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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9章 交替
- 王休弓着腰,面前对着一张偌大的纸,左手研墨,右手撑在肋处伤口下,眼神沉在白纸中,不知想些什么。苻宝从屋外走进来,在他身后经过,瞄了一眼还是空白的纸张,浅浅微笑,用手指点了一下王休的背,说道:“你这张帖,不知要多久才可以落笔。”
“我已经写好了,意已经在纸上,只是还没用笔写出来。”王休浑然不动,沉着地说道。
“尽胡说。”苻宝又扫了一眼整张纸,好像在上面真的写满了看不见的字,她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前门有人来,说是阳平公府的使节过来,请你过他们那儿去。”
王休手一抖,砚台中的墨泼了一小滴出来,滴在纸上,开始时是一个饱满的墨点,随即便洇散开来。王休眼神中有些焦灼,但动作仍然是舒缓的,他小心地停下手中墨放好,转身对着苻宝,稍微停一下说道:“看来是有事,我得去看看。”
“你受了伤还没好,而且——”苻宝有满脸的不情愿,但还是微微地点头,说道:“那你去吧,我自己找点事情打发。”
王休搀扶着苻宝走出书房,顺着甬道走了许远,指点着花园的方向,对苻宝说道:“别的地方闲杂人多,图清净你就去那儿。”
苻宝柔顺地点头,便一个人朝花园行去,行了几步,又不放心地回头看,王休还站在那儿,见苻宝回头,他挥手示意。他一直情意款款地望着苻宝走远,待她已经转出了视线,才轻舒一口气,手仍是撑在肋部伤处,慢慢地朝前门走去。
前门内里果然有一人等候,见王休过来,忙躬身施礼,说道:“阳平公遣下官来请阁下去府上议事。”
王休哦了一声,也不多说,便令前门上的奴仆去取他的官服,装束送来的间隙王休也忍住不问是何事,他穿好袍服,骑上马匹,便随着使者飞奔前往阳平公府。那使者大概不知王休几天前才受了伤,跑得略快些,王休跟得勉强,但到了阳平公府时也隐忍不发,只随着使者进府,见着在栖园中花树下仰躺在胡床上的苻融。
见着苻融,王休不由大惊;前几天苟芸敏去世,王休才新婚燕尔,不适合来吊唁,所以几天不见苻融,没想到此刻见到的苻融面色发青,神情倦怠至极,像是正生着大病,比先前得知苻坚死讯时还要憔悴。胡床的面前摆着一张凳子,他也不敢坐下,就站在苻融面前,垂手而立。
苻融摆手让随从退下,只剩下他和王休二人,才支起身子靠着床背,沙哑着嗓子说道:“抱歉,这时就让你提前出来视事,是因为有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
王休休婚假在家,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也并非一无所知,不知道苻融何以至此,他躬身行礼,问道:“殿下,出了什么事”
“我要你去张蚝府上,对他交
代一件事,但你去之前,我却要对你先交代一件事。”苻融语音低沉,听起来病得不轻。
“下官在听。”
“所有的事,此时是我在筹握,但发端在景略公,他如果活得长久些,做这件事的人应该是他。”
苻融开口便提到王休的父亲王猛,王休听了心中有些腻烦,但不露声色,继续做出凝神静听的神情来。
“景略公说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该是一人一氏的天下,所以才有去年九月的事,不是为了苻宏,也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景略公的这番愿景,我是深深服膺并且愿意践行的。”苻融神情峥嵘地说道,他奋起精神,一边说,一边观察王休的表情,但王休的表情像是湖面一般波澜不惊,也不说话。
