皇后娘娘压着怒气的声音,“够了!”

    就见皇后起身走过来,从蔡婉芸手上拿过大氅递给桑枝,“穿好。”又面色冷淡地看向王常月,“老神仙,桑枝只是个不懂事的宫女,要是有得罪的地方,还望老神仙大人不记小人过。这钦安殿,不进也罢。”

    说着手就拉住桑枝手臂,往外一推。桑枝没防备,一下就退到殿外去了。

    王常月连忙对皇后行礼,“皇后娘娘,贫道失礼,失礼。”他说着又横眉叱责桑枝,“穿上皇后娘娘的衣裳你也只是个奴才!”

    桑枝猛地睁大眼睛,好似无端被戳到痛处,犹如当头一棒,让她顿时脸色刷白。

    “那也是坤宁宫的奴才,”一眼扫叫桑枝惊慌失措的模样,皇后竭力压着情绪,冷声道,“就不用国师大人费心了。”

    “是是是,贫道多事,贫道老糊涂了。”王常月退一步,“自当好生赔罪。”说着,竟然脱掉自己的道袍甩在地上,一大把年纪似是走路踉跄不稳,竟在上面踩了好几脚。结果又捡起来递到桑枝面前,这时却眼中带笑,双眸如璀璨星河望着桑枝,直让桑枝心中一颤。就听王常月道,“皇后娘娘的衣裳太贵重,倒不如贫道的道袍适合你。”

    桑枝愣愣的,不知道该接还是不该接。皇后娘娘见场面僵住,打圆场道,“老神仙的道袍自然是宝贝,便是本宫的衣裳也比不上。只是刚刚落在地上,现在上面还有灰尘,脏了可不好。来人,给老神仙重新换一件新的——”

    “脏吗?贫道习惯了。”他却望着桑枝说,“道袍虽脏,脏不得吾心。富贵似好,徒累吾身。”说着,又把道袍穿在了身上。

    听得桑枝心中一震,她猛地抬头,喃喃道,“道袍虽脏,脏不得吾心?”

    皇后娘娘疑惑地看向她,“桑枝?”

    桑枝却迎上王常月的眼睛,见老神仙眉目慈祥,宛如长者见到孩童,让桑枝不由得心生敬爱。这会儿听到皇后娘娘的声音,她目光转向皇后,自然而然地自语,“富贵似好,徒累吾身……”

    “桑枝!”皇后挡着众人视线,拉了桑枝一下,“你怎么了?”

    王常月已然往后退,重又坐回原位。他重新穿上道袍,端地又是仙风道骨的模样,哪还有刚才疯老头的影子!

    “我……”桑枝眼神迷茫,望向皇后,却觉得自己犹如困兽,好似要拨开云雾见天日,却又觉得一团混沌。

    “别怕,没事。”皇后娘娘低声安抚她,“你想去,我带你进。跟我来。”她拉着桑枝往钦安殿里走,王常月也没再说一句话。

    桑枝被她轻轻拉住手腕,跟着她走。等皇后看到恪妃很努力也没藏住惊讶的眼神时,不得已松开她,“没事了。”

    “谢谢你。”桑枝神思混沌,整个人都有点轻飘飘的好像脚踩不到地上。皇后一僵,不由得看向她。想再说什么然而顾忌到旁人却只能咽下去,把桑枝留下,皇后回了座位。

    王常月喝口茶,向皇后娘娘道歉,“贫道是老糊涂了,净干些稀里糊涂的事儿,还望皇后娘娘见谅。”

    皇后也不会当真跟他计较,只是觉得不能理解。不明白好好的国师大人老神仙,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奇怪。

    这会儿老神仙却像恢复正常了。王常月忽然和蔼地对桑枝说,“孩子,过来。”桑枝愣住,就见王常月笑着对她招招手,“过来。”

    桑枝走上前去,恭敬地行礼。

    “这钦安殿的门,你到底是进来了。”王常月扶起她,“只是看你六神无主,形削心乱,只怕也是待不下去。”顿了顿,王常月按着她的肩头让她跪了下去,“你可愿跟我走?”

