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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0章 墓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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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三重漆黑的金丝楠木棺椁中,一个中年女子身着彩凤图案的蓝底裙襦,头戴着龙凤花冠,粉黛温润,安详地躺在里面,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苟芸慧身着缟素,披头散发,不施脂粉,苍老得比实际年龄更甚十岁。她由两名侍女搀扶着,站在黑漆的金丝楠木棺椁前面,站了一会儿,和守在棺椁旁穿着粗葛丧衣的苻融点头致意,便转身出了停灵的阁台,在旁边的一间小室里休息。

    苻融神情肃然地一直在棺椁旁边站着,一个侍女立在他身后,不时用一条湿毛巾给他擦去额头和鬓发下的汗水。

    来祖庙吊唁的宗亲有百来人,有资格近前的一等近亲也有二十来人,他们一一如苟芸慧那样在棺椁面前默哀行礼致意。应付完这些人,苻融的腰已经酸得直不起来,他手撑在大腿上,腰背佝偻着蹒跚走出停灵间,去到苟芸慧休息的房间。祁宪跟上,仗剑守在门口,屋里苟芸慧抬手示意侍女们离开,只剩下她和苻融两人。

    “你哥哥呢”苟芸慧问道,神情既漠然,又关切,她先前来时也没有问苟芸敏的事。

    “在夜里已经运到棺室,我的棺室内,盛放在棺椁中。”苻融坐在苟芸慧面前,腰身挺直,“等芸敏的棺椁送过去,就封闭棺室,没人会觉察到。”

    “我要去看看他。”苟芸慧沉默了一下,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

    苻融哑然失笑,他摇了摇头,说道:“殿下已经出现在祖庙,和妹妹告别过了,又再到墓室去,这看起来很怪。”

    “我要确认那是他。”苟芸慧执拗地说道。

    “你去了也确定不了,哥哥的尸体在金镛城下中被烧得样貌有所毁损。”苻融不卑不亢地说道,显然是拒绝她去的。

    “那你怎么确定那就是你的哥哥,而不是有人冒名顶替”苟芸慧厉声说道。

    “我仔细地查看过了,是他,他身上有几处旧伤,一一都对得上。”苻融说道,他并没有做这样的检查,而是通过别的方式确认了那是哥哥苻坚。

    “是你,不想让我去看他么”苟芸慧问道,重音放在了不想两个字上。

    苻融眼睛眯缝着,盯着苟芸慧看,想从她脸上看出端倪来;苻锦说一路上有刺客多次尝试刺杀她父亲,而她陈述她父亲的死又好像纯属意外,那么刺客和哥哥的死到底有没有直接的关系他也在想,这件事是该摊开来说,还是以心照不宣来处理。

    “我是他的妻子,和他做个道别总是可以的。”苟芸慧见苻融不说话,神情俨然,把语气放得软了些说,“你要我做的,我都按你吩咐的去做,没有过一分一毫的违反。”

    “殿下以国事为重,臣弟不胜感激。”苻融看上去还是在圆滑地推挡,稍微沉吟,接着改了主意,“我们可以立即过去。”

    苟芸慧感激地点头,苻

    融便起身到门外安排,不一会儿祁宪回来禀报,说车驾已经准备好了。苟芸慧和苻融便先后起身,出了祖庙上车,两辆车并銮驾卫士百多人朝着骊山下的北水陵邑去。不多时便到苻融的墓室前,车驾与卫士在甬道停下驻守,苻融先下车,等着苟芸慧下车,便领着她,顺着斜道走下了他自己的墓室中。

    墓室内外平常由阳平公府卫士和役工守护,苻融令他们都回到地面上,墓室中只留下祁宪,在斜道上听候调遣。

    墓室中一半是平地,还全空着,什么伴葬的器物都还没摆放,中间是一条沟,沟另一边是九阶台阶构成的半边台,台上又分为两个长条形的低矮石台,相距少许隔开;一条石台上空着,另一条石台上已经陈放着一口巨大的棺椁。这是原本苻融未来要用的棺椁,在祖庙里停放的苟芸敏的棺椁将运来放在空着的石台上。