苻融接着说道:“之前我没对你说这个,是因为我想这件事乃是千古未有之事,万万不可急,要走一步是一步,不可求一役全功,所以我把这责任完全揽在自己身上,对你,对河南公我没有把我做这件事的意图完全交代清楚,是因为你们完全信赖我,不会对我有所怀疑。我以为我可以用十年二十年来做完这件事,但我现在担心连一年也捱不过去。”
王休心中糊涂,他觉得差不多听懂苻融所讲的,又觉得苻融并没有直接地说出来,自己的理解未始不会全然错了;他想问,心中却有一番挫伤和矜持使他一言不发。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假借我父亲的名来行事的呢他允许自己这样放肆地想,但不会说出来。
“我还是会坚持下去,但我不该是做这件事的唯一的人,也许撑得过,也许撑不过,撑不过去的话,我就想把这件事交给你,由你来继续完成它。”苻融说到这里,眼神里的神光稍有些振作,“这件事就是,确保皇帝的位置应该选贤与能地产生,变成国家的公器,而非苻姓或者任何一姓的私家所有。”
王休打了个寒战,他觉得面前的苻融根本不是他,而是另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这个人说着大逆不道的滥言,还想把自己变成他疯狂想法的继承者,他用拇指偷偷地,也是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食指,虽然不很痛,但足以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
“殿下,我知道夫人去世了,你要节哀,不能放任自己的哀伤而伤神伤身。”王休斟酌着说道,这也是为苻融的话稍微转圜。
苻融连连摇头,他懂得王休这么说的意思,以及这意思之后的用意,但这让他意外,他以为这件事只如窗户纸一点既透,就算自己之前没有明说,但王休作为王猛最疼爱,最冀以重望的儿子,不该全然没有这方面的领悟;还是自己连王猛的意思也领悟错了
“我不是为了她难过,我是自己……”苻融说到这儿停下来,觉得惭怍难当,他早就后悔在墓室中自己的
选择,如果那一刻自己选择退就好了,哪怕出了墓室接着就处理皇后自杀的危机,也强过此时的折磨。“你,不愿意的么”他觉察到王休犹疑,便直接地问了出来,因为这件事毫无模糊的空间。
“太过突然了些,下官还无法接受,祈请殿下恕罪。”王休诚实地说道。
“唔,的确,的确是太突然了一点。”苻融语气低沉,焦躁地东张西望,“我倒不是说立马就丢给你,只是把这件事告诉你,万一我捱不过去,这是有可能的,而这件事绝不可半途而废;届时你要做这个选择;做,还是不做。你如果不做,这件事就断了,就当它好像从未出现过;做,那景略公和我还可以继续在泉下翘首期待。”
“殿下正春秋鼎盛,哪怕一时有点小恙,只要不怀忧丧志,抖擞精神,妥善治疗,又怎么会……捱不过去。下官希望殿下早日恢复,下官仍唯殿下马首是瞻。”王休仍旧是不温不火地答道。
苻融手握成拳头,轻轻地捶胡床上的小桌,发出嘭嘭的声响来,王休听得出那正是苻融对自己回答不满的心声。他有些担心,但也不太担心。
“殿下还没说要下官去张将军府上交代的事。”王休提醒地说道。
苻融的精神气比刚刚略好了一些,他盯着王休看,说道:“我没要你立即同意,只是告诉你这件事,你还有时间加以考虑。”
他想,只要王休不激烈地拒绝,以及不立即做出相反的事情来,也就可以了。对于父亲福荫下长大的年轻人而言,他们觉得秩序与和平是天然就有的东西,难以理解自己的想法也是正常的,怎么能要求他遽然认可;他多半会慢慢想明白的。
“昨天耿鹄令尚书台送了一份文书给他,他签署了给我,要任命慕容冲为后将军,替代张蚝。我已经阻止过了,他执意要这样,我也想试试看这样做行不行。”苻融语气又低沉下来,“张蚝是个刚勇的人,他一定难以接受这样的安排,我担心他情急下做出蠢事来,所以等一下文书送到他那里时,你要在那里看着他,有所预备,有所应对。”
他停了一下,接着说道:“这件事本来该我去,但我这个样子……我不想以这个样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