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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夫后悔了_分节阅读_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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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尖刺的痛激得莞初一把拨拉开衣袖,才见那藏在褶皱处的小银针露了头。心下懊恼:真真是的,还没扎到人家倒先把自己给扎了。眼看出了血珠正是要寻了帕子,忽见那鸳鸯枕旁叠得方方正正、一块绣了青梅的白绫子,这……该就是那块贞洁布吧?为这个,原本自己是有预备的,可陪嫁来的那小丫头不知几时被人换了去,那东西自是寻不着,此刻看着手上的血倒是现成了。莞初俯身拿过来,又用力挤了挤,也不知是没吃饭还是天太冷,就一两个血珠儿竟是再没有了,不得已,把那小银针拿出来在指头肚上又狠狠戳了一下,这才结出大颗的血珠,一颤流了下来,赶紧用那白绫接了,染出两个铜钱大小,歪着头瞧瞧,估摸着该是够了……

    将白绫藏好,莞初重低头小心地捡了一颗桂圆,剥开。呀!撒帐的不该都是干果么?可这雪白的果肉圆滚滚、水汪汪,通体透明,汁水漾出来顺着手指淌,入在眼中,满口生津!打小最爱莫过荔枝和龙眼,这时下哪里得见如此新鲜欲滴的果子?莞初一时叹奇,一时欣喜,全是顾不得,一个一个捡来剥开,放进口中,轻轻咀嚼,任那甜甜的汁水打破了蛋壳一般滑滑地淌在口中,许是用冰水存浸,清凉凉的,好是清爽。不一会儿手心里积了一把果壳,左右寻不着丢的地方,只得把随身的帕子打开,小心地堆放了。腾出手,这便更得意,一个接一个,不一会儿功夫就把这一床的“贵”吃了个干净。

    口中解了馋,腹中却是意犹未尽,再看看,拨拉着捡起一颗枣子,胖嘟嘟的,果肉摸起来虽不平滑倒十分紧实,只是当中紫红、两端青白的模样像是没熟透似的不大入眼,莞初犹豫了一下轻轻咬一小口,咦?这是什么?吃了这么些个甜得发腻的龙眼,此刻该是什么入口都不觉味才是,怎的依旧品得那酸酸甜甜的味道?甜得如此青涩,酸得恰到好处,山间青草香瞬时就满口清新!从未品得如此美味,原是不喜枣子的人此刻一口接一口,仔仔细细地品,厚实的果肉入在口中十分有嚼劲,末了干干净净一个核,极小,若非品得仔细,许是都要嚼碎咽了,两指捏了,对着烛光……

    一口气提起来,莞初再不敢动……

    烛光那一头,那人不知几时已是站在门口,双臂抱着肩斜靠着,面上不似将才给她擦脸时那冷冰冰的颜色,此刻眼迷离,嘴角微挑,大红的喜袍一股子端不正的邪气。莞初只觉得雷打了似的,动也动不得,正似新床上这一捧子果壳,乱糟糟,不合时宜,藏也无处藏……

    他抬步走了过来,一撩袍角坐在床边,宽大的拔步床此刻如此窄小,两人之间只这一堆小小的果壳……

    齐天睿两指捻了一颗丢进嘴里:“这枣子诨名‘不落酥’,只长在山西平遥辛村乡,那一片山统共不过几个村产这种枣子,怎样?”

    莞初僵着,气都不敢喘,死死抠着手里的枣核,心砰砰直跳,一时的,竟是遍寻不着袖子里那枚小银针……

    “我也没吃着什么,尽是酒。”说着齐天睿身子往后一歪,单肘撑着被褥靠了,顺手又捡起一颗花生剥开,吹了皮儿,一把抓过她僵硬的手放了,“栗子要应景儿,生的,不能吃。吃这个,这个管饱。”

    被他扯得身子有些歪,红彤彤的鸳鸯帐下,两人这么近,只这一下,感觉他的手热热的,莞初的心已是跳得快震碎了自己的耳朵,悄悄瞥一眼,那人只管自己剥了花生吃,“我将才见着大娘和大嫂,把你陪嫁那丫头要过来了,叫什么来着?”

    莞初手窝里捧着那颗花生,心只在嗓子眼,硬生生咽了一口,方轻声回道,“艾……艾叶儿。”

    语声轻,十分娇软。齐天睿又问道,“多大了?十岁?”

