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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二三日常_分节阅读_35
- 沈栖一直听得昏昏欲睡,耳边只听见裴棠的话音不断,可却全是嗡嗡一片。知道裴棠是终于肯松口给她念答案了,这才重新打起了精神来。
过了一阵,题册被沈栖全部都填满了,她也不欲停留,立即收拾妥了东西准备离开,视线扫了扫裴棠,见他脸上颜色略难看。之前沈栖认识的那个裴棠再是公正不阿,甚至刻板,哪里会肯让自己这样应付过去。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竟肯这样放过自己。不过,题册都完成了,沈栖心中欢快,对着裴棠也和声悦气了起来,道了晚安才步调轻快的离开了。
裴棠再想她之前进来时颓然的模样,哑然摇头笑了笑,过了会才让人进来收拾东西。他捻动着手指,忽然款声道:“你今日说……顾大家再过两三日就到了?”
此时进到屋中最管事的丫鬟也就是绿泊,绿泊点头应道:“下午老爷身边的温先生的确是这样说的,还问了少爷到时候能不能去竞选顾大家的弟子。”
裴棠原本并不在同文书院念书,是裴林想让他这个儿子入顾大家的门才特意转入了同文书院。可偏偏眼看等了一年的顾大家就快到了,裴棠却出事断了腿,这才差人来问。
“你明日一早就去回了温先生,说我一定去。”裴棠之前被沈氏下了绊子遭裴林上了家法惩戒,所以顾大家选入门弟子,裴棠不可能不去。
绿泊得了这准话也就安心,再不用想着去旁敲侧击的问了,转念发现这几日三少爷心情像是不错,再不似之前一阵整日里愁眉紧锁的。绿泊心思敏慧,想了想约莫也是那位沈姑娘的缘故了。
☆、第72章 翻身
再说裴娆,她伤在脸上除却第一天便能下床走动了,一直能出入方便,可她仍然是整日呆在屋子里头,平常连着近身的丫鬟都不能进里屋。裴娆每日脸上都带着纱巾,下头又被缠了纱布敷着药,其实外人根本看不到她现在的脸究竟伤的如何。即便是这样,裴娆总还是觉得……每一个接近了她的人在看自己的时候,总像是在无声的嘲笑,为着这个她不知道平白无故对着丫鬟撒了多少恶气。久而久之,那些伺候的丫鬟没有一个再敢在她面前抬起头的了。
却说这时夜深人静,裴娆屏退了身边使唤丫头,一个人在镜前解开了自己脸上的纱布,才长出的新肉显现着微微的粉色,在原本白皙的脸上明显异常,就是现在她自己看来,都十分嫌恶。裴娆抬起手指轻轻的摸了两下,又气又急的落下了眼泪,心中怨道,什么神医也不过如此,到现在还没将自己面上的伤痕消退,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不会落下疤痕。裴娆虽然心急这事情,可转念想到自己和宋景元的婚事,不由又轻轻勾起嘴角笑了起来,眼神中沁出甜蜜欢喜。
沈氏夜里头睡不着,就想着来看看自己的宝贝女儿,哪知一进来就看见裴娆又哭又笑。
裴娆也不抹脸上的泪,朝着沈氏撒娇道:“娘快看看我脸上伤痕好些了没?我怎么看这几日都没有转好的迹象?”
这是要缓缓养的事,哪里是能一朝一夕就能一下子复原的。裴娆心急,沈氏比她更心急,可这时候却不得不宽慰着她。
裴娆神情幽暗的闪了两闪,“也不知道宋……他到时候会不会嫌弃……”
沈氏一听这话,心中就冒出了一团火,恨不得摇醒了她的这个傻丫头,“他要真心疼你,那日出事怎么不立即来看你?”
裴娆骤然一愣,显然从未想过这些,有种不知所措。
沈氏无奈的叹气,她这个女儿真是天真至极,到现在都还拎不清楚,可这时两人成亲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将来总是要做一家人。沈氏也实在不愿现在裴娆还没成亲就对夫婿寒了心,那样带着怨恨嫁过去,只怕也过得不好。所以这话才刚起了头,却再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沈氏抬手将裴娆落在脸上的碎发捋到了耳后,眼中充满了的爱怜,殷切嘱咐了道:“亲事虽然定了下来,可往后就要有更多的事情需要你一个人去应付了。那宋府也是有规矩又脸面的人家,你嫁过去后伺候公婆要立许多做媳妇的规矩。”
裴娆双颊变得红扑扑了起来,娇声起来:“娘,别说了。”
这些日子来,沈氏也就再定下了和宋府的姻亲后才在她这个女儿的脸上重新看到了笑颜,想着她大概是真的喜欢宋家那小子。可沈氏却觉得那小子实在不是值得托付的人,若不是到了这么个骑虎难下的地步,她也绝不肯让裴娆嫁过去。一念至此,不由对薛年玉又记恨了两分。
裴娆却不领沈氏的好,还一味袒护起了薛年玉,瞪着沈氏娇娇的回道:“薛姐姐也是一心为了我才使了这法子,现如今我能……也都亏了她,娘怎么还要怪罪薛姐姐?”
