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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6章 成为别人
- 晚上若恩没有回到他们住的院子里,宿在了隔着两个街坊的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空院子里,塞纳和兰道尔也在这里。这院子是一位愿意相信所有神灵的商人捐助的,眼下只有一排屋子和半个院子,以及三面围墙,未来募集到足够的钱之后会推倒这些建物,重新兴建属于阿卡夏教的神庙,也许太小了,还只该称之为神坛。
他一大早起来,在井中汲了一桶水上来,盛在敞口瓮中,这是最接近圣杯的容器,问兰道尔:“你参与制作过圣水么”
兰道尔有些羞涩地否认,告诉若恩在波斯的境内从未听过阿卡夏教徒需要经过入教的仪式,“我们生来就是阿卡夏教徒。”他不无怀疑地说道。
“不,阿卡夏教徒不是生来就是的,每个教徒都由不是教徒而成为教徒的那一刻,那是一个需要跨越过去的分割。”
“大概是吧,”兰道尔觉得有些生疏,“我没有经历过这个仪式,你要我也参加今天的洗礼么”
若恩想了想,摇头说道:“不,我们还是尊重过去的事情好了,你已经是阿卡夏的教徒了,不必参加今天的洗礼仪式。我本来想要你协助我完成制备圣水的仪式,圣水也并非天然就是圣水,需要教士按照祝祷的仪式来制备。”
“我可以学,这应该不太难。”兰道尔跃跃地请命,但也不是那么热切。在泰西封,他做的不是现在跟随着若恩做的杂务。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当一种信仰由一个地方传到另一个地方,到底应该保持不变的部分更多,还是顺应新的环境做出改变。这是一个从最开始就要考虑清楚的问题,实际上我还没有准备好。”若恩有些喘息,继续踌躇了一下之后做了决定,“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他将泥瓮搬上神台,面对着泥瓮闭目祷念,他可以念因五种元素之名,以及亚里斯如何如何,那是最省心的,不费什么力气,但他忍不住想,这是放诸四海而皆准的祝祷词么,这里的人们还不认得亚里斯是谁,水也是不认得;道理很简单,如果知道,“就不需要我来了。”若恩这么似是而非地想。
他自撰了一段新的祝辞,水是生命的本身,是生命谦恭低下的姿态,是对新的知识和永恒的逻辑的渴望,亚里斯和他所有同位的神一同赐这水以神圣的力量,使它洗涤人所共有的罪恶而获得新生。各种语言在他的祝辞里混杂着,分不出哪一种是主体,哪一种是依附,他想,凡是被言语固着下来的,总有偏差。
人陆陆续续地来,院子很快被挤得水泄不通,都是若恩头一天邀请来观看洗礼仪式的左邻右舍,以及预定要入教的三人的亲友。在安克雷差不多从未有过这样的状况,阿卡夏教在安克雷传播百多年,居民里教徒不过十之一二,通常来
的只有入教者自己和家庭成员,即便礼拜日也从来不到拥挤的程度。【… &最快更新】
今日将要入教的三人鱼贯地站在神台的一侧,面对着若恩,诚惶诚恐。三人中最年轻的牛庆也有三十来岁,是长安城中一位官员的庶子,居中的是贩卖布匹的商人沈石溪,四十来岁,接着便是足六十岁的老者吴桐,三人都不是若恩希望的人选,他还没有一个门徒,但这三人入教显然只是普通的教众,兰道尔也是如此。他们都并不真的理解亚里斯的意义,就已经是亚里斯的信徒,这太乖谬了。
若恩为这一天这一刻预备了许多天,虽然早就知道是如此,但真的到了这一刻,心中仍然失望极了,还没有一个少年聪慧得有如江望,同时又愿意加入他门下的。
他在瓮中沾了一指的水,蘸在牛庆的头上,念道:“因土、气、水、火和以太之名……”接着他便忘记了后面的祷词,这一部分他原本没打算另撰新词的,但预备好的内容却一下子忘记了,他停在原处,像是中了邪一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