    “走?”桑枝心中一震。

    王常月点头,“你要是愿意随我离开,日后虽然保不得你衣食无忧,也难让你事事顺遂,但贫道许你心安魂宁。”说着话,王常月将掌心覆在桑枝额头上,口中念道,“既生贪求,即是烦恼;烦恼妄想,忧苦身心;便遭浊辱,流浪生死;常沉苦海,永失真道。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

    桑枝不由得闭上眼睛,只觉得王常月掌心发烫,覆盖在她额上让她莫名感到熨帖舒适。好像温暖的气,又好似清凉的风,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似睡非睡,似醒非醒。

    不知道过了多久,桑枝睁开眼睛,正对上王常月慈蔼的眸子,他道,“贫道会在钦安殿逗留两日,明晚除夕前回白云观。两日后,你再决定要不要随我离开。”

    巨大的惊喜从天而降,桑枝甚至喜出望外。她想走,甚至做梦都想离开这里,她受够了。倘若有一点可能,她都不愿意再待在这座宫殿里。外院那种非人的苦日子她都过来了,跟着王常月走就算日子过得像外院那样凄苦,至少精神上不会饱受摧残。她险些脱口而出“我愿意”三个字,然而她手一动,摸到了自己身上披着的皇后大氅。桑枝心中猛地一痛,不由得举目望向皇后。

    藏在袖筒里的双手紧攥成拳头,皇后眼都不眨地望着她,嘴唇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王常月是当朝国师,深受皇帝和皇太后崇敬,他要想从宫里带走一个微不足道的宫女,简直易如反掌。实际上,无论王常月想要任何东西——只要不威胁到皇权,皇上和太后都恨不得拱手相送,何况只是一个宫女!这些,没人比皇后更清楚。可是……可是她一直以为,桑枝是不会离开皇宫的。除非过了三十五岁,否则不可能离开,也离开不了。不过三十五岁那么远,皇后没去想。却没料到,桑枝可以离开的一天竟突然降临,皇后头一次感到惊慌失措,无所适从。她的惶恐压都压不住。

    ******

    ☆、半生

    作者有话要说:  有关皇后的任何微小情绪都逃不过桑枝的眼睛,更何况眼下素勒那么明显的惊惶。桑枝心上猛一抽痛,顿时觉得喉咙干涩,所有的话都被堵在心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国师并非狷狂之徒,只是他身为出世之人到底对这些世俗权贵不大青眼。看眼下情形,王常月微微摇头,“这两日你大可留在这钦安殿居处,此处向来清静,你也好仔细考虑清楚。”

    “多谢国师。”桑枝强迫自己收回目光,深深叩首。叩拜完毕,她起身朝钦安殿内皇帝特地为王常月开辟的厢房走去。

    偏在这时,身后传来皇后极具压迫性的声音,“站住。”这还是桑枝头一次听到皇后如此冷硬强势的语气,让她不由得顿住,又听皇后一字一顿威压道,“随本宫回坤宁宫。”

    桑枝僵住,她心乱如麻,甚至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转身,然而——她太累了。桑枝站定,动动唇却终究没有回话,她终于又抬步往前走。只想静一静,只想让自己脑子清醒点,让心能安宁下来。

    “桑枝!”皇后有些失控地提高音量,她猛地站起来,声音有了起伏带些微颤音道,“回来。”

    一旁的恪妃默默看着,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如果说静妃和锦绣的事情,恪妃只是道听途说,可眼下皇后和桑枝的表现,让恪妃吓得心里直抽抽。毕竟有永寿宫案件在前,早就让恪妃大开眼界。如今皇后这模样,恪妃吓得腿软——要知道,就因为永寿宫的那件事,已经悄无声息地死了多少知情人。就连景仁宫里知道此事的奴才,都被恪妃打发走了。可是不久就传来那小宫女意外坠井而亡的消息——至于到底怎么死的,恪妃除了一声叹息之外,也不可能去追究了。唯有景仁宫的掌事嬷嬷,向来是心眼活泛知道进退的,保住了一条命。

