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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3章 龙坠
- 一个奴仆飞快地跑进院子,对内屋的侍卫低声耳语几句,那侍卫听了赶忙进听云轩,苻融才沐浴出来,正由奴仆侍奉着穿衣,准备就要外出,那侍卫凑近苻融,说道:“门外有位贺姑娘求见。”
苻融哦了一声,不动声色,问道:“居然没有挂避客的牌子”
“挂了,但这位姑娘以前大概来过,门前的小子们认得,就通报进来了。”
贺姑娘就是苻锦,不是因为门前的小子认得才越过了避客牌进来,而是以前苻融交待过贺姑娘求见都要接进来。苻融不想见苻锦,哪怕一点时间也不想给她,转身见祁宪不在,对在一旁侍立的吕嘉说道:“你去应付一下,就说我……生了重病,不见任何人,请她回去,改日再来。”
吕嘉领命去了,苻融又对旁边另一府官说道:“你到后门备马,我从后门出。”
那府官忙不迭地应了跑出去,苻融从容地穿好衣服,选了两名侍卫跟随着,吩咐其余人面朝外地环侍在听云轩的外面,做出一付苻融确实在家中的样子。他由后门出自家府邸,只带着六七名侍卫一同乘马往城东而去,出宣平门行了五六里,在僻静的田地当中一处草庐外百数十步停下。苻融独自下马走近,侍卫们骑着马散开在附近游弋。
草庐外两个童子从井边汲水,合力抬着水桶到一处新开的苗圃,一个中年男子身穿褐色短衫,赤足坐在田埂上,手持着一柄小锤正在磕土,苻融脚下无声地走近,到那男子身前四五步外才停下。
男子早发现苻融走来,待苻融停下,又用力磕了许久板结的土块,不情愿地停下,抬起头来对着苻融,说道:“你来找我。”有些气呼呼的。
苻融点头,沉静地审视着男子,沉吟一下,说道:“我有重要的事,要对你说。”
男子思索一下,对不远处那两个童子挥了挥手,那两个童子男子挥手,立即放下水桶朝外退去。
待两名童子退去,苻融说道:“我一直由你放浪田园,这是挺好的日子,但好日子已经到头了。”
“是你坐下来,还是我站起来”男子按捺住火气,尽量平静地问道。
苻融点点头,在那男子对面坐下,那男子坐在田埂上,比他要高出一头,便起了身,在田埂另一边坐下,这样两人便一样高,中间隔着田埂。
“哥哥,阳平公殿下,你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男子开口问道,语气既恭敬,又疏离。
这人是苻坚与苻融不同母的弟弟苻忠,封河南公,在苻双事变之后接任都督秦、河二州诸军事,在朝中的权位原本仅次于苻融,去年冬天之后生了一场重病,病好之后无心朝中事务,将都督职委给苻融,自己离了长安城,在城外选一块地种地自娱,表面上看只是一介农夫,实则方圆几里都由他自家的部
曲卫队看守着,寻常人近不得这里。
“那件事我已经重新考虑过,必须纠正过来。”苻融目光炯炯地望着苻忠,言辞谨慎。【#¥ …&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已经退出很久,你一个人拿主意就好了,你自己拿得定。”苻忠神情厌弃,冷冷地说道;虽然他离群索居,但四十多天前长安城中发生的事他大体上都清楚,十几天前城中发生的另一件事他也知道。
苻融点头,“但这一次必须你帮忙才行。”
“我帮忙”苻忠嘲讽地冷笑,连连摇头,“如果我知道会是这样……”
“这一次,你必须帮。”苻融神情冷峻得像寒冰,不容置辩。
苻忠仍是摇头,他拾起一块泥土在手中揉搓,砂土从指缝洒落在地,目光望着别处,看起来已经愿意听苻融说下去了。