    “……十一。”

    “岁数太小了。”齐天睿拍拍手,仰身躺倒在被褥上枕了双臂,“这府里的规矩,不满十二都要在各房妈妈们手底下学本事,不能使呢。”

    “……哦。”

    莞初原本也没有丫头使唤,只是二娘实在怕人笑话,才把府里不剩几个的小丫头挑了一个给她,怎的倒不知齐府有这规矩,那小丫头学了几年戏未曾做过什么活计,这要落到管家奶奶们手里不知调//教可如何是好……

    “我已经带了过来,横竖你自己斟酌。这房里按例该有六个丫头,就把她放在楼上,另一个么,”齐天睿轻轻嗽了一声,“从夕兄送了个丫头给你使唤,叫绵月。”

    将才还忧心小丫头的人闻听此言像入定了似的,眼睛一眨不眨,烛光里晶莹剔透……

    齐天睿微微蹙了蹙眉,“你可听着了?”

    “叶先生……在府里教书?”

    头一次听人这么叫叶从夕,齐天睿不知怎的觉着这三个字忽地生出好些意思来,原是该一步千里的称谓,此刻听起来竟是如此亲近。从夕兄果然不同寻常,总能弄出些旁人不及的意境来,只是她这么一问,倒叫齐天睿又好笑,怎的还没完了?懒声应道,“咱可请不起。”

    她抿了抿唇,不再做声,两只小小的涡儿扣在嘴角下,乖乖的。

    齐天睿眯了眼瞧着,想着依叶从夕的脾气断不会在事成之前说给她,此刻她那小心眼儿里该是怎样无奈生怨?只是这么瞧着,脸色不见凄然,红烛里粉粉嫩嫩的。

    “还饿么?”

    她怔了一下,摇摇头。

    “那睡吧。”

    齐天睿站起身摘下喜冠,自去宽解腰带,三下两下褪去喜袍并里头的薄袄,一并丢到衣架上,回头瞧见那人还僵在床边,一挑眉,“怎的?想扛着这身行头睡啊?”

    他只剩了里衣儿,薄薄一身银白,莞初越低了头,只觉这房中小,只觉这凤冠轻,怎么的都藏不住,不敢喘气,生怕这一吸气有了那一身单薄的味道……

    听这语声不耐,莞初这才磨磨蹭蹭地起了身,眼见他走了过来,她紧紧贴了床棱,手摸着那枚小银针死死攥了,不觉那小针细细地扎进肉里。谁知那人根本未理会她这木头桩子,只管俯身掀起床鸳鸯戏水的红锻褥单将一床的生果包罗了胡乱团着扔在了桌上,砸得那龙凤烛好是晃了一晃,屋子里的两个影子晃得好大,好近……

    他并未将被褥打开,只就着那垒起的条褥仰身躺了。背对着,看不到他的脸,却能觉出那沾了酒醉的目光,直烧得她如覆针毡。强挣着,莞初挪动了脚步,挪到梳妆镜前,抬手卸那凤冠,双手冰凉,哆哆嗦嗦,左右寻不着结系的地方,镜子里狼狈得满脸通红。越急越不得章法,好容易扯下来,直拽得头发乱糟糟的,随手拨弄了几下,实在受不得那背后的眼睛,赶紧转回身。

    他……几时笑了?还是……那眼睛一直就是笑她的?此刻双颊泛起了酒气,红晕迷离,看着她愣神儿,他一侧身,单肘支了,冲着她轻轻拍了拍自己身边。

    莞初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凝成了冰,他这是叫她自己躺过去么?那一脸醉朦朦的笑似有若无,风流极致,像是他两个早有前缘,更像是笃定了她的轻佻,没有了凤冠的遮掩,只这目光便轻薄得她无地自容……

    这一刻莞初早就想了又想,一夜又一夜,生怕自己失了神,错了手,种种情形都想遍,想过他冰冷,想过他贪婪,想过他莽撞,想过他大醉而归,却怎么都没想过竟是如此风流笃定。这么便宜地躺了,要她“自投罗网”,而她,正像落在那网罗里的雀儿,依旧看得到天,自由的手脚,却飞不了……

    一只呆呆的小兔子,这一张掸去脂粉的脸慎得惨白,眼睛里那琥珀如此剔透,烛光透亮照进那怯生生的心底。这一夜,只要他想,她便是要这么怕,岂不有趣?喜宴之上,齐天睿不敢痛痛快快地饮自己的喜酒,此刻这洞房花烛,若再不消磨一些,岂不冤枉得紧?

