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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 完结+番外_分节阅读_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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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一切尘埃落定,新皇继位,夜承轩欣喜地向我伸出手,要与我共享这天下。

    可是,我心中却开始失落,我陪他一路到了太极殿,兴许,不能再与他一起携手同行了。想要与他执手的人,太多,我争不过;而他心中装的,也太多,我觉得,住在他心里面,好挤。

    元宵那夜,只闻声不见人的奇遇,一直怂恿着我。九叔叔和表姑姑,他们真的回来过,证明我心中一直向往的传说,并不仅仅是传说而已。九叔叔的专情,证明世间真有不爱江山只爱美人的男儿,而那儿子生了一大堆还娇娇气气的昭宁表姑姑则证明,女子最好的命,就是有人一生都当她是捧在手心上的公主。

    我越发觉得,这曦宫深处,是个囚人困心的牢笼。天地宽大,我想去看一看,去云都,看看传说中的白玉城,黄金宫,还有,那对神仙眷侣。

    ☆、风中传奇(四):沈兰亭篇——我发现了爹爹的秘密

    我叫沈兰亭,是曦京沈相爷家唯一的千金。

    我有三个哥哥,长相秉性都随母,而我,肖父。所以,在沈家,我最受宠,最宠我的人,是爹爹。

    幼时懵懂,不明就里,只觉得,我是幺女,受着娇宠,理所当然。

    长大些,反倒有些想不明白了,按说,三个哥哥,都是嫡出——爹爹未曾有妾室,看样子估计这辈子也不会有——将来都是要继承衣钵,担当门庭的,应该受到爹爹的悉心教导才对。为何,爹爹对他们有些放任自流,反到独独对我的功课,颇为上心?

    我经过一番观察与琢磨,便大胆揣测,归因于我们兄妹四人是体母还是肖父上头。

    我娘亲,是铁齿铜牙杜御史家的独生女,虽说也是娇生惯养的官家小姐,然而,我外祖父出身寒门,科举入仕,当的又是个容易得罪人的御史清官——比起烈火烹油,钟鸣鼎食的曦京百年世家而言,杜家太寒酸。而我母亲本人,长相最多算清秀,才华最多能作打油诗。

    我爹爹,当年已是堪称朝堂不倒翁的沈家的少主人,国士才华,潘安容貌,年少辅国,帝师重臣,教皇帝,掌朝堂。曦京人翻阅史籍,寻了一个朝廷宰执的称呼中最风雅的,皆称他沈相公。曦京的闺中少女们,更是日日遥想这位无双的曦京第一人,称他暂居凡尘的谪仙。

    当年皇帝突然赐婚,钦点杜御史家的千金做这曦京第一的沈夫人,着实有些像是乱点鸳鸯谱。杜家为此烧了一夜的高香,我外祖母激动得当场晕厥,母亲在下聘而未过门的那段日子里,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因为,只要跨出家门,就会被那些嫉妒成疯的曦京女郎们砸得一身的鸡蛋花。

    所以,这桩门不当,户不对,人也不相称的姻缘,暗藏着一些不安分的种子。虽然,爹爹和娘亲,在人前人后,皆是相敬如宾。爹爹很温和,凡事都会想到娘亲,嘘寒问暖,母亲也很惜福,凡事都尊重爹爹,举案齐眉。

    然而,他们之间,似乎有一条看不见的鸿沟,外人看不见,而我,随着年龄的增长,一种与生俱来的敏感与直觉,越来越强烈,于是,渐渐将爹爹和娘亲之间的那种阻隔,看得清楚。

    那是一种此生无法逾越的沟壑——爹爹的满腹才华与满腔抱负,永远无法在娘亲这里,找到知音般的回应,而性情憨直得近乎大条的娘亲,也永远无法走进爹爹那犹如珠玉宝阁般的心灵深处去。然而,爹爹是真正的君子,不会始乱终弃,不会滥情纳妾,既然娶了娘亲为正妻,那就是一辈子。

    但是,这种一生的遗憾与压抑,总是需要一个出口。那个出口,便是我们兄妹四人。

    我的三个哥哥,长得像娘亲,五官端正,相貌敦厚,可是,搁在以美颜著称的沈家,却是差强人意,放在人才济济的曦京城,也不怎么出挑。秉性也遂母,憨直,老实,大度,随意,倒也是有福之人,然而,在天赋与才华方面……确实令我爹爹心生感叹,朽木不可雕也。

