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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文人风骨今何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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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江沅很少反驳事实,便但笑不语,伸手请太平公主上牛车。

    “去哪儿”太平公主问道。

    “……回家。”萧江沅想了想,答道。

    太平公主微怔,思绪辗转间似悲似叹:“我的家……在大明宫。”

    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她是整个大明宫最明亮最肆意的存在,兄长疼爱,父母宠爱。之后将近二十年,整个大唐都只有她一个小公主,得天独厚,婚礼惊天动地,尊贵无可比拟。

    而在萧江沅听来,只能想到一件事——那个时候,则天皇后还在。

    她仍是没有反驳,也没有纠正,笑容依旧,仍在伸手。

    “你坐过的,我不坐。”纵然占着口舌之利,她也已无力扭转未来,太平公主心里清楚,却仍要固执着仅剩的骄傲。她转头看向李业,“姑母要你一匹良驹,侄儿不会舍不得吧”?“姑母说得哪里话”李业说着忙把自己的马儿牵来,“侄儿扶姑母上马。”

    太平公主刚迈出一步,便见身边薛崇简也上前一步,还伸出手又颤颤地收回。她抬眸,眸波微漾,将这经此一难之后仅剩的存活于世的儿子,最后沉沉地望了一眼,便毅然从他身前走过。经过他的时候,她低低地说了一句:“不要忘了,回长安之前,我对你说过的话。”

    这是她留给儿子的最后一句话,薛崇简听到之后,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

    见太平公主上马时,连仅存的儿子都不去扶,反而是侄儿尽心竭力,照顾周全,一边看着的百姓不由小声唏嘘。

    “传闻他们母子不和,今日竟到如此地步……”

    “你知道什么,若非如此,这立节王如何能活镇国公主的三个儿子,可在三日之前被抓到的时候,就直接斩首了……”

    太平公主坐稳之后,指了指萧江沅:“你来为我牵马。”

    这便是要让萧江沅徒步随她回到镇国公主府了。李业担心萧江沅的身体,刚要说话,就被萧江沅拦住:“我无妨。薛王还是赶紧带立节王入宫,圣人也已等候多时了。”

    薛崇简早已不忍再看下去,闻言便拖着李业离开了此地。太平公主见薛崇简远去,才悠然起步,缓缓驰马在朱雀大街的正中间。

    朱雀大街甚是宽阔,道路两旁不仅有树,还有又宽又深的沟渠,以便城中排水。此时晨鼓已毕多时,街道上行人者众,不绝如缕,一片繁忙而充满着生机的景象。

    有结束了宫中值夜的官员正骑着驴儿回家,甫一见到太平公主,一边以为自己看错,一边就手忙脚乱地从驴上滚下,在小厮的帮扶下,忙朝太平公主遥遥拱手见礼。

    有结伴而行出门郊游的世家之女们,特意停下牛车,下车肃拜,幂离朦胧之间,也依稀可见其中或容色姝丽,或资质平凡,举手投足却皆不乏高贵,品格亦如空谷幽兰般高洁。

    有正匆忙赶去西市的商贩,因曾有缘见过几次家居西市之畔的太平公主的容颜,忙知会身边同伴,侧身面向太平公主的方向,齐齐致意,直到太平公主经过,才重拾焦急的脚步。

    有迎面而来的豪华车架,见来人是太平公主,不仅连忙下车致礼,还让车马纷纷避开,让太平公主先行。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百姓涌上朱雀大街,却都不敢上前,只在大街两侧遥遥一拜,便目送太平公主离开。

    仿佛什么都没变,却实则什么都变了。

    一路上所见的这一切,萧江沅是没有想到的。但若易地而处,马上的是则天皇后,而她就在这群百姓中间,那么她也会是一样的,所以不难理解。她微微回头,看了太平公主一眼,只见她眼中隐约有泪,却依然目视前方,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脖颈和腰背却要比出发时挺直多了。

    萧江沅不禁轻叹一声,心下暗道:不论帝后也好,皇子公主也罢,这骨子里的倔强,真是在李唐皇族的血脉里不停地流淌。

    太平公主本来还有许多的不甘和怨愤,此番归来也是要争一口气,心绪一定不宁。如今走了这一路,她的心却获得了从未有过的宁静。无论发生什么事,在大唐的子民中,她始终都是大唐的公主。

    但,只能是公主。

    这是她与生俱来的,她今日也要带着它一同死去。她这一生,只有这一个名分,自始自终,从未辜负过她。她忽然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因为野心而抛弃它。

    脚步虽慢,辰光却快。待太平公主重新将长安一草一木印记在心里之时,暮鼓已起,坊门将关,她与萧江沅也已抵达了镇国公主府。

    如今的镇国公主府,已是人去楼空,资产已尽皆被抄,屋内连家具草席都不剩,然这府邸还有搬不走的亭台楼阁,山水奇景,正好去所有雕饰,以素颜示人。

    太平公主自府门踏入,每走几步,便将身上一件华丽而价值不菲的饰物丢弃。先是头上的金簪步摇玉搔头,再是耳环项链手镯臂钏,最后便是身上华衣。待她行至正房之时,她已是长发如瀑般垂顺披散在身,一袭雪白的齐胸襦裙纤尘不染。

    她已四十有余,但多年保养得当,此时望见,犹似小女儿年华。

    正房里,只放着一只矮案,矮案上方,正悬着一条随风轻舞的白绫。

    太平公主走过去,将白绫当成披帛,一侧披在肩膀,一侧挽在臂间。她细细地抚摸着这丝柔滑爽的质地,忽地嫣然一笑:“白绫价贵,三郎竟也舍得”

    那笑容再无嘲讽,只如一朵芙蓉,在荡漾清水间盛开。

    萧江沅微笑之余,也多了几分人情与认真:“毒酒污人颜色,匕首见血不洁,圣人想来想去,唯有这个,可全公主颜面。”

    太平公主颔首,朝北方遥遥肃拜:“太平,敬谢君恩。”

    萧江沅道:“圣人从不奢望能得到公主的原谅,甚至感谢,故而未敢亲身前来,只让奴婢代圣人向公主道一句感谢,也道一句:‘对不住’。”

    太平公主摇摇头:“我这里不过是一死,他是天子,无谓亲自来此。只是这么说出来不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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