    正琢磨着,却见那人儿竟是自己挪了脚步,未待他惊讶,她已是来在床边轻轻沾了个边坐了。那双眼睛倒不如身子自如,瞪圆了一动不动的,不管脚下如何,目光一刻都不曾离了他。齐天睿觉着有趣,禁不住眉目笑容满溢。

    她又往床上挪了挪,两人此刻只剩半个身子的距离,齐天睿心下越笑,也往她跟前儿蹭了蹭。她转过身,端端正正四目相对,那眼睛竟不似将才的呆怔,此刻湖水悠悠潺潺,淡淡的青蓝如此清澈,红帐遮掩着红烛在这湖水上薄薄蒙了一层云雾,慢慢靠近,那水波迷离似梦中仙境直逼了他来。宽大的喜服好是不便,挪动着便曝出雪白衣领、雪白的脖颈,红烛里苍白的脸色竟是微微涂抹了红晕,小嘴嘟嘟十分乖巧,齐天睿挪不开目光,细细端详,寻着将才那小小的涡儿……

    她俯下身,淡淡的女儿香袅袅婀娜将人包拢,防不及防,彼此换着气息,已似亲近得肌肤相腻……

    眼见她的手伸了过来,齐天睿正要抬手接,不知怎的,忽地四肢松软,醉意袭来,她的小脸这么近,绒绒的小汗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却怎么整个人越来越模糊……

    他睡了……

    莞初泥塑一般,四肢僵硬,这么近,能嗅得到他熟睡的鼻息……

    剑挑浓眉,长长的双睫凹进眼窝,越显得鼻高挺、脸廓分明,不见眼中戏谑的神色,只见那唇寡薄,淡淡的红晕。富家公子,竟不是娇养的细白,究竟是如何经得了风霜,颜色阴沉凛冽,只这眉目清俊之中邪顽不恭,遮掩不住的风流,不愧久闻大名的风月公子,只此刻,沉沉入梦,修长的身型毫无反挣的力气,安静如初生的娃娃……

    她手下的银针竟是不知该怎么拔//出//来,哆嗦着,一点一点依旧敲着他的穴位……

    ☆、第13章 马失前蹄

    ……

    这一觉,睡得四肢瘫软,头疼欲裂……

    日头高悬,满屋子遮掩出红彤彤的光,眼皮却似千斤重抬也抬不动,齐天睿眯了眼缝,只见喜帐半掩,自己卧在花团锦簇的鸳鸯被里,身旁一只空空的鸳鸯枕,想扭头,脖颈硬得发涩,目光恍惚,眼前一切都似酒中幻象,恍恍不真……

    回想昨夜,竟是除了她那认真吃果子的小模样再记不得什么。想起身,骨头都像浸酥了,浑身酸痛,咬牙硬撑了坐起身,天旋地转,此刻齐天睿只觉自己是当年西北遇匪遭人暗算,狼狈之极。难不成是昨夜酒太多?不该啊,早早儿就被人劝得离了席,莫说醉,就连平日一半的酒量都不曾及,正苦思不解,忽地身上一阵凉意,低头看,嗯??赤//裸的胸膛拥在暖衾香盖之中,旖旎春//色,这形状与这洞房花烛竟是十分地……应景儿,几时脱得如此干净??齐天睿猛一惊,赶紧掀被,果然全身精光只留了亵//裤。头像炸了一般,重重地砸在枕头上,狠狠一拽被子,忽地摸到了什么,滑滑地,拿起来,叠得方方正正的白绸子,殷殷鲜红的血……

    近在眼前的贞洁布,齐天睿瞧了好半天才回了神,脑子里电光火石恨不能将前生后世八百年都想个清楚,牙咬的嘎嘣响却是骂不出口,端端气笑了,这可真真是滑天下之稽!打了一辈子鹰反被雏鸟啄了眼!七尺男儿,抖尽威风,只这一身酸软的痛,真真销//魂!好丫头,你有本事强了爷,还留裤子做什么?!不脱干净怎的染你那白绸子,真真是好大的能耐!想起当时她怯生生爬过来的模样,直恨得牙根儿痒!