    而我,虽是女儿身,却随了爹爹的谪仙容貌与天纵秉赋。幼时,哥哥们读十遍都背不下来的诗文,我在旁边,漫不经心地听了一遍,就会了。哥哥们百思不得其解的经义,我信口一讲,也能说个**不离十。

    故而,我想,定是当哥哥们笨得让爹爹扼腕叹息之时,他老人家发现我才是继承了他的一切的那个孩儿,便开始将我当做个可以接班的,精心培养。试问天下父母,谁人不想,有个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子女?而且,在爹爹眼中,从来没有女子不如男的偏见。

    所以,我即跟娘亲好,亦跟爹爹亲,一边做娘亲的贴心小棉袄,一边做爹爹上辈子的"qing ren"。斗茶品茗,弹琴对弈,赏书评画,甚至纵谈天下,议论朝政,诺大一个相府,只有我能与爹爹共叙。

    叙得多了,我渐渐发现了爹爹的秘密,也许那个秘密,才是我得爹爹喜爱的真正原因。

    爹爹闲时,最喜在天水阁里待着,也最喜唤我去阁中陪他。天水阁中的书籍珍藏,是沈家百年的积累,据说有些孤品,连皇宫里的藏书阁都没有。以娘亲那略通文墨的水平,自然不喜去,以三个哥哥努力多年仍停留在四书五经的水平,爹爹也不太传他们去。

    所以,天水书阁,几乎就成了我与爹爹独享的一片高地,甚至,禁地。

    只有我知道,那些清冷月色下,漫漫长夜里,爹爹一个人在书阁里,究竟做了些什么,他那不温不火,永远谦谦如玉的神色中,究竟隐藏了些什么。

    因为,有一次,爹爹唤我去检查功课,我急冲冲去了天水阁,他却在前头堂中,被什么事给牵绊了,迟迟未来。

    我等得无聊,就在书阁中东寻西瞧,在书架最后一排的最高一阁,发现了许多宣纸小画,未经卷轴装裱,就那么一张张地叠放在一起,高高一摞,应是爹爹的随手练笔之作。

    爹爹擅丹青,有时也教我画些花鸟鱼虫,水墨山水。我便好奇地想要看看他藏起来的大作,于是,踮脚去将那些画给抱了出来,一张一张地,铺在书案上看,书案上不够放了,就往地上放,直到将整个书阁都摆满了,我突然开始心惊肉跳,仿佛无意中闯进了爹爹的心里。

    那些画,全是工笔的仕女图,一张又一张,每一张,都是不同的场景,不同的服色,不同的姿态,不同的表情,然而,却是同一张脸,柳眉凤眼,琼鼻朱唇,或娇嗔,或巧笑,或倩盼,或凝眉……栩栩如生,跃然纸上,我仿佛能够听见那女子挂起嘴角溢出的清凉笑声,能够闻到那侧身回首,款摆衣袂之间的盈袖香气。

    拜爹爹教导,他说心中有情,笔下才能生韵。那么,这执笔之人,得对画中人有多么熟悉,多么喜爱,才能画出这样的神韵与风情?

    可是,让我最惊讶的是,那个画中人,不是娘亲,我也没有见过。遂面对满地的画,半响合不拢嘴,这时,爹爹却进门来了。

    他看着满屋的画纸,还有站在中间的我,愣了少顷,没有动怒,也没有责怪,一副万年不变的温和神色,让我帮着他,一张张都收起来,重归高阁。可是,在他转身之际,我看得仔细,那眼眶里,明明有些湿润。

    后来,我就追问他,画中那个人,是谁?在哪里?跟他是什么关系?爹爹起先避而不答,后来,被我缠得烦了,也可能是他那心底的隐秘积压,已经快要承受不来,又觉得我乖巧灵气,善解人意,是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便告诉了我实话。

    他说,那是他一生最喜爱的女子,从前是,以后也是,在娶娘亲之前是,娶了娘亲之后也是。可是,他既然娶了娘亲,便会好好待她一辈子。又说,他告诉了我这些,便是我与他之间的秘密,让我不要告诉娘亲,他不想让娘亲伤心。

    我当然不会傻到跑去告诉娘亲,娘亲是那种有福气的傻人,大大咧咧,却过得心满意足,能得爹爹这样待她,已是最好。

    只是,从那以后,我就总觉得,爹爹那平静无波的眼神里,有种只有我能看得懂的寂寞与忧伤。那种说不出的黯然孤独,让我豆蔻初成的少女心,怜得发慌。除了替爹爹隐瞒,其实,我更想,替他分担。

    有一次,去听些坊间的说书,讲昭宁,曾经于太极殿宫门,堵着我爹爹求嫁。我犹如醍醐灌顶,一下子就猜到,那画中的女子,究竟是谁,现在在哪里。

    然后,我便萌生了一个念想,爹爹这样的人,值得更好的对待。他的默默思念与刻骨情意,不该就这样消散在夜夜清辉里,为什么不能得到一些回报与慰籍?