沈氏心中连连摇头,半点没有想到到了这时候裴娆还要这样护着她,这薛年玉哪里是什么好人,抖露出这些不用是要害裴娆名声扫地丢了镇国公府的脸面,若不是最后裴宋两府顺利联姻,现在还不知是怎样一番场面。沈氏往日什么事情都能惯着裴娆,可却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放任薛年玉来谋算她这个拎不清的女儿。随即板了面孔,对着裴娆一字字郑重说道:“你往后决不能再跟她一起!”
骤然提高声量将裴娆吓了一跳,呆滞了片刻才回过神,眼眸之中已经涌起了委屈的眼泪,“娘,你也太偏心了!要不是薛姐姐,我怎么能和他……成亲?偏偏那个害得我划花了脸的沈栖,你却还如往常一样对待着。她不过是舅舅家的,难道还要比我这个亲生女儿还要得你重视吗?”裴娆早就听说了沈氏前两日还叫了沈栖去吃饭,心中存着的怨气当即发泄了出来。
沈氏心中烦躁不已,不由皱紧了眉头,“你以为那位刁钻的宋夫人怎么肯答应这门亲事的?”
裴娆:“……?”
“要不是捏着这个沈栖,你以为裴井兰肯让陆颂清去宋府走一趟?”沈氏见到裴娆听得到云里雾里,索性将那些原本还打算隐瞒的秘密说了出来。“我的傻丫头,这沈栖哪里是你的什么表姐,她根本也不是你舅舅的女儿。她是裴棠在乡下的童养媳!”
裴娆如遭雷击,惊得良久都合不上嘴,“她……她是童养媳?”呆呆的喃了一句后,又哼了一记,趾高气扬的吐道:“怪不得浑身上下都是一股乡土气,又蠢又蛮横。”
沈氏哭笑不得,真是拿她这个女儿没有半点办法,这样的裴娆嫁入宋府她怎么能放心得下?沈氏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叫她将来嫁了人也能处处顺遂。可照着现状看来,宋家那小子也未必是个有担当的,对裴娆究竟多少分真心也未可知。沈氏越想越是忧心忡忡,最后只能是目光垂落在裴娆的面上幽幽然的叹着气。
***
梆梆的更声才敲过,已经到了亥时,裴府侧门外停下了一辆马车,似乎婆子早就得了消息守在门后,才刚听见了一点响动就立即开了门,殷勤的从马车上搀扶下了一个身穿孔雀织锦披风的人影。
那人身形婀娜摇曳,饶是罩在硕大的披风下头都叫人觉得步态轻盈,腰肢细软。刚一入屋子,薛年玉就摘下了身上斗篷,顺手将披风交给了身边的丫鬟接过,屋里头还有另外一人在等她。
“祖母……”薛年玉这一去汤山才回来见薛老夫人,短短时日许多事情却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这一声唤出就带了许多的感慨,鼻音稍稍有些重。
相比之下,薛老夫人却是满脸的得意之色,带着慈爱的笑亲自起身去握住了薛年玉的手,不住夸赞道:“好孩子、好孩子,我就知道薛家唯一一个能指望的也只有你了。”
薛年玉听着这话心中又酸又涨,也不知道如何接话,一个不留神眼泪就滚落了下来。
薛老夫人用手在花瓣似得鲜嫩的脸上拭了拭,“这是该高兴的事情,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情你怎么还哭了?莫要再哭了,万一叫有心人看见了编排了你的不是,到时候白白挑拨了王爷和你的恩爱。”
薛年玉初经人事,这短短功夫被赵王捧在手心中宠着,第一次领略到了京城的权势和奢华给人带来的那种迷醉。“王爷待我极好的。”
薛老夫人如今唯一关心的就是薛年玉到底几时入王府,径直问了出口。
“王爷说越快越好,下个月月初就办。”薛年玉娇羞的垂着脸。
“好好好——”这也正合了薛老夫人的心,“不过……你哥哥昨个在京城已买了一处宅子,你要嫁进王府还是该堂堂正正的从咱们薛家的宅子出嫁才好。”
薛年玉也早厌烦了裴府,自然同意这事,然而又拧了拧眉头,问道:“大哥哪里来的银子置办宅子?”