    石台前各有两盆油灯,火焰明亮而稳定,散发出单单的油脂香味。墓室里阴暗部分,能听见细碎的流水声。

    他引着苟芸慧踏上台阶,来到棺台上。站在已经存放着那儿的巨大棺椁旁,那棺椁足有五重,棺盖重重的紧闭着。

    苻融用手在最上的棺盖上试探一下,接着用力,一一推开棺盖,从最外到最里面,最里面的棺木空间极小,只推得开狭窄的一条缝,透过狭缝看得到里面躺着一人而已。苻融叹了口气,将位置让开,自己站在了一边去。

    苟芸慧走到刚刚苻融站着的位置,探头去看,怔了一下,自己伸手去推,才发现确实已经推不动,如果不把内棺起出的话,便只能推开这薄薄的一线,甚至不确定里面是不是真的有人。她心中愠怒,强行按捺住,凝神去看,接着火盆的光,看见里面确实有个人躺着。她的心猛地塌下,同时中如同被钢刀插入一般的痛,紧紧抱住的悲恸这下松动,一下子放声大哭起来。

    在十几年前,苻坚与她已经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与其说是夫妻,不如说她是他的管家,管着他的妻妾子女一大家子。当然他是尊重她的,大概比所有的帝王都要尊重她这个皇后,从未有任何女子威胁过她的位置,她得到所有人里最多的封赏。但同时他又是多情的,他早就不再和她同房共寝,妾夫人却一个接一个的收,子女越来越多,她是后宫的王,帮他打理她实则痛恨的所有。多数时候她看起来贤淑温良,只有少数时候流露出埋怨,实际上所有时刻都如蚁虫啮心,恨不得——她再恨也不能对他做点什么,最多只会想把这些妾夫人们统统赶走;她最恨的时候也不过是在想象中虐杀她们,但不及子女。数十年心中的郁压最终累积成了因为担心太子被废而发出的一击就是她配合着其他人,将他赶出了未央宫。随之她更为

    果敢,竟派出刺客行刺即将归来的他。

    他死了,她的生命一半也死去。他是死于刺客的手中,也就是她的手中,还是死于别的缘由

    她只哭了一小会儿,猛然收住了哭泣,她飞快地抹去眼泪,一半固然死去,还有另一半在挣扎着乞活。她手撑住棺椁,抬起头来望着苻融,问道:“博休,难道你没想过,你这样做,是让你哥哥和芸敏,你的妻子葬在了一起这是……这是乱了伦常。”

    “只是暂时的,以后,哥哥会回到他自己的陵寝,我也会回到这里。”苻融说道,他当然为此纠结了一下,但没有太为难;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权也。作为王猛的弟子执,哥哥和妻子葬在一起是权且,他对这个最灵活不过。

    “暂时什么是暂时,什么是长久”苟芸慧说道,她朝着苻融走近两步,近得离他胸口只有一拳的距离,差不多贴着他。她比他要矮一个头,从下而上望着他,“匈奴有制,兄死弟及。你哥哥死了,为什么即位的人不是你”

    苻融退了半步,背便低着了墓室的墙壁,他既觉得惊讶,又觉得明白,说道:“我们不是匈奴。”

    “哥哥的妻妾也由弟弟继承。”苟芸慧若有所思地说道,她从前是个美人,但也没那么美,是靠着传统的姻亲关系才和苻坚结为夫妻的,何况她年纪已经四十出头,连遇悲怆而无心梳妆,模样苍老得如同老妪,肌肤衰迟,身材走样,“你把哥哥和你的妻子合葬,又把我带来了这里,孤男寡女,这是天意,我们就以棺椁为床,在这里欢悦一番,不用想着长久的事。”她伸手解自己的裙襦,才解开一处绦结,手腕已经被苻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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