    于是,我去天水阁取了那些画,又从娘亲的箱子里盗了些钱财,打了个小包袱,离家出走了。我要去云都,去寻那个画中人。

    刚出了曦京城门,行了没几里,就被耳目众多的父亲大人给追了上来。车马散尽,黄昏暮色下,爹爹把我拉至官道边上,蹲下身来,问我何故,我不服气地说到:

    “我要上云都去找这个画里的公主,问问她,为什么我爹爹人中龙凤,无双国士,日日夜夜都思念你,你还要弃他不顾?”

    我想不出,爹爹这么好的人,她为什么既然连求嫁都干得出,后来又不要了?也想不出,世间除了爹爹,还有什么人,能够配她。

    爹爹突然抱着我,失声痛哭,说,不怪她,是我先弃的她——那是我有生唯一一次,见着爹爹不顾风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的生平第一次离家出走,也就这样无疾而终。

    出走事件后,我突然悟出,爹爹万般疼爱我,悉心教导我,不仅仅是因为我肖他,而是,他想要把我教成他心中的凤凰儿,像他心中最喜爱的女子一般,才华横溢,素手可以理江山。我怎敢辜负他的期望?

    于是,我不再满足于在宴席上作写诗文炫耀,不再满足于那曦京城里疯传的空头才女名号,而是开始真正的发奋,熬更夜读,闻鸡而起。

    后来,我入青云书院,读女学,却让书院的男儿们汗颜,成为打遍书院无敌手的学霸,再后来,考女官,入朝堂,一路做到陛下身边最器重的内相,再后来,那个重情的宣和皇帝,竟将他那年仅五岁的小皇子,完全放心地,扔给我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女子教导,然后,真龙隐身,遁入江海,追他的心上人去了。

    就这样,我成为大曦开国以来,第一位女帝师。

    后来,我游历天下,行至北方的雍州,在那座昔日北辰国的故宫深处,见到一处叫“兰亭”的玲珑水榭,那飞檐下木牌,刻着小筑芳名,龙飞凤舞的笔迹,经年残破。

    我恍然大悟,仰头看着“兰亭”二字,却瞬间走进了爹爹的心底深处——

    时光倒流许多年,翰林学士沈子卿,奉命往北辰雍州接质子回国,初见那位让他想念了一生的昭宁小公主,原来就是在这里?

    ☆、风中传奇(五):夜明瑶篇——佛曰,不可说

    我叫夜明瑶,是熙帝膝下唯一的公主。父皇替我取名明瑶,满月时,又赐公主封号瑶光。

    明瑶二字,瑶光封号,据说当年羡煞宫中诸众妃嫔。一则,以我母妃的家族姓氏入名,带着父皇对她的宠爱印记;二则,期盼我能出落得珠玉瑶光,长成能够担当国之风仪的大曦公主。

    我的母亲明媚,一直是宫中最受宠的淑妃娘娘,住在曦宫里最漂亮的莲华宫室,享着父皇三天两头临幸的专宠待遇,后来还掌了六宫诸事大权——在凤皇后病薨后,父皇便将内宫人事交给她打理安排,大有无冕皇后的架势。

    连带着,我也受宠,自小便住最好的居所,享有最好的赏赐,最好的教育,以及,天家之中,难得的父爱。

    然而,太美好的事物,总让人产生不真实感。凡事皆有因,凡因皆生果。我曾经多次暗自思考过,这个奇怪的问题——为什么是我们母女,而不是别的妃嫔与皇子,成为这曦宫里最具存在感的人?