“我会效法哥哥以往推翻苻生的方式,领数百名甲士冲进未央宫,拿下耿鹄,自立为天王。”苻融轻轻地说道,这是危险的话,即便周遭无人,他也不自觉地将声音压低。
“以什么名义”苻忠声音颤抖,恐惧感压倒了他的冷淡和嘲讽。
“当年哥哥用什么名义对付苻生,今时我就用什么名义。”
苻融早有准备,接着便对苻忠说了他这次出使姑臧被姚苌意图谋害,归根到底是由耿鹄暗中指使的事情说了,吕光可以作正面的证,而擒下的朱肜与李准两人则是反面证据;当年苻坚以苻生意图杀死自己和苻法为名抢先动手,篡夺皇位,相比起来苻坚当年声称有宫女夤夜报信,实际毫不可信,后来也根本没做任何调查,此时苻融说苻坚意图杀死自己,证据可要强固得多。
“你是说,他死的时候是将以哥哥的名义,而不是他本来替身的身份,这岂不是高抬了他,他还会进王室的陵寝,享受万世的香火”苻忠挑剔似地问道,但这也算实务地问。
“大概不得不这样。”苻融说道,万世什么的,那只是说说而已,不用当真。
苻忠闭上眼睛,思索了好一会儿,睁开眼问道:“那么,你是认真的,你想当天王”
“你知道我从来没想过这个,不过现在局面到这一步,就算我退让,那个人也不信,他会想方设法地杀死我以求安心,以及其他人。”他说的其他人自然也包括苻忠在内,只有所有参与和知情的人都死了,那个人才会停歇下来,到底以苻坚的面目停下来,还是不自量力地恢复他本来的名字那不重要,也很重要。
“那上一次你为什么要拦阻苻宏是你看错了,还是有别的理由”苻忠问道。
“我那时候以为局面还可以维持下去,所以做了一个……错误的判断。”
“既然是错的,你这次还是可以改弦更张,辅佐苻宏复位,这比你自己坐上王位要容易得多。”
苻忠说得没错,让苻宏
以太子身份即位,这可以避免许多麻烦,甚至苻融也不用亲自仗剑攻入未央宫,以这样夸张地手段昭示天下变局的发生,而可以让耿鹄悄没声息地病故,那样任何麻烦也不会有,苻融知道这一点。但话说回来,王位交到苻宏手中,这就失去最初他决心驱逐苻坚的用心,不使天下成为一家一姓的私有财产,那样美好的愿望便落空,他已经犯了许多错与罪才走到这一步,就都白费了。
“苻宏,德不配位,虽然我判断错了局势,但他也证明他德不配位,他不该那么做,前汉戾太子的作为还可说是情势逼迫他不得已而为,苻融却是担心他父王活着回来废黜他的太子位而动手内乱,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天子的大位”苻融抬高了声量说道,不如此不足以掩饰他内心的惶惑。
苻忠叹了一口气,问道:“你来做天王,对天下来说大概不比哥哥差,我会支持你。不过,你难道忽然不怕苻丕和苻晖在外了,他们如果起兵对抗,这差不多一定会的,是我们当时最担心的事,你这时为何不怕了”
“我当然还是怕,但这世上哪有什么万全之法呢”苻融咽下了已经到了嘴边的两个名字,轻轻说道;即便不用潜伏在苻丕苻晖身边的死士和暗中效忠苻融的将领,纯粹以雍、凉、河、秦诸州以及京兆的忠于自己的军势要敉平两处叛乱并非难事,甚至交战都不会是太大规模的,往往是前军的交战分了胜负之后叛乱即止,元凶得以授首或被宽恕,过去二三十年这差不多已成大秦的常例。
“如果可以返回那天之前,我们就不那么做,对么”苻忠喃喃地说道,他已经没了火气,因为苻融带来了比之前更好的解决之道,他是宁愿如此的。
“那么,就会是戾太子的结局,苻宏能活到现在实在该感谢我们;不过你说得没错,如果可以返回那天,我不会那么做,你也不会,那件事就不会发生。”苻融顺着苻忠话说,并不争辩,争辩起来就会没个完。
苻忠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