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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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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根

    轻音乐落下,典礼进入了尾声。

    勾着手拍照、拥抱,想在离别前留下更多回忆,想让回忆找不到一丝遗憾,想在离别前,扼杀一切遗憾的可能??

    看着众人夹杂着泪水的灿笑,一时之间,我竟觉那是世界上最美的画面。有什幺比人最真实的感动还美呢?

    一瞬间的动摇,一回神的淡然。无视于心中的躁动,我狠狠拧了下大腿。

    强压下的淡笑却比泪水翻腾更甚,竟是比憋住眼泪还来得困难。

    「雨若!我们来自拍。」同学兴沖沖地跑向我,拉过我的手,举高手机,约莫四十五度,映照出二人的面容。

    我冲着镜头发愣,一瞬间不知该作何反应,措手不及。

    只赶得及勾下嘴角,萤幕一闪,二人的笑颜便是长存。

    「雨若妳这张超好看,我超丑的!」她看着照片上,自己哭红了的眼,不甘地喊道。

    看着被放大点开的相片,我不禁愕然,来不及扬起的笑容,却反倒拍出比平常自然许多的淡笑。

    「传给我。」我吶吶地说。

    「啊?嗯,我回去就传给妳。」同学被我怪异的反应吓到,顿了一秒才回道。

    「谢谢。」敛了情绪,我浅笑,轻声道谢。

    她笑了笑,随之便像只蝴蝶,舞荡在同学之间。笑着,泪着,活像只忙碌的蜜蜂,一只甘愿忙碌的蜜蜂,找不着半丝遗憾。

    嘴角噙住了一分笑,却不知是什幺味道。

    对未来的期待、对改变的恐惧。

    六年的感情不可谓全无,然而四年的痛苦,无数的心碎,却也更无可化为乌有。

    一时之间,我陷入了茫然。

    台上广播声响起,场馆即将关闭,轻柔的语调无情地打断众人的眷恋。

    时间催赶着脚步,人潮渐散,许多人仓促相拥后,便仓促席捲离去。

    掀顶的音量一下子小了许多,唯剩不捨还在叫嚣。

    我无声地站在原处,似静观,似恋恋。总有人恋恋不捨地留在原地,却也有总有人毫不犹豫地离开。

    我站立之间,动弹不得。

    欲举步,奔离,将过去甩在身后。离不开,不想错过一分一秒,不想被屏除在外,不想被屏除在平凡,之外。

    妳答应过的。我垂下眼,呆愣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蛊惑着自己,封住所有绽出的脆弱。

    我迟疑地迈开步伐。

    「雨若!」回过头,一张全然陌生的脸,不突出的外貌,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妳是雨若对吧!」

    我点了点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她笑言:「我是弘祐妈妈,我常听弘祐说妳的事。」

    顿了顿,常听说?呵,是听说什幺呢?我很糟糕、很讨人厌?我在心底苦笑。

    我礼貌地笑了笑,疲惫感涌上心头。

    「他说??」

    一大串话,头晕脑胀地打在头上,还来不及消化,便蓦然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加油。」

    机械式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忘了我是怎幺离开会场的。

    「他说妳是一个很棒的女孩??」

    在开什幺玩笑?

    「听说妳跟家人的感情比较生,妳妈妈一定很难过。」

    ??那又如何?

    「答应我,回家给你妈妈一个拥抱好不好?」

    不要。「好。」

    她笑了,「那妳先给我一个拥抱好不好?」

    然后,我就掉入了那个拥抱??

    我望着月亮,晚风徐徐,吹乱了我的髮丝。

    如果可以,谁不想要?

    我捏了捏裙摆,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推开家门,若淋和妈妈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雨若妳回来啦!」若淋挽着妈妈的手,对我微笑。

    「怎幺现在才回来?我们刚刚找不到妳,就先回来了。」妈妈蹙起眉头,轻声责备道。

    我扯了扯嘴角,随意回道:「跟同学拍照。」又看了眼她们挽在一起的手,匆匆地回到房间。

    如果可以,谁不想要!

    我用力拉开抽屉,疯狂的寻找日记本。

    笔呢?笔在哪里?

    一段又一段的浅灰色字体映上本子,我狂颠地宣洩着满腔,不知名的情绪。

    好不容易发洩够了。我揉着酸痛的手,静静地看着本上,略显沉重的呼吸,不明显的迴荡在房内。寂静被房外传来的嬉闹声打压着。

    我看着本子,停顿了许久。

    『一直到毕业我才明白,那不是恨,是害怕。』

    我在日记本上,用自动笔写下了这段话,最后一段话。

    毕业典礼时彼此的聚散我没有哭,然而,曲终人散,只剩下自己一人时,无预警涌上的恐惧,却是逼出了泪水。

    如果下一个阶段,面对的不是崭新的人生,而是脱离现阶段,再一次,全新开始的三年,全新开始,恶梦的期限。

    如果不是解脱,而是另一段梦魇的开始该怎幺办?又或着,是更可怕的恶梦??

    不受控制,泪水霍然涌了出来。

    一直到眼泪流下,我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以为的恨,早已变了调,不变的,只有深似海的害怕。

    所有的坚强不过都是逞强,好面子的倔强,心知肚明,却不愿承认那二字!只因为,它的定义是「不对等的双方」。凭什幺不对等?人数不对等又如何?即便只有一人,我也与他们数人对等。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在地狱期待希望,也不要面对未知的未来。

    排山倒海而来的恐惧将我淹没。

    深深地一鞠躬;歉然愧疚;冰冷的文字??

    为什幺你们都要道歉?明明就是我的错,不是吗?

    一句对不起,就想拍拍屁股,丢下我,走人吗?

    造成了伤害,就想用一句「对不起」了事?

    到底是你们太单纯,还是我太单蠢?

    应该是后者吧,毕竟,如果可以把泥泞堆到别人头上,谁又想要自己承担呢?

    有对不起就不错了,还奢望什幺?

    房外的喧闹越发刺耳。

    沉默也错、出声也错,那我到底该怎幺做?你们倒是告诉我啊!

    告诉我!我不要你们的对不起!

    拜託,留下来??陪我。

    『我想要向她道歉,同时,也给自己一个交代。』

    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过去。

    我把铝罐紧紧攥在胸前,想从中窃取半丝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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