    先说母亲,论相貌,母亲人如其名,明艳妩媚,但是,能够选进宫做妃嫔的世家女,自然都是花容月貌,凤皇后端庄,德妃华贵,贤妃秀雅,还有个惠妃,年少娇俏,都不比母亲差。

    论家世,皇后的母族,是世袭公爵的凤家,德妃娘娘是南曦财神爷柳家的女儿,贤妃沈氏出生号称朝堂不倒翁的沈家,而母亲的后家,虽说也是曦京名门,但是,家里实在是没个争气的嫡出男子,可以撑门楣,作靠山。小舅舅明世安,在西山皇陵的守军里,埋没闲置了多年,等出山掌京畿防务,也是父皇晚年的事情了。

    论子女,天家里母凭子贵,能在这妃位上稳住的,通常膝下得有个皇子,皇后有太子,德妃生我宁王二哥,贤妃生平王三哥,慧妃生养了小五哥,唯独母亲,膝下只有我一个女儿,虽然,多年专宠,承恩雨露最为频繁,也不见多有生养。

    论脾气秉性,母亲本人还是个飞扬跋扈的骄纵性子,处事又高调,经常将后宫诸人得罪得咬牙切齿,一点也不贤良淑德。

    所以,经过一番分析,我得出结论,这皇恩娇宠,来得太莫名其妙,母亲似乎毫无知觉,一心一意地当她的惑上妖姬,后宫祸害,自我感觉良好。

    而我,随着年龄增长,心智成熟,便日渐觉得,我们母女,行在深宫,犹如在暗箭中穿梭,薄冰上行走。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很担心,生怕万一哪个心机深沉的对头,稍微拿捏母亲一个不是,就是个废妃位入冷宫牵连后家的下场。

    于是,我居安思危,想要未雨绸缪,将这些隐患说与母亲听,想请她老人家收敛些,即为她自己作想,也为我积些福德。因为,她若失宠,我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我的未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母妃听罢,妖妖娆娆地笑了半响,好不容易止住乱颤的花枝,先是出口夸赞她的女儿,长心眼了。然后,却是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说了一番话,如点穴般,将我定在莲华池边,傻愣愣地坐了许久。

    她说,傻阿瑶,怕什么,你记清楚了,咱们娘儿俩的好命,不是你仗着母妃,而是母妃仗着你呢,因为,放眼整个曦宫,只有你一个公主……再说了,你父皇他最喜欢的,就是我身上的跋扈劲,他就想寻个跋扈骄纵的人,捧在心上宠着……

    原来,母亲才是个人精。她说那些话时,有些得意,却又有些忧伤,有些认命,又有些不甘。

    她的得意,以及她的前半段话,我听得懂,因为我是个公主,无夺嫡之忧,所以,让父皇的爱找到了一个安全的出口,才有了后来小舅舅东山再起,成为曦军中第一人的明家大势。

    然而,她的后半句话,还有那少有吐露的忧伤、认命与不甘,却让我想了很久,也不得其解,再追问,母亲却不说了。那神色,大有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之意。

    后来,我硬是自己去琢磨其中关节,旁敲侧击,寻踪问迹,等到通透了,才发现,的确,佛曰,不可说。

    母亲不是不想有皇子,而是再也生不出了。父皇与她燕好,无论传她去太极寝殿,还是父皇来莲华宫,高公公都会先在室中香鼎里,燃一种西域奇香。说是让女子玉肌生香,催情助兴,又不伤身,忒名贵了,别家娘娘还不给用呢。

    后来,我偷偷取了些燃尽的香灰,拿到宫外去,重金请求一个坊间名医看看,才发现,那名贵奇香,不仅能催情,还能致幻,不仅能香玉肌,还能蚀根本,让女子绝育!

    我先想通的,是绝育之效。父皇不想让母妃有男嗣,我居然能够理解。即要专宠,又要启用小舅舅,还要防止后患。如果内宠妃,外将军,再加上膝下皇子——这便是曦朝历朝历代皇帝最忌讳的隐患。

    可是,既然喜欢母妃,不是该真实面对,身与心的赤诚相见,才能欢喜燕好吗?为什么还要致幻?那名医说,致幻之效,就是,心中所想,即是眼中所见。

    等我将这个蹊跷关节也想通之时,顿时觉得,这座百年曦宫,隐藏了太多秘密,这天家情事,真的太可怕。

    原来,母亲是个知情的可怜人,她不是天生跋扈,而是故意为之。因为,听外祖母讲,她在闺阁之时,其实乖巧温顺得很。如今卯着劲地,往那骄横的路子上奔,怕也是窥见了父皇心中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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