薛老夫人拉着她坐下来后才冷哼了声,眼中带了几分不屑的缓缓说道:“你在汤山传出好事,京城中那些你祖父的旧交情就都记起咱们家来了。都是些见风使舵的小人,这处宅子也是从旁人手里头半面半送来的。”
“……”薛年玉亲眼见着薛家一步步退落,现在又看着昔日这些对自己家人拒之千里的旧相识又都热络了起来,不禁觉得可笑。可转念一想,人情冷暖大概也就是这样子了。差一步,自己差一步就不能看到这些人丑恶的面目了。那日晚上,她原本孤注一掷的想设局裴棠,却没想到被沈栖搅了局,正当她绝望之时,出现了个十一二岁的锦衣小少年,她这才有了一线翻盘的生机。
如今,她跟了赵王,就将成为侧妃,昔日对她不屑一顾的人都要对她毕恭毕敬的奉承起来。薛年玉现在回头相想,裴棠也未必是什么好选择,至少自己要是当日成功设计跟了他也不会享受到今日身处高位的快感,她必然仍要在沈氏手底下小心翼翼的过活。然而现在,沈氏在她面前也不算什么了。
可沈栖的……薛年玉轻轻在唇齿间碾磨着这两个字,恨不能咬碎了吞进肚子,好解心头之恨。旁的事情她都可以暂且放一放,可唯独沈栖……她不能轻易放过。只等顺利嫁入了王府,薛年玉头一个要解决的就是沈栖!也不过就再忍上些许日子,看她将来怎么在自己手上受折磨!薛年玉誓要将昔日在沈栖身上受到的羞辱一分分的报复回来!
☆、第73章 醋意起
重新回了书院念书,沈栖觉得比之前更加更受折磨,熬不过一日又只能巴巴的跑过去跟裴棠请教功课。说起来也奇怪,怎么裴棠就能适应得这样快,这才几个月已将这地方的诗书摸了七八分的熟。沈栖轻轻一叹,心中想着也难怪他离魂前就能成探花郎了,只是不知道开年的会试会不会也搏个头彩。
沈栖有些走神,握着的紫毫沾满了墨汁,一不留神都低落在了册本上。
裴棠听见那一点细微的声音,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曲着手指轻轻击打了两下桌面后,沈栖才反应过来,“啊……?”
裴棠的抿了抿唇,像是斟酌了一下之后才问,“刚才说的那些听懂了吗?”
其实就算是现在裴棠从头一字字的教起,沈栖都未必能跟得上进度,更何况……她刚才还因为旁的事情走神了。裴棠太过于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沈栖倒也没有遮掩的心,对着他摇了摇头。
其实她的意思再明确不过,就只盼着裴棠能将那些一清二楚的报给自己就成了,花这些功夫在讲解这上头自己也根本听不懂。可偏偏裴棠耐性极好,这连日下来每一道题目都逐次讲了下去,到最后实在太晚了才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报出了余下的答案。
沈栖以前是没钱找捉笔,现在手里头正握着一大笔宋焕章给的书稿钱,偏偏他现在人却不见了。再想要找一个捉笔又谈何容易,可这一日日的在书院课堂上听了天书再来裴棠这听上半宿,沈栖痛不欲生,只想快些寻个解决的法子。这不知不觉中,竟然又走神了,等反应过来时,裴棠也不知道盯着自己看了多久。
“……”
裴棠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沈栖前阵子在书院跟谁走得近,又是谁给她做了那些堂外课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这时候三番四次的走神,裴棠也约莫能猜的出来她现在是在想着谁。稍稍清了清嗓子,才将心境稳平了,不被人的听出语气的起伏才缓声问道:“在想什么?”