    说实在的,恪妃实在不理解静妃这种人,更不理解为了一个奴才而显然没控制住情绪的皇后。都是宫里的女人,能安然无恙地活下去——且不说保得家人平安,只要自己能寿终正寝就已经是莫大的福分了。怎么还会有人如此糊涂,为了所谓的情爱跟奴才搅在一起?真真叫恪妃心里别扭。

    “皇后娘娘!”恪妃起身,恭敬地行礼,低眉道,“一个奴才而已,能得国师青睐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皇后娘娘您如此宠爱她,想必桑枝日后一定会多为您祈福的。”恪妃的声音不高不低,尤其咬重在“奴才”和“宠爱”这两个词上,以此提醒皇后娘娘的失态。她不能坐视不理。如果一直这样看着,万一真被有心人传到太后那里,到时候就在现场的她少不得又要被折腾一番。永寿宫被冷遇的静妃事小,如今可是坤宁宫的皇后娘娘,兹事体大,真有点风声出去,恪妃非常担心自己的命还能否保住。

    倒亏得恪妃有眼色,皇后娘娘被这么一提醒,先是一愣,随即险些惊出一身冷汗。她有些无措地坐到座位上,心中十分惊惶。她不是故意的,只是毫无防备地听到国师那番话,突然一下就好像心上被尖利的冰刃刺进去,浑身血液都被冰冻了似的。如果不是恪妃提醒,如果桑枝还敢执意往前走,皇后娘娘不敢想象自己会不会上前把她揪回来。

    ——会的,她会的。皇后额上沁出冷汗来,她确信自己会走过去把桑枝拽回来。她已经习惯了在桑枝面前的放肆和无顾忌,也习惯了桑枝对她言听计从,习惯了桑枝对她的宠溺无奈,甚至习惯了在桑枝面前忘记自己是皇后。

    然而,不管她记不记得,她都始终是这大清朝的皇后。

    她要桑枝,这么多年来她唯一真心想要留住想要争取的,就只是一个桑枝。皇帝她不在乎,太后她也无所谓,权势她不放在心上,深宫孤寂她也逆来顺受——一切的一切都没关系,自从她被太后选中要成为皇后起,自从她看清了宫中局势,看清太后的心和皇上的心之后,她就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挣扎的必要。她只要乖乖做个傀儡,只要放弃自己的情绪,太后会满意,皇帝没能力太把她往死里逼,科尔沁家族也会以她为荣。

    可是,什么时候起,她又变得有情绪。什么时候起,她又开始孩子气。

    什么时候起,她竟能褪去一层又一层盔甲的伪装,重又成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遇见桑枝,是她的生命中最大的变数。而这个变数,是她一直不曾控制放任自流以至到现在,不知不觉的牵绊已经深到足以让她前所未有的惶恐无措。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因为桑枝这样?皇后娘娘脸色苍白,不由得想,为什么会害怕?

    身边人来来往往,宫女一年又一年的换,有新人有老人,为什么独独桑枝走不得?

    甚至,为什么,为什么她一定要留住桑枝?就是泰兰,当初那个为了自己才跟进宫里来的少女,她虽然心里有所偏爱,可也一直淡淡的,身居中宫两三年,出于中宫威仪考虑也不曾对泰兰有过多少亲近。那么,如今是怎么了?难道桑枝会比和自己一同长大的泰兰还要重要吗?

    皇后娘娘跌坐在原位,面无血色地攥紧双手,控制不住紧张无措地指尖一直在发抖。

    桑枝始终没有回头。唯恐自己一回头就心软的能答应那个少女的一切请求——就只是刚刚那简单的两个字中藏着的颤音就足以让桑枝丢盔弃甲。可是离开皇宫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只怕一生也仅此一次,她有多么厌恶这座皇宫,就有多狠的心强迫自己头也不回地去了国师的客房。

    皇后眼睁睁看着桑枝消失在视线里,喃喃道,“好狠的心,我如此待你,你……”声音太低,就连她身后的蔡婉芸都没有听清。直到看不见桑枝的人影,皇后怔怔发会儿呆,终于敛去神色起身端庄道,“回宫。”

