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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夫后悔了_分节阅读_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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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二奶奶!”不及恭敬客套,傅广赶紧引着两人往后园去,“今儿大姑娘起得早,用了些粥,我还没吩咐厨下煎药,倒听说那厢已经吃了。正是想去瞧瞧,一时半刻的,艾叶儿就叫,说是姑娘没了人了!我忙吩咐贱内进去瞧,就听得房中哭喊起来……”

    话到此,傅广忽然咬了咬牙,齐天睿急问“怎样了?!”

    傅广瞥了一眼莞初,略犹豫了一下方低声道,“爷,贱内说一进去姑娘已然见红殷了出来,强扶了躺下不待出来回话就崩了血,喊叫得厉害。那孩子肯定是在往下走,八成是保不住了!”

    齐天睿脑子嗡的一声,掌心里握着那只小手也瞬时冰凉,狠狠地抠着他。

    “我急嘱石忠儿去给您和奶奶传话,又命人火速去接叔公过来。只是北城山中路远,我怕耽搁就往叶府去寻了三公子,没敢说什么,只说要借个可靠得力之人救急,叶公子当即派了人过来,就候在二门外头,只等您的话。”

    “莫等了!快请!!”

    “是!”傅广一口应下,一挥手,跟在身后的小厮飞跑了出去。

    ……

    来到后园,日头把整个西厢墙照得明晃晃的,越往近去,不知是那房檐屋前满地的雨湿,还是这一盆盆往外端的猩红,只觉一股扑面来的血腥气。

    进进出出是宅中几个得靠的婆子们,眼见着主子往这厢来也都顾不得,只张罗着要热水和被褥。莞初一眼瞧见墙角蜷缩的小丫头,丢开齐天睿的手紧着两步赶过去,“艾叶儿,艾叶儿……”

    吓得浑身哆嗦的艾叶儿一见莞初,即刻嚎啕大哭,“……姑娘!大姑娘要死了……她活不得了……那床都红了,到处都是血……”

    “啊?”任是傅广之前说的险恶也不及艾叶儿这失魂落魄的哭喊,莞初只觉一口血腥气吸进来,身子顿时就轻飘飘的,脑子一片煞白,心通通直跳,撇下艾叶儿往起站,脚下一软人由不得就往后仰,齐天睿一把揽住,“丫头!”

    “我,我进去瞧瞧!”

    莞初推开他就要往房中去,傅广忙拦道,“二奶奶!不可!”随即附在齐天睿耳边道,“爷,奶奶还未生养,可不能进去见那场面啊。”

    “哦,对,”齐天睿闻言赶紧拉过莞初,“丫头,不能进去,血太多,别吓着你。”

    “不怕,我去看看她。”

    “不行!”齐天睿揽了她在耳边道,“那个,咱不能看,啊?”

    “她都受了,我还见不得么!”

    “啊!!!”

    莞初话音还未落,只听长长一声呼喊,穿破头皮,仿佛从十八层地狱来,阴惨凄厉,撕裂人的心肠!

    明晃晃的日头都这嘶喊中烧得诡异夺目;红墙绿瓦,顿失颜色,整座家宅扭曲,没有雨水湿气、没有风、没有这人间一丝的暖气,只有这个声音,久久回荡,厉鬼一般!

    一个人究竟有多长的一口气,似是这十几年的春秋岁月,搏了命,就换来这一口气……

    所有的人都惊在当场,仿佛气息突然断绝,脑中空白,只有这叫声穿透、回旋……

    “大姑娘!姑娘!!”

    那声音将住,女人们便疯了一般,齐天睿突然回神,“秀筠!!”大步奔上石阶。

    “爷!二奶奶!”