    “来人!”

    帘子外头立刻脆生生应道:“二爷,”

    “滚进来!!”

    这一声怒喝嘶哑得仿佛破了喉咙,帘子外头托着铜壶水盆的烟翠和红秀狠狠打了个激灵险是没摔了手里的东西,她两个也算是府里数得上的大丫头,老太太亲自挑了来伺候新人,多少场面都见过,怎的想得到这花烛夜新起的人哪来这么大的火?不敢细想,赶紧挑帘子进来。

    从未伺候过这位家门外的爷,平日也不过是远远瞧一眼,此刻这赤//裸着上身坐在被里的模样绝非这府里家训之下有礼有形的小爷做派,两个丫头顿时脸红,“……二爷,您起?”

    “她人呢??”

    “回,回二爷:二奶奶一早就往府里给太太敬茶去了。”

    齐天睿瞥一眼案上的玻璃鈡,巳时已过,一把掀了被子,两脚一沾地一阵头晕目眩,咬咬牙,强起身。衣架上他的里衣儿、薄袄、一并喜袍、喜冠挂得十分齐整,一旁竟还有叠得方方正正昨夜用来包裹生果的褥单子,顾不得再计较,只扯过衣裳来上身。两个丫鬟并不敢近身,烟翠张罗倒水、伺候洗漱,红秀只收拾屋子预备摆早饭,却见这房中处处都是干干净净,十分利落,连那淌满烛蜡的龙凤烛台都已撤下,擦得锃亮。不及惊讶,但见那位爷已是穿戴停当,匆匆漱口、胡乱抹了一把脸就甩手出了门。

    一路从花园子往里头去,碰到行礼的家下人,齐天睿头昏脑涨根本不及应。连日阴雨后难得地出了日头,可便是这冬日里稀薄的暖意他此刻也受不得,眼睛像是迎风流泪的沙眼睁也睁不开,闷头走着,齐天睿心下琢磨他这副光景绝非一夜宿醉能说得过去,难不成是迷香?也不该是,迷香只是致人昏迷,醒来该不会有这么重的症状,可若非迷香又能是什么?昨夜他不曾吃什么,席上应酒都是随手捡起酒杯,随到随应,满桌人同饮如何做得手脚?再有就是那颗枣子和几粒花生,更不像!越想头越痛,糊里糊涂的,一时想到石忠儿,这小子成日混迹江湖,该是抓他来问问许是能有个结果,却又记起这院里是内宅,石忠儿是进不来的,越发懊恼。

    新房隔出的小院虽已纳进了西院,却是离正院谨仁堂有相当一段路,待走近已是又耽搁了一刻,院门上的丫鬟远远瞧见便急急传道,“二爷来了!”

    新人早起第一盅茶实是当紧,上上下下都在等着,齐天睿再是不通也明白这道理,怎奈这一晚晚得日上三竿,若当真是洞房*倒还罢了,说出去人们也不过是笑年少夫妻不知把持,如今弄得偏偏是他一个人睡了这么晚,那丫头倒是早早儿精精神神地去了,这可怎么说?新郎官身子不济?一夜都折腾不起??齐天睿一面硬着头皮往里走,一面苦笑笑,回府这三年连带被撵出去那些年,拢共十几年的名声脸面一朝在府里丢干净,真真利索!

    进了院门,一眼瞧见石阶上帘子外头站着的小丫头艾叶儿,再细瞧才见绵月也在。绵月原是叶府叶从夕房里的丫头,那日兄弟二人定下那不能名言之约,次日叶从夕便登门送了一个丫头给她。彼时齐天睿满口应下,想着不过是想贴心人伺候聊解相思,待这丫头到了才见那眉眼虽不出众,却是神色冷静、行事老道,极稳妥,心中不知为何便隐隐有些不悦。此刻站在谨仁堂丫鬟们身边微微低头,十分随入,若不仔细瞧竟是辨她不出。只艾叶儿小丫头,人小,手脚不静,面上更是耐不得,东张西望。齐天睿打她二人身边过,绵月像没瞧见似的依旧垂手肃立,艾叶儿两只眼睛却是立刻盯在他身上,一脸怨气。