    不等蔡婉芸上前扶住自己,皇后娘娘已经大步离开。

    恪妃刚想站起来,就暗觉腿软。她手心里全是冷汗,这会儿才终于松口气。一旁蔡婉芸眼尖,手脚麻利的扶住她,“娘娘小心。”

    “有劳蔡嬷嬷,这可使不得。”恪妃连忙撑着身子站好,让坤宁宫的掌事嬷嬷扶自己,恪妃可受不起。

    眼见着蔡婉芸望着皇后的背影神情复杂的低低长叹一声,恪妃轻声道,“今日这钦安殿里只有四人,出了这道门,谁也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恪妃声音极轻,却让蔡婉芸浑身一激灵,顿时脸色惨白。她岂会不明白此事严重性?忙行礼道,“老奴明白。”恪妃不是个惹事的人,又向来极有分寸,连恪妃不管到底懂没懂懂几分,都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蔡婉芸又岂会心盲眼瞎到不知道其中利害?她回头看了眼钦安殿的偏房,暗想,只求桑枝快快走了罢!桑枝一走,一切都会恢复如常。

    从钦安殿回来,仍旧有成堆的事务等着皇后娘娘裁决。皇后娘娘没有半点异色,有条不紊地处理着。直到午膳时分,仍然没有半点停歇的样子。蔡婉芸上前请安,“启禀娘娘,午膳时间到了。”

    “嗯。”皇后冷冰冰地应罢,却没有动身的意思,仍旧埋首在堆积如山的各方卷宗里。按照往年惯例,明日就是除夕,所有的事宜早已经安排妥当,只剩下一些收尾工作,皇后娘娘是可做可不做的。蔡婉芸接连请了好几次,皇后每次都只是“嗯”一声,却一次都没动。直到日头偏西,蔡婉芸才终于觉得皇后娘娘有点不对劲。可她一个字都不敢说,每次想张嘴劝皇后娘娘用膳,然而一瞧见面无表情的皇后娘娘那一脸冷意,蔡婉芸就吓得把所有话都咽回去了。

    甚至这么冷的天,皇后娘娘连口热水都没喝。每次蔡婉芸端上热粥和热茶送过去,都是热腾腾地送过然后冰凉凉地端回来。

    “唉……”蔡婉芸暗自叹气连连,心情极其复杂。她竟不由得想,要是换成桑枝会怎么做?只是这么一想,蔡婉芸就用力摇头。她大概猜的出来,桑枝大约会连哄带骗地诱惑皇后娘娘吃饭——不过话又说回来,桑枝要在,皇后还会滴水不沾吗?蔡婉芸无奈苦笑,她可不是桑枝,无论如何也不敢这么没大没小。一时间,蔡婉芸莫名有些心酸。

    自从小皇后进宫来,她就被太后任命为坤宁宫的掌事嬷嬷,算是一路看着小皇后长大的。小皇后受的委屈和过的什么日子,没人比蔡婉芸更清楚了。尽管小皇后向来沉默寡言,对宫人也看似冷淡,但蔡婉芸贴身伺候着她,心里知道小皇后到底是心善的。皇后虽然什么好听的话都没说过,但出手打赏奴才却极为大方,尤其对蔡婉芸。蔡婉芸知道皇后娘娘心里有杆秤,谁对她好谁对她虚情假意,皇后娘娘都一清二楚。皇后娘娘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为她做事对她真心的人,正因为如此,蔡婉芸才对皇后娘娘死心塌地,对坤宁宫死心塌地。蔡婉芸不是不知道,自从桑枝来了坤宁宫,皇后娘娘脸上几乎每天都是笑容,而只要桑枝不在,这种笑容就似乎随着桑枝的空缺而消失了。自从有了桑枝,坤宁宫的氛围都变得温暖起来,皇后娘娘也神采焕发。加上皇后娘娘本就是个出众的人,所以后来获得皇上青眼几乎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这一切蔡婉芸都看在眼里,可越是这样,蔡婉芸回想起来越是心惊胆战。皇后娘娘的笑容只能是为了皇上而有,因为一个奴才算是怎么回事?可她什么都不敢说。她只想让桑枝走,哪怕桑枝走后皇后娘娘再也不会那样开怀,至少也好过和一个奴才喜笑颜开。这实在是太危险的事情了。而唯一让蔡婉芸不至于提心吊胆的一点就在于,皇后娘娘对感情方面稀里糊涂,而且皇后娘娘也不是静妃那样纵性没分寸的人。蔡婉芸知道,这是因为皇后娘娘入宫时年纪小,皇上又不喜欢她,加上坤宁宫向来是不能有太多感情的,所以皇后娘娘对于自己的感情迟钝得不行——尽管皇后娘娘的笑容和一切行为举止早就出卖了她自己。可对于蔡婉芸来说,唯一的希望就是皇后娘娘的迟钝和坤宁宫的包袱了。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年轻懵懂,一切能捆绑束缚住皇后娘娘的枷锁,对蔡婉芸来说都是救命稻草。因为,整个坤宁宫上下的命都是和皇后娘娘绑在一起的。蔡婉芸甚至想,如果皇后能一辈子当局者迷最好。