兰道尔从后面扶住他的手臂,若恩这才猛醒,“亚里斯由水和土,在阿卡夏内使我们获得生命,籍着被祝福过的水的仪式,使我们回想活水的阿卡夏和诸元素在天庭的号角,在乐韵内我们借助水和土得以重生,用这水画十字,我们感谢亚里斯,并祈求他的助佑。”
他接着走向第二个人,布商沈石溪,内心澎湃,他想按照刚刚对牛庆来过的仪式重复一遍,但不论如何也做不到,既没法把手伸进泥瓮中去,也没法对沈石溪说刚刚说过的那些祝辞。他心里一半是惊惶的,一半又觉得这很自然。我从没主持过这个仪式,我还没准备好,重要的是,我产生了怀疑,我怀疑这一切都是虚妄,他这么想,随即他猛地想起,弄错了,先前他制备圣水时用了自撰的一套,对着牛庆诵念的是原本制作圣水时的祷言,而不是施洗时该念诵的祷词。
他已经走过了牛庆,站在沈石溪的面前,没法再返回去。
“仪式已经结束了,你们已经洗涤了罪恶而得到新生。”若恩僵硬地,失神地,对着沈石溪说道,同时对前后的牛庆和吴桐各说了一遍。
这和他之前给沈石溪介绍的仪式过程显然不同,沈石溪脸上微变,但也不发作,前后三人一起躬身行礼,退回到后面观礼的人群中。人群嘈杂地议论了一会儿,便渐渐地散去。
一个人走到若恩身前,作了个揖,招呼道:“主祭大人。”
若恩正懊恼而迷惑,抬起头,见那人正是先前排在最后面老者吴桐,他还以为吴桐还在纠缠没有完成洗礼仪式的事,正想对他说接下来将会另行安排时程,吴桐压低了声音问道:“神台后面放着一小盏火,是不是那个原
因”
“什么”若恩楞了一下,他朝着吴桐眼神望去的地方看去,却什么也不见,“什么”他又问了一次。
吴桐朝神台走过去,掀开垂下的布帘,若恩见布帘下面地上竟摆着一小盆点燃的火,盛油的器皿正是波斯式样的,不知从何而来。他脑子里一嗡,顿时想到刚刚自己身上发生的怪异多半是和这盆火有关的,他才由波斯来,知道那意味着是怎么回事。
“多谢你。”他惭怍得对吴桐说不出更多的话,弯腰下去将盛着油灯的铜盏端起来,正要用嘴去吹灭,心里忽然一动,又恭敬地捧起,在院子里找了一处避风的角落,将火盏放在地上,既不会被人碰着,也不容易被风吹灭。
“这是波斯拜火教的圣物,刚刚主祭大人你被蛊惑了才没有完成洗礼仪式,这里多半就有波斯人专门来破坏的!”吴桐严厉地说道。他年纪大,见识也多些,刚刚觉得不对,专门在神台后面去看了一番,发现了不该有的火盏。
若恩很怀疑这一点,这既是他没想到的,而既然已经发生,可做的解释也多,包括这盆火其实是刚刚吴桐放在那儿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多谢,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地去查一查。”他说出便后悔,这等于承认他确实受到了拜火教徒的干扰。
吴桐感激地告辞而去,所有外人都已经散去,院子里只剩下若恩,扫地的兰道尔,以及倚在院门的塞纳,冷眼地望着院子里,望着若恩。
这像是一个不断活动着的三角,不知为什么,若恩想到的是塞琉西亚城下的仓库营区里的地下囚笼里关着的聂斯托里。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醒悟过来他其实更可能是个诱饵,而不是真的被关押在牢笼中。那情景很像现在,尽管完全不同,一个是黑牢里什么也看不见,只闻其声,而现在是明媚的夏天上午。他也说不清兰道尔和塞纳谁是诱饵,谁都可能是,但大概不会同时都是。若恩这么想,觉得追究下去毫无意义。
草草地将这边院子收拾完,三人便一同返回居所,见沙普尔已经开释回来了,换了一身衣衫,正在院子里坐在马扎上由盖娅为他剃须修面。他本该昨天晚上就回来,但未央宫的书令在流程上耽误了许多时间。
若恩本不想说什么,穿了院子便要回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