    两人哪里还顾得,不顾一切地往那血腥中去……

    ……

    从未见过这么多血,满眼的红,像小时候高热烧红了天地,灼得生疼;血腥气直冲鼻中,渗在肌肤里,那味道渐渐地就没了,只觉着自己的身子也化在那血泊中……

    终是剥离了那失足之恨,终是剥离了那连心连体的骨肉,此刻的她像一片枯去的叶子,抽去了筋骨,轻飘飘的;小脸惨白,眉目死寂,滚落的汗珠都比这张脸要生动;薄纸的身子,完全没了热气,仿佛能听到那最后的血在一点点地渗出去,留下干干净净、一副净白无色的皮囊……

    他坐在床边,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一声声呼喊,像要把那已然关闭的鬼门关砸开来;莞初站在身旁,听着他嘶哑的声音,眼中只能看到血,还有那不远处盆中隐隐约约的形状……目光挪也挪不开,脚下生根,浑身虚软……

    ……

    入夜,又下起了雨,没有风,也没有雷电,淅沥沥、软绵绵地浸透天地……

    雨汽湿潮,将白天那冲洗不散的血腥又卷了起来,好在房中起了一只药盅,咕嘟嘟地煎熬,慢慢地散出浓浓的汤药味。外间一盏小烛,昏暗的灯光,齐天睿守在药炉边,两肘支膝,眉头紧蹙,看着那药草挣扎在一点点没过的汤汁里……

    情势危急,人命关天,幸得傅广处事精明,求助叶从夕得来叶家心腹之人。血崩之下,一针封脉,为秀筠封留了最后一口气息。待到叔公赶来,那郎中再未多言,悄然离去。齐天睿并没有多加嘱咐,他回去自然会说给叶从夕,而这个天大的秘密到了义兄耳中,就算终了,不到把他开坟掘墓,绝不会传出去半个字。

    叔公接手,寸步不离,诊脉开方,竭尽全力。只是一整天过去,也不曾松下一口气,只说她元气伤尽,此生难补;恶血不去,新血不得归经,人已无生念,撑得过,是上天眷顾;撑不过,也算解脱……

    药汤浓郁,滚滚地翻着热气,腾起在一双阴冷的眼睛前,立刻飘渺淡去,毫无势气。此刻的齐天睿像被困在笼中的野兽,一身的恶气全张,爪牙锋利,却无处释放;一丝一毫的破绽,一触即发,山崩之势……

    “二爷……”

    一声怯怯的唤,魂魄尽散,肝胆全无;昏暗的烛光背影里,巧菱蜷缩着跪在他脚下,瑟瑟发抖。

    “巧菱,今儿许是你活着的最后一晚,你可明白?”

    泪早已吓没了,此刻只能用尽力气点头,不管他看得到看不到,都似要磕死在这血腥的墨玉砖石上。

    “说。”

    “是,是昨儿,哦,不不,是,是前儿,我,我家,我娘托了舅舅来瞧我,带,带了吃的还,还有信。”巧菱像是冻僵了,一个一个字虚着气,上下牙齿都合不到一起。

    “什么信?”

    “是,是给姑娘的信。我,我就拿给姑娘看。姑娘当,当时就,就回了信,给,给我舅舅带,带走了。”巧菱恨不能一口气就把这辈子知道的所有都说出来,却是这,“昨儿下晌,我,我舅舅又来,跟,跟傅管家说,我,我娘病了,让我去瞧一眼。傅,傅管家就放了我一后晌,我,我出去,舅舅就给我一包东西,说,说给姑娘的。我,我带回来跟了姑娘,姑娘瞧了,先是哭,后,后来倒欢喜了。一夜没睡,早起早早儿地就吩咐我去煮粥,又把那从那包裹里拿出一个小瓶子,让我煮粥的时候放进去,说,说是理气解郁、安养心神的。我闻着,一股玫瑰香,当,当是玫瑰露,就,就没跟傅管家说,就,就放了,谁知,谁知……”

    想起那一小碗粥下去惊天动地、撕心裂肺的场景,巧菱再也忍不得,没有泪,干哭出声。

    “是谁买通你娘家害你主子?”

    “二爷!”巧菱吓得扑倒在地,不停地磕头,“二爷,二爷,我娘家虽穷,可都是本分的小买卖人,绝不会伤天害理!他们只当是给我传话,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只是替人传信啊,二爷……”

    “替谁传信?”