    里头早已通禀,齐天睿进得门来,见闵夫人已是褪去了昨日的喜庆,此刻一身佛青色缠枝莲花缎袄,虽也是应着喜事崭新的料子,只这颜色却是和着亡夫之后的素净,若非案上挂了喜字的茶盘点心,这房中佛香冉冉,一切如旧。端坐堂上,闵夫人面色肃然,目光空空不知落在何处,仿若眼前什么都没有;堂下端端正正地跪着新媳妇,两手捧着茶盅恭恭敬敬地举在额前。

    齐天睿这才明白为何艾叶儿见着他那般不悦,估摸着她家小姐这是一早来了敬茶,这半日婆婆都没接过去。瞧她端得稳稳当当的,小脸上一副极虔诚的模样,齐天睿心里恨,装得倒像!知道闵夫人是借着儿子还未到不肯只接媳妇的茶有意刁难她,算起来有大半个时辰了,铁打的手臂也该酸得要断掉,原本有叶从夕这一层关系在,齐天睿该出手相助,却这一夜消磨,此刻依旧浑身酸疼、眼睛发涩,便看也不看她一眼,只管撩袍子大礼叩拜。

    “太太恕罪,儿子昨儿吃多了酒来晚了。”

    自听传儿子来了,闵夫人便屏着一口气,自知这年轻气盛、火力旺,之前如何信誓旦旦亦难免洞房花烛见了小娇娘便把自己的娘忘到脑后,即使休书在手若没有儿子撑腰也是一纸空文,遂这第一日第一桩就想瞧瞧他二人是怎样前来、神色如何,未料到竟是那丫头先到,见那皮儿白水嫩、水葱儿似的,一双清眸浅水滟滟、勾魂摄魄,真真是一点粉唇梅花带雪十分俏、两只小涡儿未语先伤无限娇。落在眼中闵夫人这一夜未眠的苦涩越发闷堵在心口,此刻见儿子于她丝毫不见半分怜惜、神色漠然形同路人,全不似那春睡初起的相互着意,闵夫人暗自叹果然算是个见过世面的,曾经于这不肖子混迹声色之所的怨恨就此烟消云散,这口气舒舒坦坦地出来,“快起来。”

    齐天睿强自站起身,不敢将那膝盖软如碎骨的怯露在众人眼中,未及闵夫人再张罗自去落座。看着儿子一道堂上坐,闵夫人更露了笑容,“瞧这脸色,昨儿客多,我就知道天佑天悦帮你也遮挡不住什么,醉自是难免。”

    “嗯。”齐天睿应了一声,推开桌上那只敬茶的龙凤祥云金玉盏,捡了平日喝茶的杯子自斟了抿起来。

    “可用了早饭了?”闵夫人问道。

    齐天睿边抿着热茶边瞥一眼地上的人,“还没。”

    闵夫人满面笑,“早起吩咐煮了热热的胭脂米粥,这就让人端来。”一旁的彦妈妈闻言赶紧接了话,“正是,还有几样儿新鲜小果儿,都是现成的,这就来。”

    齐天睿欣然允下,眼角处那捧着茶盅的人终是微微颤了颤身子,脸色有些僵……

    这一吩咐下去,不一会儿便摆上了红稻米粥、各色小菜并点心,热热的一桌,齐天睿一见身上的酸痛都似轻些,拿了汤匙大口吃。闵夫人一面夹菜,一面只管疼道:“我的儿,慢些。”

    从昨儿一大早出门迎娶到夜里的喜宴,齐天睿一路应礼腹中空空,直饿得前心贴后背,这一顿偿补,风卷残云,十分适宜。儿子吃得香甜,闵夫人看得更香甜,那地上的新娘子端端成了不合时宜陪衬。

    齐天睿吃好漱了口,方道,“老太太那边儿还等着呢,咱们过去吧。”

    闵夫人回道,“不急,早起福鹤堂就传话过来说老太太昨儿乏了,大夫嘱要好生歇息,让今儿晌午前过去就成。”

    “也不早了。”齐天睿说着站起身,亲自给桌上那只金玉盏斟了热茶,双手捧了双膝跪地,“太太请用。”

    闵夫人微笑着接过,轻轻抚了茶叶抿了一口,点点头。

    待放下这一盅,众人的目光重又落在地上的人,莞初亦赶紧更捧高了手里的茶随着轻声道,“太太请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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