    可蔡婉芸没料到的是,只有桑枝在皇后身边时,皇后才会心安理得不多想,才会当局者迷。可一旦面临桑枝要离开,一旦面临她自己完全控制不住的害怕,皇后娘娘又岂会不细细思量?

    千料万料,没料到棋错一着。蔡婉芸忍不住抹眼泪,十分害怕自己要为这座坤宁宫陪葬。奴才啊,命贱如草芥的奴才啊,生死都不由自己!蔡嬷嬷一边抹眼泪一边哀叹,下辈子如果不能投生到富贵人家,就让她做个牲畜吧,哪怕受苦受累也不至于天天担惊受怕战战兢兢。实际上,她们和牲畜又有什么区别呢?到底也是任人欺压宰割,死生也都由主人决定。

    皇后娘娘一整天都坐在案边没动,手头等待批示的卷宗也早就没了,可除了出恭之外皇后娘娘仍然伏案翻着卷宗。眼看着晚膳时间也渐渐错过去,蔡婉芸终于鼓起勇气道,“要不……老奴去钦安殿——”

    “钦安殿”三个字刚刚出来,皇后娘娘就打断她,“明日就是除夕,定然很忙,嬷嬷今晚早点休息。”

    蔡婉芸的话被截断在口中,踌躇半天只得退下,“老奴遵旨。”

    皇后娘娘头都没抬,继续道,“走的时候让大家都去休息吧,今夜不必留人。”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谁都不准来打扰本宫。”

    蔡婉芸都习惯了。皇后娘娘每次心里不痛快,都要把坤宁宫内殿的人赶走,一个人待着。蔡婉芸只好依言照办,走出内殿把守门外全都招呼走了。

    待大殿内又空了的时候,皇后娘娘才缓缓抬起头。望着空旷的内殿,望着余香袅袅,甚至望着手边的书卷,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有桑枝的痕迹。然而,皇后心里却有股说不出的怅然和苦涩。那抵在心底的刺痛似乎随着无边的空旷变淡了,淡得几乎看不出痕迹。她想,那个人从来都是想离开皇宫的,能走是好事。然而只是这个念头冒出来,刚刚散开的刺痛却好像气势汹涌的卷土重来,痛得她心都揪做一团。

    突如其来的痛,却好像当头棒喝,让皇后娘娘终于明白了什么。为什么会怕?是害怕失去啊。皇后瞬间面色惨白,心中五味陈杂。她心尖都在颤抖,无意识地提笔在纸上颤巍巍地写了两个字,却并非“桑枝”二字,而是……锦绣。锦绣的惨死犹在眼前,静妃的悲哀犹在眼前,皇后刹那间终于明白了静妃的心情。那时自己还曾问静妃,为了一个奴才,值得吗?

    值得吗?这会儿想到这个问题,皇后不由自嘲地苦笑——多么可笑的问题啊!

    静妃当初怎么回答的?静妃说,在她心里锦绣根本不是奴才,静妃还说——桑枝。

    那时皇后下意识地回答,桑枝她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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