    嘶哑干哭的声音忽地住了,人匍匐在他脚前,任那地砖阴森森涌起血腥浸透身体……

    “说。”

    “……是……是……是转运使府的韩公子……”一丝游气像从地底下飘起……

    齐天睿尚不及应,内室的棉帘猛地打起,一张煞白的小脸,他一惊,“丫头!”

    失神的人几步上去扑通跪在地上,握了巧菱的肩,“你,你说,说是谁?是谁??”

    “是……是……是转运使府的韩公子……”

    “哎!”

    齐天睿一把抱住那瘫软的身子,“丫头!!”

    ☆、第77章

    夜沉,雨依旧不紧不慢地下着,绵绵如丝;房檐积下成注地淋下来,近在窗边,潺潺的水声。

    小院静,日里那天昏地暗的忙碌都偃旗息鼓,空中残留的血腥气被雨水混杂,黑暗中,难辨踪影;只有那嘶喊,刺穿人的心肠,飘飘渺渺的雨夜里,仔细听,还在……

    房中一盏烛灯,快要燃尽,长长的捻儿没有人来剪不停地爆着烛花。小炉哑着火苗,煨了药盅咕嘟嘟地熬着,雨湿的潮气里弥漫着苦苦的药香。

    窗边的暖榻上,齐天睿端着一小碗安神汤,俯身递过去,“来,再吃一口。”

    靠卧在床头,莞初酸酸地哽着喉,摇摇头。将才巧菱那幽魂般的一句话似狠狠一锤砸下来,心立刻停了,绞痛如死了一般,被他抱在怀中好是抚慰,才缓缓地复跳。此刻只觉重似千斤,沉得她连提一口长些的气息都不能够……

    “听话。”大手捏着小银勺安安稳稳地停在她唇边,一动不动。

    莞初抿了抿唇,强挣了就着他的手一口、一口吃下,直到他满意地放了那只小空碗。

    “好些了么?”

    他的语声低沉,面上那刻薄的棱角烛光里好是温柔,神色清朗,仿佛那惊天的秘密曝出来只是挣到最后的灯捻儿,噗呲一声就完了,与他丝毫无碍。此刻他蹙着眉,只管疼爱地看着她,眸中只有她苍白的脸颊,她的眼睛……

    泪水细细地滑落,他抬手在她腮边轻轻捻住,她再也忍不得,埋进他怀里……

    他低头将怀中软软抱拢,脸颊轻轻蹭着她的发,“好好儿的,怎的又哭了,嗯?”

    “我……我该早告诉你……我不该……不该自作主张……”

    “没有把握的事,随意说出口是鲁莽。”

    “不是……不是……”听他开脱,她越发哭了,“看到那个绦子……我其实……九成是笃定的!!可我……就是,就是没跟你说……”

    这一天突如其来的心痛惊吓,她早已失神,此刻更让愧疚吞噬,便像小孩儿一样完全没了把握,他心疼地把这乱糟糟的人儿更捂在怀中,“好了,若是如此,那是我的错。”

    她正哭得头晕脑胀,听闻这一句,不觉愣了一下,抬起脸,鼻涕眼泪地看着他。

    “不能让你安心把这小脑袋里的愁都说给我,担惊受怕,是我的错。”

    “……”这一句他说的天经地义,全不像是腻了声儿在哄她,莞初抽了抽鼻子,想开口,却不知该如何应……

    大手轻轻地抹了一把那小脸上乱七八糟的泪,他接着道,“落仪苑那日,你我都乱了心神,我尚不知把握,你却还能留意到那细微之处,还能旁敲侧击问他,难能可贵;回来后,仔细琢磨了又动手打了那绦子,死活不愿意理我,还硬屏着与我郎情妾意一番下了你的小圈套,是不是,深明大义?”

    “不是……我……”他语声沉,一字一句说得诚恳,莞初不知怎的,忽地觉得心疼,再不做声,只低头贴在他怀里,寻了他那沉稳的心跳去,湿湿的泪就蹭在他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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