沈栖木然的回视裴棠,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额……”
“是不是在想,那个一直给你捉笔的人怎么忽然消失不见了?”裴棠状似不经心的问过,其实眸色早已经翻转了几回。
沈栖才真是受了一惊,绝没想到……自己的这事情他居然也知道得一清二楚,随即磕磕巴巴的回问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裴棠嘴角微微下垂,心中冷哂一声,还果然是在想那人。其实裴棠根本不知道那人究竟去了哪里,只一点,沈栖的在汤山住处是裴井兰早就安排了的,对面原先的住户也不是宋焕章,可最后搬进去的却是宋焕章。裴棠心思细腻,直觉有些……古怪,再联系起当初自己知道沈栖在书院中跟他来往不少,又重新叫人去留心打探了。却没想到这一打探下来才知道,这人竟然是沈栖的捉笔,替沈栖做每日的堂外题册。
这几日沈栖能老实的来他这边,原因裴棠知道得一清二楚,就是因为没有了捉笔。裴棠也自觉现在他在沈栖的心中不必从前。若不是这么一点堂外题,沈栖这会怕是没有半分想踏到这书房来的念头。裴棠倒是真希望这人再不要回来,或者,只要他再不给沈栖做捉笔也是好的。这样,自己就能多些时间跟沈栖再一处了。
裴棠哪里看不出她每日听不进去半点,可他说得这样细致也不过是为了多留她一段时间而已。一念至此,心中不禁无奈苦笑,到了今时今日原来自己竟然要用这样卑劣的手段了。昔日他泰然的享受着沈栖目光的追随,可现在……才知道当你将目光注在一人身上,而那人的视线却从头至尾不在你脸上停留片刻是多苦涩的滋味。
“我不过是随口一说。”
沈栖明显舒了口气,可一瞬之后仍然狐疑不决的打量裴棠,似乎还在想着这其中到底几分真假。而之后,裴棠也似乎再没有了之前的那份耐心,爽快的将答案一题临着一题的报了出来。
离魂来这之后,除却书院师父不留情面的责罚,其实沈栖也没觉得日子有多难熬。可这堂外题虽然完成得艰难,可却也算是了了沈栖的心头大事,安稳的睡了个好觉。可等隔日看见辜悦如,沈栖发现她气色竟是比自己还差了一大截,饶是脸上已经扑了桃花脂也不能遮了憔悴。
沈栖也知道她这阵子在家里头独自完成堂外题吃力,以为是昨晚做得太迟熬夜了。却没想法到辜悦如忍了一上午,还是将实情给她讲了说来。
辜悦如虽然跟沈栖关系好,可这要说却是私事,所以两人几乎是在咬着耳朵说话,绝不可能叫第三个人知道。辜悦如还未开口,就先幽怨的叹了口气,“我那大哥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竟然一心想要娶那个丫鬟过门。家里头比他闹得没办法,爹娘都已经开口答应了给个贵妾的位分,可大哥说什么都不肯,说是这样委屈了那丫鬟,非得要聘为正妻。昨夜里活活将我娘气得吐了血,我也跟前伺候了大半宿。”
沈栖算了算,这也统共没多少日的功夫,这辜择怎么就是决断了终身大事?
“那人……有什么好的,能让你大哥这样神魂颠倒了?”
辜悦如愤愤的呸了一声,“能有什么好的,不过下人一个,模样长得一般,摘了面纱勉强清丽而已,可我大哥却好像着了魔一样。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跳了那什么妖艳无格的舞,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邪术,将人的魂魄都勾了去。你还不知道,当日汤山她现身跳舞,不知道一下子招惹了多少人,你说咱们家怎么能让这样的人进?”
沈栖有些理不顺这里头的事,更何况这人原是随意楼花魁嫣姬身边伺候的,偏偏在举办南北文会的汤山跳了自己的舞。这其中若没有点猫腻沈栖都觉得不可思议,难道……难道是嫣姬那边还有人认出了自己的舞步,碍着当日带着面纱,所以这招是为了引出自己来?
沈栖正想出了些头绪,一抬头看见宋焕章的身影从学舍前过去。消失了近大半个月,这人终于现身了,她也顾不上其他,立即起身追了出去。
急得辜悦如在位置上压着声音唤了一句,“师父快来了,你还去干嘛?”
☆、第74章 顾大家
前面宋焕章疾步如飞,沈栖跟不上只能扬声喊了两道,而他却置若罔闻径直往前拐了弯,等到沈栖再跟着拐弯过去的时候,发觉人已经不见了。这下她也大概确定了,这宋焕章根本就是在躲着自己,可她又有什么地方能让他躲着避讳不见的?刚才自己追得那样急,宋焕章却好像越走越快……到底是怎么了?
沈栖纳罕不已,失望之余转过身打算回去却猛的发现身后站了一人。她定了定心神,才微微拧着眉头道:“宋焕章!”
宋焕章负手而立,微微垂下长睫在沈栖面上一扫而过就随即收了回去,语气显得生疏而冷淡,“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