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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根
- 第三十七根
单向的倾听,一个又一个,毫不停歇地吞食,不放过任何一个,渴望一切,害怕遗漏了任何,哪怕仅有一句,帘后的詈骂。
不是怕自己做错了什幺落人口实,只是害怕再落入那般境地。
我真的腻了,馋食一口又一口的祕密,而自己彷彿就要被那些祕密蚕食殆尽,灭在自己的贪婪。
什幺良善?什幺值得信任的听众?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
一切的一切,到底在做什幺?答应自己要无情,却又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破。一伤再伤,什幺时候才会学乖?什幺时候才能学会收敛自己的饥渴?
为什幺我就是不能狠下心推开他人的眼泪?为什幺明明已经遍体麟伤了,却还是无法毫不在意地退到最遥远的距离?
到底在害怕什幺?到底在躲避什幺?
都已经体无完肤了,还有什幺好躲的?
为什幺明明答应自己要坚强,却是一次次的逞强,强忍着泪水。
所有的疑惑蜂拥而至。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自私;如果不是因为你们的自私。
怨恨他们自私的同时,我也只是个自私的人。
更甚,只是一个一昧将他人塑造为加害者,卑鄙的家伙。
我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
微湿的长髮,惨白的脸色,而眼神中似乎闪烁着什幺。
我定睛看着自己镜中的双眼,已经很久不曾这样直视着任何目光,别人的、自己的。
怕被他人看穿;不敢面对自己。
我对着这个自己直摇头。
眼中的闪烁不是曾经的自信,而是散发着恶臭的憎恨。
『纵使她是害怕的,纵使她是绝望、无助的,但她眼中的自信始终存在,她的傲骨从不曾丧失于那份恐惧中。就是恐惧也无法掩盖她王者的傲气。』
脑中突然闪过这段话。
什幺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厌恶满是心机,不知何时会在身后捅你一刀的人;讨厌只会依赖他人,小白花一般荏弱无力的人。
什幺时候开始,满脑子都是仇恨,满脑子都是他人的错?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雨若?」涵星惊呼道:「我看妳一直没出来,就来找妳了。怎幺了?妳的脸色好难看,是不是不舒服?」
我摇摇头,看着涵星的眼。
涵星被我看得不自在,摸摸自己的脸,一脸莫名,「干嘛这样看我?我脸上有什幺吗?」
我又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丁湙澄有妳这幺担心他的女友很幸福。这幺温柔体贴,还是个大正妹。」
「没个正经。」涵星瞪了我一眼,「妳的脸很白,真的没事吗?」
「没事,妳多心了。」我笑了笑,「现在应该过了探病时间,我送妳回宿舍?还是让江瓅铭送妳?」
「不要。而且何止是探病时间,现在早就过门禁了,雨若我去妳家住好不好?」涵星笑得一脸奸诈。
我无奈地瞟了她一眼,只得点头同意。「那江瓅铭呢?他回去了?」
「没有,瓅铭说他明早没课,留下来照顾湙澄。叫我先回去休息。」
「嗯,那我们回去吧。」
在涵星的坚持下,我们并肩走在夜晚的街道上。
「欸雨若??」涵星欲言又止。
「嗯?」我偏头看向她。
「妳有没有想过将来要做什幺?」
「怎幺突然说这个?」我奇怪地问。
「雨若妳想想,从高三开始,甚至是更早之前,老师就不断地叫我们寻找自己的兴趣,要为未来做打算。然而我们也只是每天写着彷彿一辈子都写不完的试卷,像矇着眼一样填写着志愿,一切都是看着模拟考的成绩选择,真的有想过自己想要做什幺吗?」涵星突然安静了一会儿,「又或着,我们真的是选择自己的兴趣,还是选择所谓可以赚大钱,所谓未来趋势?」
我从没想过涵星会思考这个,校排前几,自信无比又充满想法的她,原来也会为了未来而迷惘。
经过公园时,涵星拉住我的手,「好久没玩了,我们去玩!」拉着我,兴沖沖地跑向游乐场。
顺着滑梯滑下,涵星说:「瓅铭说他将来要去国外留学,学画画。很有趣吧,一个资工系却是出国学画。其实他学测结束就已经出国上过一次课了。」
鞦韆越荡越高,越荡越高,再由至高点向下,「湙澄也说将来要独立创业。而不是去大公司领什幺百万年薪。」
随着鞦韆的摆荡,涵星的手伸向那遥远的天际,大喊道:「而我却什幺都不知道!看着他们在为未来拼命,我却只是享受着学测后的轻鬆,在大学里悠游。」
我想过吗?好想没有,放弃了好多个梦想,唯一没有放弃的就只有死抓着过往,和憎恨那些人。
「没有,我没有想过未来要做什幺。」我淡淡地说。
「是噢。」涵星道。我听不出那话中是喜是悲。「那我们一起寻找未来吧!」
我笑了,「好。」
听到我的回答,涵星突然停下的摆荡不定的鞦韆,盯着我的脸。
我被她看得莫名,「怎幺了?」
挪开视线,她望着天上闪耀的星星,无预警地开口,「雨若??其实我刚想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幺?」我蹙起眉头,很是不解。
又是一阵静默。
我有些不自在,目光摇摆不定地在天空中的闪烁游移。
「为什幺刚刚在厕所,妳看起来快哭了?」
我愣愣地看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从未想过她会察觉。
「为什幺刚刚跟妳道谢的时候,妳看起来那幺生气?不只是刚才,常常我跟妳说谢谢,感觉妳都很生气。为什幺每次我说我想帮助妳,妳看起来都那幺不以为然?为什幺妳每次看起来都心事重重,却什幺事都不告诉我?妳真的有把我当朋友吗?」
「我??」我张口,却是道不出话。
她又道:「为什幺妳看起来那幺不快乐?」
我将毛巾和新的衣物交给涵星,没有下交谈的空隙,转身整理起床铺。
其实压跟就没有迴避的必要,那段像是永无止境的默然,仅有街道偶而的热闹。
闪躲。逃避。甚是可笑。
为什幺不快乐?我从未问过自己。只是不断地质问,为何无法像他人一般快乐?
为何?
我不是故意的。那胀满着胸腔的闷痛。
我不是故意的。那令人窒息的不快。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妳相信我吗?」我悄声问床头那只巨大的北极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